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碎邪廟打斷大旗再打死蘇景,爲西天奪下靈寶,他就是西天功臣、就是極樂貴人,就永永遠遠安享菩薩大位與無上榮光。
九相聳肩。
佛第二十一相,肩圓滿相,謂兩肩圓滿而豐腴也。
邪廟陰沉沉的天空遽然一震,一點佛家金光出現在陰霾正中,跟着金光層層擴散,從一點化一圓再從一圓擴起千重漣漪,佛光開始飛快地掃蕩蒼穹,九相要翻天;爲蘇景主持此間蒼穹的幾條赤色大蟒淒厲咆哮,聲中飽蘊痛苦。
九相頓足。
佛第四相,足跟滿足相,跟,足踵也,謂足之踵,圓滿是足也。
自他足跟下,或粗或細千千萬萬道裂縫迅速蔓延,交織如蛛網,只在呼吸間蛛網般的龜裂就覆蓋邪廟大地,爬滿此間每一座邪神大殿、邪王樓臺,九相要覆地;爲蘇景鎮守邪廟大地的十七惡人個個面色蒼白,身形顫抖不已。
九相舉目。
佛第二十九相,眼色如金精相,謂眼目清淨明瑩,如金精色也。
眼中金芒如炬,如有實質射向邪廟深處的離山大旗,大旗瘋狂搖曳,九相要拔旗,離山?什麼東西!專責護衛邪廟大旗的蘇景風身催舞金風,奮力抵擋菩薩眼芒……
一相一神通,九相能爲佛祖掌管一座金山重地不是沒道理的。
敢隻身蹬碎星的第二個理由,九相很能打。
邪廟反制。廟中風火滾滾劍氣呼嘯,兇法自四面八方而起,怒潮般撲向九相。若是普通仙家、甚至五大勢力中有名有姓的強手,遭遇邪廟這等強必然粉身碎骨下場,可九相不怕,身縱廣相護體,任憑邪廟攻勢狠辣,兇法惡劫都會滑身而過,傷不到他半根寒毛。
九相大笑縱聲:“就這麼點能耐麼!”言罷他的雙足雙手雙肩脖頸、自下向上詭異抖動起來,但顫抖停止、九相修來的第五佛相、佛第十七相顯現。
七處平滿相。謂兩足下兩手兩肩項中七處。皆平滿端正也。
手足肩頸中,身體七處法環顯像、法環轉轉!
身縱廣相讓老和尚身體滑溜不受邪廟法術,七處平滿相卻讓他的身相徹完完全全牽入邪廟‘方正’:身上七處法環延展出無形氣脈、牢牢接駁進邪廟七處關竅。
開七處平滿相,七處平滿端正。接七處入邪廟融邪廟。老僧站正時邪廟四平八穩。但下一刻。老僧忽然側身倒下、他橫臥下來。
他方正即爲邪廟方正,此刻他橫臥,整座邪廟立刻扭曲起來。嘎嘎斷裂巨響自亭臺大殿中傳起,堪堪就要支持不住。
分身、赤蟒、十七惡人……當年不安州大戰時候,邪廟中差不多就是這樣的班底,那時邪廟可是斬殺了赤仙劍等幾路墨靈仙,如今卻被九相一人絞殺得奄奄一息堪堪崩潰。
終於,劍鳴聲綻放開來,蘇景出劍,小光明頂九劍與百里驕陽一劍,出手便是十劍齊齊斬向九相菩薩,同個時候蘇景入身邪廟正壇大位,親自入陣穩定局勢。
邪廟得蘇景親自主持,迅速穩定下來;老僧的身縱廣相能‘滑過’廟中邪法卻擋不下十柄‘離山劍’的犀利,老和尚依舊笑着:“終於捨得入戰了!”
他的笑容歡愉,發自內心的愜意,隨他歡笑層層銀色琉璃光自他脣齒間綻放開去,一重又一重銀光流轉中凝實質化奇風,護佑在九相身周,纏鬥於蘇景以陽火祭煉的十柄神劍,絲毫不落下風!
九相菩薩再動一相,齒白齊密相,謂四十齒皆白淨齊密,根復深固也。
那道道護身銀光自他牙中來,聽起來可笑但施展開來卻只有可怕,牙齒之威,竟然能與蘇景十柄神劍鬥得旗鼓相當!
九相菩薩至此已開六相,尚三相未動,三大相:梵音深遠相、眼睫牛王相、眉間白毫相。
蘇景只還剩一劍,威力最最強大的墨色一劍。
“不是還有一劍麼?不是還有一羣小丑幫手麼,來來來,一起來。”九相菩薩大笑朗朗,三相再起!
梵音深遠相,謂音聲和雅,近遠皆到,無處不聞也。開相做經唱,字字奔雷咒,條條金雷橫劈斜斬,肆虐八方;
睫如牛王相,睫目旁毛也,謂眼睫殊勝,如牛王也。睫如牛王,開相則人化瘋牛,九相身形奔騰縱躍橫衝直撞,所過之處土石轟飛天地震裂,且他身上還因‘七處平滿相’牽扯着整座邪廟,此刻發瘋神力無邊,邪廟又次搖搖欲墜;
眉間白毫相,謂兩眉之間,有白玉毫,清淨柔軟,如兜羅綿,右旋宛轉,常放光明也。白玉毫、白玉殺,綻放的淺淺玉光鋒銳非常,縱是蘇景的十柄陽火神將也不敢與這白光碰撞,光動處必有高閣大殿一截兩斷轟塌散落。
前六相後三相,而九相齊動之後大菩薩還有自己一道真相:天環菩薩真相!五彩光環從他身周連連擴散開去,老和尚的身形隨着光環擴散暴漲開去,若他願意,這道真相可長成百紮巨身,山河大海不過他的指間沙粒,日月星辰怎及他輕呵一氣,他倒要看看,這小小邪廟容不容得下他這尊大、菩、薩!
九相被收入邪廟,是蘇景的法術,算是蘇景先動的手。可落入邪廟之後,連開九相連連攻擊,皆爲和尚先動攻。如此只因……他沒時間。
今日惡戰不是斬殺蘇景就算完事的,殺人後還要取寶,取寶後就要儘快離開。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家、妖家、鬼家、星滿天那些重量人物全都在途中飛馳,用不了多久就能趕到,真要等來個鬼主星尊之類,九相又如何帶走寶物。
他不捨得再耽擱時間。而九相連開再動最後天環菩薩本真大相,攻勢彷彿巨浪拍案連綿不絕,一道比着一道更兇悍、連綿打擊讓敵人緩不過來一口氣徹底被摧垮,正是九相的打法。
邪廟自成方圓,封閉於外面天地,外間羣仙見不到廟中惡戰的具體情形,但他們能見到邪廟篩糠亂顫,能聽到廟中傳出的禪法天音……相熟仙家彼此對望,傻瓜都能看出來九相菩薩給這座邪神大寺帶來巨大麻煩。
大菩薩修得牛王相,大菩薩修得眉間玉。大菩薩修得音深遠……大菩薩正入巔魔。拆那妖人邪廟。
但只才片刻,邪廟遽然變得烈火通紅,邪廟中龍吟攝魄,邪廟中劍氣破空尖銳。還有一聲充滿濃濃死意的烈烈長嘯洞穿萬里天穹!
再眨眼。邪廟的晃動停止了。迅速收縮頃刻化作一道黑煙,最後消失不見了。
一羣人現身,爲首的正是蘇景。
不見九相大菩薩。
剛剛一夥人全都重新出現在十里碎星上。且還多出了十八個人,唯獨少了個大菩薩。
但蘇景手中多出了一塊鮮血淋漓裡的頭蓋……蘇景正和葉非、識海、裘平安等人說道:“我正準備使勁,你們怎麼都一塊上了,我還想單打獨鬥呢。”說着,他手翻轉,捧着的頭蓋骨被他丟到一旁。頭蓋扣到地面,九點香疤醒目,羣仙一見就踏實了,不用問,大菩薩殉法、頭蓋骨都被這羣活閻王掰了下來。
因白象朋友慘死,十六大發雷霆,此刻尤不解恨,躍上前去揮動尾巴,將那塊頭蓋骨抽得紛紛碎碎。
葉非應蘇景所問:“他說一起上的。這種要求不多見,不好不答應。”
蝕海沒理會蘇景,一雙蛇目正上上下下打量着一個人:蘇景身邊多出十八人,十七惡人和一具活屍。
老者屍身,身上還好些、臉上卻沒有筋肉根本是皮膚直接罩在了頭骨上,體色陰青雙目混沌,是一具冷冰冰地屍煞,無智無魂的兇物。
打量着,蝕海問:“你們剛說,這就是田上?”
裘平安搭話:“哪還能有錯咋地,玄天大道、邪主田上,我給你說那一仗你沒趕上,你可不知道這魔頭多兇悍……別說以前了,就說剛剛他那一下子,‘咔’,頭蓋掀了,可知威猛!話說,當年我須得拼出全力才勉強能和他鬥個平手,不巧玄天攻襲離山那天我感冒了,身手打了個折扣,那時可就沒人能再擋住他了。”
不聽挽着蘇景的手,輕聲說道:“小賊剛說她那邊還算順利,帽子神奇、現在已能‘喚醒’她一枚鈴鐺,她選了鈴鐺裡最最難看的田上,來襯阿爹的清俊飄逸。”
小賊的原話是她選了鈴鐺中最最兇悍的田上來守護阿爹孃,被不聽篡改了。白象身亡,蘇景雖不顯悲慼,但不聽曉得他不開心,故意來逗他笑。說着、笑着,不聽轉回頭去看地上的木娃娃。
木娃娃在對不聽眨眼睛,她現在只能靠眨眼來賣乖撒嬌,另外比着靈寶出事前,小傢伙多出了一個變化:在她頭上多出了一定帽子,圓圓的、平底,好像個砂鍋。
就是這頂帽子,蘇景看了整整七年,怎麼可能會不記得,‘大戰蜃境’中拿人首領的金冠!
早在靈寶出世前蘇景等人都理出了大概脈絡,西北的靈寶多半與那場大戰有關,甲添還曾半真半假的猜測‘不知靈寶是拿人首領的帽子,還是羽毛怪物手中的旗子’,是以此刻見得靈寶顯現真形,蘇景並沒太多意外,倒是他挺奇怪,不是說掛鈴鐺麼,怎麼變成了戴帽子。
木娃娃呆呆的,帶個砂鍋金盔更可笑了。
不聽繼續道:“小賊順利是順利,可需得一陣才能徹底收服寶物。”
蘇景迎上的第一戰結束了,少了一個菩薩,多出十七個惡人和一枚‘鈴鐺’,小賊頭上出現了個平底圓鍋,除此之外一切未變,就連之前切好、擺好的那些西瓜都還在原地,蘇景對十七惡人道:“來來來,請吃瓜。”
十七惡人有獨立靈智,不止是蘇景的手下,也是他的朋友……他們是朋友,吃得慶賀夫妻重逢的西瓜。
蘇景又望向田上:“你吃不吃瓜?”
田上是活屍,沒靈智,他的智慧全靠小賊做主,聞言搖了搖頭,吃力道:“得…親自……吃。”說完,田上搖晃邁步,他的關節都不怎麼打彎由此動作顯得僵硬異常。
動作僵硬、聲音更僵硬,走到蘇景等人前方,田上昂首、空洞渾濁的雙目望向漫天仙家,猛嘶嗥:“你們……哪個……敢傷我爹!”
蘇景聞言背後寒毛倒豎,羣仙聞言則是大吃一驚:
屍煞明明是個老頭子,離山蘇景有個這麼大的兒子了?
離山蘇景連自己兒子都煉成屍煞了?邪魔、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