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遠在千里之外,一座有着幾十個房間的龐大宅邸中,弗羅的祭司梅蜜正伸長了手臂,將手指撮着的一縷香料撒入由輝石粉末加熱的銅香船,然後探過身體,深深地嗅吸着自爐中升騰而起的,氣味馥郁的薊色煙霧。而她身邊的潘妮睜大了眼睛,好奇而專注地追尋着她的一舉一動,她覺得這個弗羅的祭司既神秘,又漂亮,充滿着即便是個女人也不得不爲之折服的魅力,她完全地被梅蜜吸引住了。
“來聞聞它,”梅蜜習慣性地以那種甜蜜沙啞的聲音呼喚到:“潘妮,這可是很難得的。”
潘妮小心翼翼地翹起鼻子嗅了嗅,她聞到了胡椒、紅醋栗、蜂蜜的氣味,還有其他一些她無法辨識或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氣味——她和伯德溫盡情地歡樂後她能在他身上嗅到的那種氣味,但要更加濃郁、淫*靡,它們就像針那樣直接刺入了她的鼻子,她失禮地打了個噴嚏,還搖了搖頭,當她發現自己幹了些什麼後,她臉上的層層厚粉幾乎無法掩蓋得住厚重的紅暈。
弗羅的祭司寬容地笑了,“它能讓你變得更美。”她說,一邊拿起一面很小的銀鏡,潘妮在銀鏡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它太小了,只能容納面孔的一部分,貴婦人與弗羅的祭司們將它懸掛在腰帶上,既是裝飾又能隨時查看自己的妝容——曾經的紡紗姑娘從未看到過那麼動人的一雙眼睛(雖然視線模糊),黑色的瞳孔放大到了正常尺寸的三倍,平平無奇的茶色虹膜縮窄成金褐色的細圈,眼中充盈着淚水,倒映着漂移不定的燭光……她眨了眨眼睛,鏡子中的眼睛也跟着眨了眨。
“一份沒藥,三份*,半份顛茄,一份硝酸,一份銅,”梅蜜歌唱般地低吟:“價格昂貴,但物有所值,每個看到這雙眼睛的男人都會無法自拔地愛上它的主人。”
“這是……魔法,還是神術?”潘妮問。
“只是藥物而已,”梅蜜又往香船裡面加了一點香料,“來吧,再多聞聞——它的效用還很多呢——潘妮,你會喜歡它的。”
潘妮依照她的話去做了。
煙霧散發出的氣味奇異而古怪,說實話潘妮一點兒也不喜歡這股味兒,也不習慣,但她這幾天確實從梅蜜那兒得到了不少好處,她的皮膚變得白皙細膩,嘴脣變得嫣紅而渾身燥熱——梅蜜說這是身體開始二次生長的徵兆,她信任這個弗羅的牧師,而且,其他的貴婦人,男爵夫人,子爵婦人甚至伯爵夫人也都在這麼做,看看,在這個溫暖奢侈的房間裡,只搭着一件寬鬆的絲袍的美貌婦人不是比比皆是嗎?
她們在這兒縱情歡樂,跳舞,唱歌,無節制地飲酒,品嚐蜜糖,說着一些只能夠在女子與女子之間流傳的有關於男性的笑話。
潘妮又吸了兩口,在吸入足夠多的煙霧之後,她覺得它似乎並不像她一開始以爲的那樣奇特刺鼻,相反的,它的氣味如此地芬芳誘人,她咯咯地笑了起來,她想起了伯德溫,想起了他們的小屋,又黑又小的泥棚,他們養的豬和他們睡在一起,臭烘烘的熱量從豬和伯德溫的身上輻射出來,讓她覺得安心快樂——她的精神先於*潰敗,而身體也很快隨着精神的放鬆而鬆弛,她沉甸甸地傾倒在梅蜜身上,梅蜜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推到一邊。
弗羅的祭司將最後一點香料撒入銅香船,然後在它生出更多的煙霧前轉過頭去:“潘妮,你要按摩嗎?”她輕聲問:“我覺得你需要一次痛痛快快的享樂。”
潘妮含糊不清地唔了一聲,梅蜜聳了聳肩,站了起來,她搖晃銅鈴,一個只穿着一條絲綢褲子的俊美少年推開門走了進來,他在潘妮身邊跪下時梅蜜踮着腳尖,安安靜靜地走了出去。
梅蜜徑直穿過走廊,在一個交叉口轉向左側橫廊,她在那一扇扇看似並無不同的雕花木門上尋找,在雕刻着一蓬曼陀羅與茴香花的門前停住,她尊敬地叩響了精緻的門環,門自行打開了,然後在梅蜜的身後關閉。
男爵夫人斜倚在牀上,房間裡好像只有她一個人,但梅蜜知道男爵夫人並不是一個施法者,她剛纔或許正在忙於用自己的身體招待一個法師,一想到這個,梅蜜的鼻子就不由自主地隱隱作痛——還在尖顎港的時候,她和一個半食人魔,半身人、人類臨時組合起來的盜賊團伙合謀起來企圖搶掠一個陌生而富有的旅客,誰都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是一個施法者,他殺死了梅蜜的同謀,敲斷了梅蜜的鼻子。
梅蜜用祈禱來的神術治好了自己的鼻子,但從那以後,她只要一見到施法者鼻子就會痛,而且她總覺得它有點歪。
“我們的潘妮小甜心怎麼樣了?”男爵夫人問。
“正做着一個好夢呢。”梅蜜說,投入銅香船裡的香料除了她說出的那些以外,還有着被人們稱之爲魔鬼手指的菌類經炮製後製成的藥粉,據說只要使用得當,它能令得一個最爲虔誠的白袍墮落——梅蜜只聽說過這個,使用還是第一次,它的效用並不像吟遊詩人所說的那樣顯著直接,弗羅的祭司想,爲了取信潘妮,她也吸入了加有魔鬼手指的煙霧,它似乎並不那麼難以擺脫——或許這正是它最爲危險的地方。
不過有一點梅蜜還是能確認的,那就是這種藥粉確實十分昂貴,它論克買賣,價格雖然時有浮動但都不會低於一千枚金幣——如果有施法者急需,這個價格還會翻上一番或更多。
潘妮曾和梅蜜說過,她曾經送給了男爵夫人五千枚金幣,這是一大筆錢,問題是,單單就今天的魔鬼手指藥粉而言,男爵夫人就做了一筆虧本買賣。
弗羅的祭司竭力將自己的疑問按捺與隱藏起來,男爵夫人雖然只是個男爵夫人,但她是這個安樂窩的主人,她的裙襬與身後可能隱藏着不下一打動動手指就能讓梅蜜從此消失的無影無蹤的男人——她恭謹地彎下頸脖,聽候吩咐。
***
巫妖在曬太陽,對以一個曾由負能量主導與支持的不死者來說,這不比伯德溫在敵人的刀劍獠牙下赤身*的沐浴更輕鬆些——即便他知道陽光對他現在的身體有益。
他打開自己的法術書,試圖依靠着記憶法術來忘記這種難以言喻的不適感,但隨即他就聽到了敲門聲。
來人正是雷霆堡的領主,伯德溫爵爺的騎士中的一個,他見到法師後立刻以手按肩,行了一個簡單快捷的戰時禮,他的鍊甲、武器因爲這個動作而誇嚓作響。
“尊敬的法師克瑞瑪爾,”他說:“爵爺請我代爲轉達他的歉意——他必須儘快見到您,事情緊急,非常重要。”
“當然,”巫妖將法術書收進懷裡:“不過我能問問是什麼事嗎?”別告訴又有個什麼人被蛇或魔寵咬了,他沒有那麼多的血可以免費提供!
“盜賊葛蘭,”騎士一邊退後,爲法師讓出通道,一邊說:“您還記得這個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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