“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楊間神色一凜，轉頭看向身邊那個容貌陌生的男子，猩紅的鬼眼仍在此刻死死地盯着那輛突然出現在街道上的幽靈列車。
市中心的道路雖然修建得極爲寬敞，但是馬路是修建給普通汽車的，畢竟再怎麼結實的油柏路也不可能承載得住一輛火車。
然而詭異的是，這輛駛來的老舊列車卻穩穩地行駛在路面上，以一種不符合常理的方式硬生生地行駛了過來，行駛在地面上的時候，甚至連一點印跡都沒有留下。
這似乎得益於那條同樣詭異的鐵軌，鐵軌此刻似乎已經從靈異之地中延伸到了現實之中，一路延伸到了二人面前。
彷彿這裡便是列車的終點站。
“知道一些事情，但不多，我也只是試着打了個招呼，沒想到真的有人迴應了。”
李樂平說得有些含糊。
“這麼說，你認識駕駛這輛車的人？”
楊間的鬼眼依舊在緊盯着駛來的列車，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你應該也跟他見過一次面，就在總部會議的時候。”李樂平提醒道。
“總部會議？”
楊間皺了皺眉。
“怎麼？你不記得了？”李樂平問道。
“我要記的事情太多了，有些太久遠的事情回想起來比較麻煩，需要時間。”楊間道。
他這話確實沒有騙人，說的是事實。
隨着無頭鬼影補全了腦袋，鬼影頭竊取的活人記憶也全部進入到了他的腦海中。
這些記憶的數量太過可怕，整整十幾萬人甚至更多的記憶在同一時刻齊齊涌入腦海，將他本人的記憶直接衝散，幸好得益於那張報紙以及廖凡的喊人鬼，他纔在衆多的記憶中尋回了楊間的記憶，得以確認自己的身份。
然而，儘管楊間在茫茫多的記憶中定位到了自己，但是那些茫茫多的記憶卻也成爲了他的一部分，讓他在擁有許多屬於其他人的技能之時，也讓他在回憶過去之事的時候變得有些困難。
“這樣麼？那看來你的記憶力還不如我。”
李樂平並不知道有關鬼影頭的事情。
他雖然瞭解楊間的一些事情，但是他所瞭解到的事情卻很有限，並不完整。
他所知道的情報截止至楊間在大海市跟葉真打了一架。
在那之後的事情，李樂平是一無所知。
並且這些事情裡面的一些內容與實際發生的事情根本對不上，最讓他感到危險的是，這些對不上的事情是存在陷阱的。
記憶中，本該草草結束的大京市事件卻發生了巨大轉折，許多馭鬼者栽在了這件事情裡面，李樂平更是差點沒有活着從這次事件中走出來。
這樣的一次經歷就好像去買彩票，你以爲自己已經用特殊手段掌握了這次彩票的中獎號碼，結果開獎的時候卻發現前面的數字都對得上，唯獨最後一個數字出現了錯誤。
從那之後，李樂平對於這份記憶可以說是心懷警惕，早已將其埋入腦海中的深處，不再去細想，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踩了一個坑。
“那是大西市的負責人顧離，現在看來，他在一些機緣巧合之下掌握了那輛幽靈列車的車頭。”李樂平在這時指了指那個從駕駛室探頭出來向自己招手的人，介紹道。
“大西市……顧離……”
楊間重新看了看那個向着這邊揮手打招呼的人，又經過李樂平的這麼一提醒，他很快就在記憶裡搜尋到了關於顧離的記憶。
“原來是那個傢伙。”
楊間有些恍然，回想了起來，不過起來了，不過對於這名負責人，他確實沒什麼印象，畢竟就像李樂平說的，他們只是短短見過一次，那時候誰都沒有想到對方能夠活到今天，並且還能有這樣的進步。
也就是在他回憶往事的時候。
列車緩緩停在了他們面前。
下一刻。
車門打開，熟悉的英俊面孔出現在二人視線中。
“好久不見了，李樂平。”
一看見那張陌生的面孔，顧離頓時心有感觸，連忙從車裡跳了出來，穩穩落地之後立刻向着李樂平這邊走來，攤開雙臂，似乎是準備給他來個大大的擁抱。
“沒多久，昨天我們剛見過。”
然而，李樂平卻是這樣冷漠地回到，一張蒼白的臉上也盡是漠然，拒絕了顧離的自我感動。
“昨天？”
聽到這個詞的顧離眸子一睜，張開的胳膊也放了下去，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議之色，眼看着就要開口問下去的時候，李樂平卻擡手打斷了他，同時指了指身旁的楊間，提醒道：“知道他是誰麼？”
“知道啊，鬼眼楊間，大昌市的隊長。”
顧離眸光微動，明白了李樂平的意思，臉上的驚愕之色驟然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副頗具人情世故的微笑，客客氣氣地說道：“楊隊怎麼會來大川市啊？是不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楊間打量着停靠在路上的列車之餘，瞥了一眼走過來客套的顧離：“有，但你能幫麼？”
“呃……”
一聽到這話，顧離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心中暗罵了一句：“靠，這哥們怎麼不按常理出牌的，我跟你意思意思而已，你倒是真不客氣。”
不過，儘管心中在默默吐槽，但是心裡的想法肯定不能當面說出來。
況且雙方差距明顯，萬一把這位大昌市的隊長惹急了，誰知道他會不會直接一槍穿自己個透心涼。
看着那把被楊間握在手裡的怪異長槍，顧離臉上還是掛着討好的笑容：“楊隊說笑了，我是跟着李隊混的，要是他沒意見，那讓我幫忙也沒問題。”
“我沒意見。”李樂平在這時插了一嘴。
“嘶……”
場上，頓時多出了一道倒吸涼氣的聲音。
“行了，我知道你們都有各自的秘密，我也沒有刨根問底的時間。”
楊間顯然早就看出了顧離是在用這樣討好的一面刻意掩飾着什麼，此刻他不講情面地直接戳穿了。
不過他並沒有深究什麼，畢竟他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對他開誠佈公，更何況接下來還有鬼湖的事情要去忙，他現在當然沒有心思去理會這輛被顧離開來的列車。
“今天的事情就這樣吧，我要回去了。”
楊間又觀察了一下這輛停靠在路面上的列車，隨後說道。
“好，我出門也不太方便，就不送了。”
李樂平自然不會挽留，目送楊間離開，又等了一段時間以後纔對站在旁邊的顧離說道：“解釋一下吧，這輛列車是怎麼回事？”
毫無疑問，顧離一定是在任務的最後一天使用特殊方法掌握了這輛列車的車頭。
“你上來看看就懂了。”
顧離也沒想着隱瞞，不過他覺得列車的情況不是兩三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
百聞不如一見，他重新登上了車頭，然後邀請李樂平一起上來。
沒有拒絕，李樂平大步邁向車門，走了進去。
一走進來，光線驟然黯淡了下去，環境隨之變得昏暗下來。
但是這種昏暗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一片，而是一種光線不夠充足的昏暗。
車頭裡面並非完全沒有燈光。
走進來以後，李樂平看到了些許光亮。
只是這光亮並非電燈的亮光，而是一種泛紅的火光，照映在他和顧離的身上，將二人的復甦都渲染得有些發紅。
“這是燃燒艙？”
一進來，李樂平就看見了那道火光的源頭。
那是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爐，這個爐子與列車是一體的，看起來應該是蒸汽火車的鍋爐。
然而，往鍋爐裡面看去，就會清楚地看見鍋爐裡面燃燒着的不是煤炭，而是一具燒焦了的屍體。
仔細一看還能發現這具屍體根本不完整，雖然有胳膊有腿的，但是肢體的各個部位都是分開的，根本沒有連接在一起，像是被鋸斷成了幾個部分之後分別投進了鍋爐裡面，一直燃燒到了現在。
不知道的還會以爲顧離這是在毀屍滅跡，將屍體剁碎之後分塊焚燬。
也就是在這樣的焚燒之下，屍體燃燒之後散發着泛紅的光芒，彷彿成爲了鍋爐的動力來源。
“這是那具屍體？”
李樂平蹲下身子看去，立刻辨認出了這具碎屍的來源。
儘管在鍋爐的燃燒之下，屍體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了，遠比前些日子的腐爛樣子還要瘮人恐怖，但光是看到這具四分五裂的屍體，李樂平就已經認出了這具屍體是從何而來的。
“沒錯，第六天我離開第一節車廂之後就來到了這地方，也看到了這個鍋爐，不過那個時候的鍋爐裡面是根本沒有燃料的，也沒有燃燒，完全是漆黑一片。”
顧離在旁邊點了點頭。
“那你是怎麼想到要把屍體丟進去的？”李樂平問道。
“因爲我手上只有這東西有可能成爲燃料……”
顧離聳了聳肩，說到這的時候，語氣都有些無奈。
“有意思，一次特殊的任務，一個特殊的佈局，收集屍體的最終目的不是爲了將其拼湊起來變得完整，而是要將其丟進這個鍋爐裡面燃燒，從而壓制住列車的靈異，讓列車有被人掌握的機會麼？”
李樂平似乎有些明白這次任務的意圖了。
“所以你現在可以自由控制這輛列車的車頭移動了？”
儘管分析之後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但是李樂平心中還有不少的疑惑。
“算是吧。”顧離承認道。
“那這車的駕駛室在哪？”
李樂平四下看去，卻沒有看見這輛列車有什麼控制駕駛的儀器。
“駕駛室就在這。”
顧離輕車駕熟地走了幾步，來到了一處地方，手掌也在這一刻抓住了什麼東西。
那是一根鐵桿，似乎這就是列車的操縱桿。
“車杆往外拉推就是前進，往裡拉就是剎車。”顧離解釋道。
“就這麼簡單？”
李樂平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一番以後也沒有在這根杆子周圍看到別的操縱儀器。
“就是這麼簡單，列車又不是汽車，列車是在軌道上行駛的，方向是由軌道決定，總不可能在這車上放個方向盤來改變方向吧？”顧離反問道。
“只有這麼一根操縱桿，你能借此啓動和停下列車，但你怎麼讓列車出現在你想要到達的位置？”李樂平問道。
既然這輛列車能夠駛來大川市，那麼就說明顧離一定掌握了控制列車行駛終點的方法。
“這我也不太清楚，我就是心裡想着要來大川市這邊找你，然後一拉操縱桿啓動列車，車子就自己駛來大川市了。”
顧離似乎也沒有完全搞清楚幽靈列車的控制邏輯。
“和列車之間建立了某種聯繫麼？不需要太多的操縱，只需要心有所想，列車就會帶你到指定的地方。”
李樂平覺得這事有些微妙。
微妙之中夾雜着一些隱患。
心想事成這四個字聽起來很美好，但是換個意思來理解，是否就代表着這輛列車已經接入到了你的意識之中，所以才能讀取到你所希望的地點？
“也不知道你駕駛這輛列車是好事還是壞事。”
想到最後，李樂平只能這樣說道。
他不清楚這輛列車的規律。
很多事情只能由顧離這個親身經歷過列車七天的駕駛員去弄清楚。
“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年頭都亂成這樣了，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有車開總比兩條腿走路要好，先開着再說。”
顧離顯得倒是豁達。
因爲他發現身體裡的鬼皮影與翻折鬼似乎都在他正式駕駛列車的那一刻陷入了沉寂，彷彿被一股更強的靈異力量壓制住了復甦的跡象。
也正是在這樣的壓制之下，數日多次使用厲鬼力量的自己纔有了活到此刻的機會。
不然按照正常的厲鬼復甦程度，他現在是不死也得掉半條命。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李樂平見此也沒多說什麼。
靈異復甦的時代就是這樣，誰也不知道接下來的一天會變成什麼樣，也無暇去幻想未來會是什麼樣的，所有人其實都像顧離這樣，只想着能夠安穩活過今天就好。
也許將來自己會因爲今天的選擇而付出代價，但問題是如果今天不做出這樣的選擇，你連今天都活不過去。
厲鬼從來就是不近人情的，現實也就是這樣殘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