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秋水曾經爲了自己身上的紫魑之毒而屢屢深入玉龍雪山,洛水便又覺得一絲心痛。微微側過臉,就看到雲煙有些出神的樣子。
接近這裡,那種失去姐姐的痛苦也離她更近了。
冰狸卻似乎能夠感知到她的情緒一般,從她的肩膀上跳入到雲煙的懷裡,嚇了雲煙一跳的同時也將她從回憶裡拽了出來,雲煙伸出手撫摸着它身上潔白無瑕的毛。洛水卻還是嚇了一跳,她和雲煙的距離,少說也有三米,冰狸跳的輕輕巧巧,似乎再簡單不過。
洛水想起之前在自己的bi問之下,司徒輕揚不情不願地說出的冰狸的用處。
事實上,從來沒有活着的冰狸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之中,所以對於冰狸,人們始終也只是一知半解。司徒輕揚知道的便是冰狸的唾液可以解天下百毒,將冰狸入藥,只要人還有一口氣,就一定救得回來。冰狸十分小,幼年的冰狸不過人的指頭大小,成年的冰狸最多也就長到手掌大小。
但洛水卻清楚這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在這隻冰狸的腹部,有和其他動物戰鬥留下的傷痕,從傷痕可以看出是被巨大的動物爪子刮出來的痕跡,冰狸既然可以逃脫,那動物十有八九卻是死了。而且,剛剛它的跳躍力也十分驚人。
“水……水……”就在洛水想着冰狸的時候,轎子中的少年卻突然發出虛弱的聲音。整整一日一夜,他始終都在昏迷,讓洛水幾乎不敢保證他真的能夠醒過來。
雲煙已經先一步反應過來,取了準備好的水給少年喂下。
“是你們救了我?”少年終於睜開了眼睛,雖然仍然有點虛弱,但神智清醒。看着自己面前的洛水和雲煙,出聲問道。
“是。”洛水應道,“你叫什麼名字?爲什麼在這裡?”
“我沒有名字。”他淺褐色的眼睛裡泛着柔冷的光,似乎將他和這個世界都拉開了一點距離,卻又不是排斥。他的聲音也沾染了冰雪的溫度,似乎敘述着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洛水便忍不住伸手將他攬到自己的身邊一點。不再去追問爲何在這裡的問題。
他讓她想起自己,以及孤兒院的那些時光,這麼多年,經歷了那麼多,時刻緊張,時刻都有可能失去自己的生命,隨時都有可能要奉命前往一個生死未卜的任務,如果說洛水內心裡真的有什麼期望的話。
那就是能夠回到很多年前的孤兒院,拍拍那個小小的自己的頭,對她輕輕地說一句:“沒事的。”
此刻她的手摩挲着小男孩的頭髮,就好像安慰了過去的那個自己。小男孩明顯不太習慣這樣的親近,臉色微紅,但是卻沒有排斥或者厭惡的動作。
他甚至擡起頭微微地打量自己面前這個絕美的女子。有些東西,不需要任何人去教,就可以明白,比如對美的感知。他如雪的容顏上甚至沾染了一點紅暈,被他不留痕跡地掩飾了過去。
然後,他順從地接受着來自這個美好女子的撫摸。
然後,便又睡了過去。洛水早就已經看出來,他不過是撐着一口氣醒過來,離真正的恢復還很遠。
等到少年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們一行人已經不在馬車之中,而是一個山洞裡,雖然外面冰天雪地,這裡卻燃着熊熊的篝火。在他的身下,則墊着還散發着溫度的獸皮。
這一切自然要歸功於司徒輕揚和衛離。而霧影,則是聽從洛水的命令帶着馬車守在了雪山下面。
當然,即使沒有他們,洛水也相信,以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同樣可以做到這個地步。只不過和過去總是依賴自己的力量不同,現在洛水放任自己去依賴一些人。這是她在這個世界學到的,也是令自己感到快樂的。
而救下一個生命的快樂,更加難以言喻。
少年淺褐色的眼睛裡倒映着洛水的樣子,他目若朗星,在略顯昏暗的山洞裡顯得格外醒目。洛水就忍不住走近一些,讓他靠着自己坐起來。
“小姐,薑湯熬好了。”雲煙在門外停了很久不捨得去破壞這樣的場面,直到感受到自己手中的湯碗已經開始降溫纔開口道。
在冰天雪地裡,溫暖最難維持。
但若發自內心,也一定是可以被感受到的吧。
因爲那小男孩被自己驚得重新睜開的雙眼裡,雖然還是泛着柔冷的光,但柔的分量卻多了許多。
“給我就好。”洛水伸手接過來,又囑咐道:“你自己也喝一碗,另外,也別忘了輕揚和衛離。”
“小姐何必擔心他們?那兩個,已經上山去比賽打獵去了。”雲煙撇撇嘴道。
洛水失笑,她怎麼忘記了這兩個人又好勝又不安分的性格。只不過,今日雖然天氣晴朗,但是隨着海拔的上升
溫度卻是會驟然下降,而且他們兩個人若是不加收斂,搞出來的動作甚至可能會引發雪崩。想着,就忍不住柳眉緊蹙。
卻感覺到柔軟的觸覺在自己的眉間。是那個男孩,用略帶冰冷的手指試圖撫平那裡的褶皺。
洛水換上一個絕美的笑容,燦爛無比,在這裡生活這麼久,她還是無法拋棄那種現代人思考事情的方式。雖然在自己眼裡年輕,但那兩個人的本領自己雖然不瞭解也知道定然也是獨步天下的,自己果然是太容易擔心了。
是原本沒機會擁有的東西一旦擁有便害怕失去了吧。
不過,眼下,她更貪戀和這個孩子相處的感覺。
“來,把薑湯喝了。你手腳處的凍傷我都處理過了,現在雖然還會有點疼,但之後就會無事的,也不會留下疤痕。這薑湯裡雲煙加了中藥,可以祛除你身體裡的寒氣。”她的聲音柔柔的,是標準的哄孩子的語氣。
“我自己來。”他的聲音仍舊有些嘶啞,但聽得出其中的執拗。洛水也便由着他。
“月笙,你覺得這個名字好不好?我曾經每個夜晚都看着月亮,聽着不遠處的笙簫,我覺得它們既不美好也不悲涼。它們是獨立於人世之上,與一切無關的事物,而你可以給它們意義。”
喝完薑湯之後,洛水讓那男孩躺在自己的膝蓋上,親自用手去梳理他的一頭黑髮,柔聲細語地問。
少年沒有說話,靜靜地注視着洛水,洛水也樂得和他對視。他是沒張開的少年,但是尚未成熟的面容上已經可以看出帥哥的坯子,膚色雪白,面上帶着一點桃花紅,那一雙清冽的眼睛卻似乎和年齡不相稱一般柔冷,幾乎要融化到人的骨子中去。
然後他點點頭,又似乎怕人看不到一般補充了句:“好。”
聲音清清朗朗,是獨屬於少年的清亮的音色,雖然因爲身體尚未恢復的原因沙啞難以遮掩,卻依舊讓人聽在耳中便覺得心如朝曦。
藏在洛水懷中的冰狸此時也跳了出來,落到月笙的身上,一身雪白和月笙月白色的衣服,格外相配,它“吱”了一聲,換來月笙又是欣喜又是寵溺的笑。
“玉兒,你在啊。”少年的手心撫摸着冰狸的小小頭顱,那毛茸茸的腦袋在其上上下摩擦,仿若討好。
“原來它叫玉兒,好名字。”洛水嘴角扯開溫潤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