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業一連衝跑出了三個坊區,身後是一大羣追着他不放的兵卒,這些人有不明真相的武侯,還有熊火幫的惡棍。
駱興常騎着馬在後面追擊穿行,但路途遇到的行人太多,他不得不放慢速度,眼睜睜看着李嗣業在前方飛快逃竄,心中愈發惱怒焦急。
李嗣業猛然停住腳步,他的前方有五名武侯手持叉竿堵在曲巷中,後面有提刀追來的“兵卒”,他陷入到被前後夾擊的絕境。
從曲巷的側方突然衝出兩個人,他們突然從背後暴起,揮拳將五名武侯打翻在地。
這兩人正是趕來支援的張小敬和田珍,他們拉着疲憊踉蹌的李嗣業繼續往前狂奔。
“咄!”後面滿心喜悅的駱興常驚怒交加,他分明已經將李嗣業堵住,卻被憑空殺出的兩個人給解救了。
駱參軍明知自己殺死李嗣業的機會已經失去,可他心中的偏執卻無法更改,心中總有能在今日將其除掉的錯覺。
“給我追!快!”
田珍哈哈大笑了一聲,對李嗣業和張小敬說道:“你們兩個趕緊跑,我在後面給你們拖住他們!”
他伸手將一名衝上來的武侯摜倒,從他的手中搶奪了大棒,對着衝上來的兵卒們且戰且退進行阻擋。
駱興常立刻指揮一部分人,繞路去追擊李嗣業和張小敬,他自己撥馬從另一條曲巷中衝出,決定從大路繞行前方追擊李嗣業。
李嗣業跑得滿頭大汗,扭頭對旁邊的張小敬喊道:“快,幫個忙,給我看看,這個枷怎麼解開。”
張小敬倒退着跑到他前方,身後扣動枷板中央的機括,木枷應聲而開,啪嗒被張小敬分別扔到地上,李嗣業頓時感覺渾身輕鬆,奔跑的速度也增加了不少。
就在兩人解開枷鎖的一瞬,兵卒們從後方追了上來,張小敬把李嗣業往前一推,眼眸中帶着些許鼓動和落寞,卻大聲喊道:“快去興化坊乘雲樓!晚了就來不及了!有一場功名富貴在等着你!”
李嗣業愣了一下,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太子或是帶着人在前方等他。
他來不及道謝,大踏步地往道路的盡頭衝去。
李嗣業從延福坊的盡頭衝出,開始順着大道往興化坊奔去。繞路趕到的駱興常在他一里地外急吼一聲:“李嗣業!”
他沒有回頭,快步向前奔跑,駱興常迅速地抖擻着馬繮奮起急追,兩人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開始了速度追逐。
李嗣業剛剛跑出延福坊不久,張小敬和田珍還在坊中與與“京兆府兵卒”搏鬥,四周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鳥叫聲,稍微有些粗糲,一聽就知道是從人的嘴裡發出來的,這應該是某種暗號。
果不其然,這些“京兆府兵卒”們聽到鳥叫後,立刻不再與兩人糾纏,相互扶持着受傷的人,果斷逃離了現場。
倒是坊中的這些武侯們,還在奮力地與“歹徒”搏鬥,等到那些當事人都已經走了。他們纔多少回過味兒來,京兆府兵卒突然放棄追捕,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貓膩,他們也不是非賣力不可,所以放鬆了進攻,使得張小敬和田珍也迅速脫離。
李嗣業距離興化坊還有最後兩裡地,他雙腿生風灌足了力氣疾速奔跑,對於身後的駱興常已經不甚在意。
他只要停下來,隨便撿起一個東西,就可以把這姓駱的從馬上擊落。
但還有一場關係着李嗣業前程的應聘在等着他,這纔是最重要的。他不能遲到,不能和即將到來的機會擦肩而過。
至於身後的駱興常,他要把他引到興化坊去,那裡纔是讓他最終滅亡的地方。
駱興常豈會知道前方有人生深淵在等着他,他最終的目標是衝上去,直接用馬蹄將李嗣業踩踏成泥,最終解決這個心腹大患。
千米的距離似乎很漫長,也似乎很近,李嗣業只能感覺到耳邊的風聲呼嘯而過,身穿葛布衣或者圓領袍的長安人在他的身側化爲一道剪影,興化坊中最豪奢的建築已經翹首在望,乘雲樓上青色的瓦脊正反射着赤日的光澤召喚着他。
他這些天來的經歷還真是曲折,像是起伏不平的道路,這難道就是成爲名將所必須經歷的坎坷?
他停在了乘雲樓前,叉着雙腿手掌支撐着膝蓋喘息起來。四個身穿黑色缺胯袍的擋住了他,其中一人用刀柄抵住他的胸口,意思是不得前進一步。
駱興常騎着馬隨後衝到,這個已經瘋狂到奔上滅亡路途的人,不但沒有減速,反而揮着馬鞭狠狠地抽打着馬臀,直直朝李嗣業衝來,哪怕傷害到其他無辜者也在所不惜。
這四人先是吃了一驚,他們卻並不躲避。其中一人飛身朝馬匹撲來,縱身躍起揮舞着刀鞘在馬脖上一擊,馬兒長嘶出聲向旁邊側倒,肥壯身軀砸在地面上掀起滾滾塵土,駱興常反應不及從馬上栽落。
他落地後翻滾了幾下,青白襴袍摔得滿身塵土,狼狽地從地上爬起怒斥:“大膽,京兆府參軍正在追捕逃犯,爾等膽敢阻攔,乃是罪加一等。”
黑袍男子快步走過去,踩在他身上,刀鞘往前一送,半尺刀鋒探出,泛起凌冽寒光橫在他的脖頸上。
駱興常愕然地張大了嘴巴,他看見了烏木刀鞘上鑲嵌着的鏨金花紋,雙臂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脫力後又趴回到了地面上。
在整個長安城中,沒有幾個人能夠給自己的隨從佩擁有烏木鏨金刀鞘的刀。他的一顆心沉了下來,才意識到自己被引入了滅亡境地。
高力士邁着八字步走過來,笑眯眯地捏着下巴繞着李嗣業轉了一圈,纔在他的面前站定,點點頭說道:“咱以爲你只是個武夫,想不到竟然還會做食,我們家阿郎今天想吃你的晾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