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微輕輕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抿着脣角,依偎在宮暮雲的懷裡,終於是再不留戀地離開了這裡。
送走了獅璁獸,下一步送走的,便是蟒蛟。
當初,蟒蛟出現的時候,是在東華帝國的地絕山。地絕山是一座土山,之前,有蟒蛟在那裡鎮守,這地絕山的水土流失得並不嚴重,然而現在,隨着蟒蛟的出走,這地絕山的地貌已經是有些慘不忍睹了。
水土流失之後,已經看不出地絕山原本的樣子,亂糟糟,髒兮兮的一座土山。
說實話,邵思崖重新站在地絕山的時候,這心裡還真是有些捨不得讓蟒蛟回去。畢竟,這段時間以來,他已經是將蟒蛟給養嬌了。而且,還學了邵思崖身上不少的毛病,嚴重潔癖……
所以現在,看到自己曾經的故土,讓它繼續鑽進去的話,這就很有一些難度了。
只是,就算是邵思崖捨不得,就算是蟒蛟不想離開。但,現在卻已經不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這一段時間,他們在大陸各個國度裡東奔西走,也已經發現,這整個大陸似乎是哪兒隱隱有些不對勁。
災病比之前更多,人心變得惶惶。
聯想到之前逍遙子所說的話,三個人不由就將這些變化歸結到了八荒神獸的身上。天地萬物自有法則。現在,八荒神獸出逃,在無形之中給整個大陸造成了動盪。如果,神獸不能儘快歸位,他們真擔心,逍遙子的預言就會成爲現實。
如果真得出現那種情況,這個世界,也就真的亂了。
所以,就算是邵思崖捨不得蟒蛟回到這廢棄的土山裡,還是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示意它回去。
蟒蛟固然是覺得委屈,固然不願意再鑽進這泥土之中,但,邵思崖的話,它又不能不聽。
像獅璁獸一樣,依依不捨地跟邵思崖告別之後,蟒蛟一頭扎進了這煙塵滾滾的地絕山裡。
邵思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他不是一個情感外放的人,就算是不捨,也不會擺在臉上,而是會將自己所有的心事都藏起來,埋在心裡。
蟒蛟這一頭扎進了地絕山裡,邵思崖頓時沉默不語。顧念微和宮暮雲看着邵思崖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卻是誰都不說話。
在不久之前,顧念微才送走了獅璁獸,所以,她很理解邵思崖現在的心情。
所有的安慰在此刻都顯得是蒼白無力的。
顧念微跟宮暮雲站在邵思崖身後,等邵思崖的情緒平和了一些,宮暮雲這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我們該走了。”
邵思崖嗯了一聲,慢慢地轉過了身,隨着顧念微和宮暮雲下了地絕山。
地絕山下,是一個小鎮子。當顧念微三個人下了地絕山,到了這個小鎮子的時候,已經是暮色四合。
顧念微看邵思崖情緒低落,不由便提議道,“咱們今天就在這個鎮子上歇歇腳,開懷暢飲一晚,明天再去送回蜥蜴獸吧!”
顧念微的這個提議得到了宮暮雲和邵思崖的贊同。
連日來,他們風塵僕僕,還真是沒有好好休息過。現在,地虎、黑麒麟、獅璁獸和蟒蛟都已經歸位。只剩下了蜥蜴獸和黑蟒,他們倒是可以稍微喘一口氣了。
心裡這麼想着,三個人便是選擇了小鎮上的一家客棧,走了進去。
這個小鎮雖然在地絕山下,但因爲鎮上的人們經年在外走動,小鎮上倒是物產頗豐。
所以這小鎮上的客棧裡,這吃食也是應有盡有。
顧念微三個人挑了一間包間,然後點了幾個家常菜,之後便是跟邵思崖、宮暮雲圍坐起來。
三個人這段時間,都是心事重重,在東華帝國這個偏遠的小鎮上,三個人相對而坐,各自捧着一杯酒,借酒澆愁。
烈酒下肚,三個人心中那種愁苦的情緒纔算是稍微消減了一些。
宮暮雲坐在顧念微的左手邊,不時地給顧念微的碗裡添一些菜。
而顧念微對於宮暮雲的細心照顧,俱是來者不拒地接受了。
這一邊,三個人在包廂裡面喝酒聊天,而另一邊的包間裡也是隱隱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隔壁包間似乎坐了不少人,而且,他們在說話的時候,是毫無收斂,聲音大得幾乎可以將房頂給掀起來。
顧念微三個人原本無意去窺聽人家的隱私,可是,這些聲音就像是長了腿兒一樣鑽進了他們所有人的耳朵。
聽着聽着,顧念微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因爲,在隔壁房間裡,她似乎是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幾位這段時間辛苦了。”這聲音淡定從容,溫文爾雅,一聽頗有幾分世外高人的風範。但是,聽到這個聲音之後,不管是顧念微,還是邵思崖,臉色頓時都是一變。
別人不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他們三個還能不知道?
這聲音,分明就是之前被顧念微收拾慘了的夏禹!
當年,夏禹利用鬼神之術在戰場上給宮暮雲使絆子,最終被顧念微收拾了。被顧念微收拾了之後,顧念微在夏禹身上投過毒。
萬蟻蝕骨之毒,在這個世界上,可是沒有人可以解的!但現在,這個夏禹怎麼能夠沒事人一樣坐在隔壁的包間裡跟別人言笑晏晏?
顧念微輕輕眯着眼睛,這心裡忽而就覺得有些不太妥當。
如果,那個人真是夏禹,那麼,夏禹出現在這裡,到底是偶然,還是早有預謀?!
如果是早有預謀,夏禹圖的是什麼?
想到這裡,顧念微等三個人的眼中俱是劃過了一道莫名的神光。
夏禹,這個人也算是一個多才多藝之輩!
當初,如果不是因爲顧念微及時趕到,到底是宮暮雲更勝一籌,還是夏禹會勝出,這可真是沒有準的事情呢!
正是因爲知道夏禹的手段,所以現在,乍然在這地絕山下的小酒館裡遇上夏禹,三個人的心情才顯得頗爲複雜。
在三個人心思不寧的時候,一直都在顧念微的特質容器裡一聲不吭的黑蟒卻隱約變得有些躁動不安。
在聽到夏禹的聲音之後,這條黑蟒就像是遇上了熟人一樣,有點兒蠢蠢欲動。
顧念微將那個容器拿出來,目光深深地朝着瓶子裡的黑蟒掃了一眼,眼神微微眯緊。
顧念微跟宮暮雲對視一眼,又看了一眼邵思崖。
之後,三個人便是默契地起身,朝着隔壁的包間走了過去。
也不知道隔壁的人是不是提前就有所預知。在三個人起身的時候,隔壁的房間也是一陣響動。
等顧念微三個人推開隔壁的房門,看過去的時候,房間裡,已經沒有了夏禹的影子,只有幾個年輕的小夥子團團圍坐在一起,猜着拳,喝着酒。
看着忽然闖入的顧念微三個人,這羣小夥子的臉上都露出了憤怒之色,“你們幹什麼?”
所謂拿賊拿贓,他們是來找夏禹的,可現在,這房間裡卻並沒有夏禹,所以,他們也就沒有跟眼前這幾個小夥子多廢話,轉身就要離去。
然而,這房間裡面的一羣小夥子,卻都是血氣方剛的,被人一腳踹開了房門,這心裡都有些不痛快,眼看着顧念微等三個人要走,其中一個便是陰陽怪氣地開了口,“小娘皮,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了,就陪我們一塊兒喝一杯吧!”
這話分明就是在調戲顧念微的。
顧念微的眸子微微一沉,還不待發怒,宮暮雲已經是一揮衣袖,一道掌風扇了過去。
頓時,那個出言不遜的小夥子就被扇掉了好幾顆門牙。
宮暮雲這個強勢的舉動再一次惹來了對方的不快,所有的小夥子紛紛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氣咻咻地嚷嚷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要幹什麼?憑什麼打人?”
這些人面目猙獰,看起來氣勢洶洶,但是,不管是顧念微、宮暮雲,還是邵思崖卻是全然沒有將這些人的叫囂放在眼裡。
“憑什麼打你?”宮暮雲冷哼了一聲,“就憑你嘴賤!”
宮暮雲向來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如今,有人當着他的面兒調戲他的媳婦,這是不要命的節奏!
所以,即便是揍了人,宮暮雲也絲毫都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
被揍的那個人從地上爬了起來,滿嘴的鮮血,朝着宮暮雲深深地看了一眼,“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宮暮雲冷眼乜着他,“你是誰?關我什麼事兒!”
宮暮雲這話本來帶着幾分邪氣,聽在了對方的耳中,那就是濃濃的嘲諷之意,頓時,那位被揍的滿臉是血的傢伙就跳腳罵道,“你打了我,今天,別想全須全尾地出了這個客棧!”
說話間,這個傢伙居然一揮手,就要讓周圍的小夥子們出去搬救兵。
只是可惜,這些人的身手,只能算是街頭混混的水平,怎麼可能是顧念微、宮暮雲和邵思崖的對手。
只是一個照面,這些人便是被顧念微三個人揍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能趴在地上嗷嗷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