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夢錦一路跟着丫鬟穿華堂過迴廊,七拐八拐,走了約莫又是半盞茶的功夫,才終於在一處守衛森嚴的閣樓前停下。
說它守衛森並非裡三層外三層都被侍衛包裹,而是這閣樓四下沒有其他建築或遮蔽,對周圍的環境一目瞭然,還有幾個重要位置所站着的守衛,光看他們站在那裡周身沉澱的氣場,何夢錦也能感覺到威懾,高手……絕對的高手!
這樣肅殺冷凝的氣氛,讓何夢錦緊繃的心由不得又提高了幾分。
是什麼樣事情要這樣隱秘?
她想賀蘭珏跟廣平王舉薦自己去賑災,賀蘭瑞對賀蘭珏的倚重她不瞭解,而且傳聞裡那位父親,因是每逢見着賀蘭珏必然思念起孃親,再則自他墜馬就對他失望冷淡,雖然傳聞往往不一定可靠,但作爲久居上位身負賢明的廣平王賀蘭瑞,何夢錦幾乎不用想的肯定他沒有那麼容易放任一個他沒有把握的人去奔赴這麼重要的任務。
他一定會試探自己,或者要考驗自己。
雖然這些,何夢錦在跟着丫鬟過來之前心裡就有了底兒,但還是在一進去就迎上數十道打量的目光時候,心頭愣了愣,有些詫異。
那些目光,有打量,有考究,有不屑,有輕視。
何夢錦垂眸的瞬間,已將目光飛速的掠過了四下,將周遭的環境看了個大概。
這哪裡是考驗,這分明是十八堂會審!
廣平王賀蘭瑞優雅閒適的高坐在主位上,兩側,分別坐着十多個或笑或垂眸或謙卑的屬下。
這些人裡,有些個她在今日宴席上已將見過,比如,衢州郡守李長德,此時他一改先前的謙卑,面色依然柔和,卻完全是一副審視的神情對着何夢錦。
有些人,她在李蕭然收集上來的資料畫卷上見過,比如淮揚督造,程明德。
而有些人,完全是陌生的面孔,第一次見,但憑起周身氣度,何夢錦也覺得地位定然不低。
看着這些掌管着廣平郡各處重要運營的高位者,何夢錦越發有些不明白,看樣子,這些人定然是賀蘭王的心腹了,可是……若都是心腹,那麼爲何會連湖州指揮使潘統也在裡面?
各地的指揮使是皇上爲了牽制藩王而設立的,他們之間的關係毫無疑問是對立的,若說私底下有任何的接觸和交情,定然會傳到皇帝耳朵裡……
所以,宴席上,潘統那番冷漠的態度很正常。
可是,卻爲何會出現在這嚴密看守的宛如密謀的閣樓,同廣平王及其親信一般?
湖州指揮使潘統所率領的正規軍多達數十萬人,且直屬皇上……若真是王爺的心腹私密聚會,那是不是說明潘統所代表的這些人……都已經暗度陳倉的投了廣平王?
一想到這裡,何夢錦後背直打了一個冷戰。
不僅僅是因爲這個大膽荒謬如今看來卻極其有可能的猜測,主要卻是爲自己此時的處境。
王爺密謀指揮使,還有這滿屋子,認識的不認識的……此時廣平王居然毫不避諱的讓她前來,那麼她目前能選擇的路只有一條,做的也只有一樣,過了眼前這關,不然今日定然是不能活着走出這閣樓。
而要過眼前這關,非但要得到王爺的認可,同時,也就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謀朝叛逆的罪名終究還是要落到自己的身上。
心頭緊張,面色上,她卻僞裝的極好,事實上,重生以來,她早已學會了將自己內心真實的情緒收斂,逢人對着三分笑意,三分疏離。
何夢錦微微一笑,邁着得體的步子,走至堂中,行了溫文爾雅的一禮:“孟錦參見王爺。”
本身着墨色長袖錦袍的賀蘭瑞顯然心情不佳,在看到何夢錦後,面色上的神情沒有絲毫的改變,他對着案几上放着的墨玉棋盤,把玩着手中的黑白棋子,對着何夢錦漫不經心道:“你可知本王喚你前來,所爲何事?”
看着那墨玉打造的棋子在賀蘭瑞手指間摩擦,何夢錦覺得自己的心就如同那棋子一般。
如今她雖筆直的站在這裡,但卻覺得自己何其弱小,生死被別人掌控在一念之間的感覺真不好,何夢錦心底輕嘆。
何夢錦剛想謙虛的答一聲不知,但旋即想到此時就是自己展現的機會,既然賀蘭瑞叫自己來,她沒有理由不抓住機會,在這所有人面前表現一番。
也許這也是賀蘭瑞、賀蘭珏父子的意思。
不僅僅是要看她的本事,還想讓這些人看到,此次去賑災,干係重大,要交給她這麼個毫無根基初出茅廬的小子,不拿出點本事來,恐怕沒有人會信服。
她將原本不知的答詞咽回了肚子,改道:“恕孟錦妄測,王爺是想看看孟錦堪不堪當重任。”
此言一出,四下裡掃視的目光有的多了兩分讚許,有的則多了幾分對之狂妄的不屑。
何夢錦全然不見。
狂妄嗎?她不過是想不落於平庸。
“嗯,既如此,本王也不多說,”賀蘭瑞放下棋子,轉頭向右手第一位上坐着的那人道:“沈公,你看呢?”
沈公!
但聽賀蘭瑞這一聲,何夢錦的目光隨着那人看去,先前她進來時候,只大致用眼風掃了一眼四下,對周遭那些認識的或者氣度不凡的人,心裡有了個底兒。
但惟獨漏掉了這個人!
爲什麼?直到她看向那人的一瞬,才明白,這人太過平凡,氣質也很普通,四十上下的毫不出衆的面容,只一襲粗布麻衣,若放在人堆裡,決計是一眼也認不出來的,但偏偏他會坐在那麼重要的位置,而且還是賀蘭瑞首先徵詢的人。
一剎那,何夢錦將腦子裡關於廣平王一方勢力的所有沈姓人氏皆在腦海裡過了個遍,都沒有一個跟眼前這人相符的。
在聽到賀蘭瑞的聲音後,被賀蘭瑞尊稱沈公的人這才睜開眼眸,看向何夢錦。
隨着他的睜開眼,何夢錦驚覺,他整個人周身的氣質頃刻間變了。
變得犀利,變得咄咄逼人,變得如同九天之上的烈日,耀的人睜不開眼。
在這樣的目光下,何夢錦覺得自己不僅僅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而且,她這魚肉快被烤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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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這兩天沒趕上更新,俺的心也快被烤糊了……謝謝最最寬容大度沒有棄文的妹紙們……
欠了三章了……俺都記着呢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