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平侯被奪侯爵之後,二皇子更是被楚帝責罰厭棄,淑妃仍被禁足宮中,一時間現了頹敗之勢。
歐陽皇后還未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整個後宮中最炙手可熱的便是湘妃了。
雖然寧平侯被處罰,但楚帝竟是沒有絲毫遷怒湘妃,仍然讓她代理六宮。
九公主和十皇子聽話懂事,湘妃善解人意,楚帝最近也樂得來湘妃的宮裡。
寬大的牀榻上,楚帝環着清瘦嫵媚的湘妃,幽幽開口道:“若是洄兒再大一些就好了……”
楚帝的無心之言讓湘妃的眼睛量了亮,可隨即湘妃卻是掩飾住了眸中的光華,裝作不解其意的說道:“洄兒小點也好,還可以在臣妾身邊多待些時日,不然以後陛下也不能天天見他了呢!”
楚帝無奈的一笑,開口說道:“若是人人都如你這般心思簡單就好了!”
湘妃揚脣一笑,又往楚帝的懷裡縮了縮,柔聲開口道:“洄兒是還小,還不能像兩個哥哥一般給陛下分憂,但是陛下還年輕着呢,以後好好教他就是!”
楚帝若有所思,他現在的確身子康健,也還年輕,這儲君之位也未必非要在兩個長子中選……
但這些話楚帝卻是並未與湘妃來說,免得讓她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湘妃卻是聽的明白,她是個聰明的,懂得見好就收,只嘴角輕揚,目光璀璨。
夜已深,錦安王府卻是別樣的熱鬧。
許歡宜被蜜蜂叮咬,此時正哭哭啼啼個不停,喜鵲喚來了冷凌弘,見到許歡宜胳膊上的傷也是一怔。
如今已是秋日,怎麼會有一羣蜜蜂襲擊許歡宜,想必定是有人故意爲之。
冷凌弘正想走上前去安撫,卻是聞到了一股腥臭味,極其刺鼻難聞。
冷凌弘皺了皺眉,開口問道:“這是什麼味道?”
“大少爺,還不是有人故意害了姑娘,我們剛從少夫人的院子裡回來,便有一個小球滾到了我們腳下,接着……”喜鵲哭訴道,將事情的原委都講給了冷凌弘。
許歡宜抽抽搭搭,眼淚滾滾落下,輕聲細語的說道:“公子,我知道歡宜不討人喜歡,這都是歡宜的錯,都怪歡宜……”
冷凌弘見此也心軟了,便開口勸道:“我會好好徹查此事的,你別多想,好好休養!”
冷凌弘一開始並不喜歡許歡宜,但是最近嚴映秋不肯理會他,許歡宜百般安撫勸慰,讓他覺得這許歡宜也是個好女子。
想到她本可以嫁入別府做個正經的夫人,都是因爲自己她才只能做妾,心裡不免有些愧疚。
“公子,今日小姐她本是去少夫人的房中請安,卻被世子妃好一番羞辱,更是讓小姐跪在地上當衆辱罵!”喜鵲也盈盈的哭了起來,看起來委屈不已。
冷凌弘皺了皺眉,看着兩人那無比委屈的模樣,嘆了口氣開口道:“映秋是個性子和善的,她定不會與你爲難。
二弟妹性子的確冷清,但是與映秋素來交好,想必也是聽聞了此事,這才一時氣不過找了你的麻煩。
你以後儘量不要和雲曦爭執,還有之前我聽聞院中有人喚你爲夫人,以後切不可如此,否則你讓映秋如何自處?”
許歡宜怔了怔,見冷凌弘仍是處處維護嚴映秋,心中暗恨,卻也知道此時還不是挑撥的時候,便連忙說道:“公子別聽喜鵲胡說,歡宜自是知道少夫人心善溫柔,只怪歡宜讓少夫人不舒服了!
歡宜以後會好好尊敬少夫人,也會嚴格監管下人,絕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情了!”
冷凌弘聞言點了點頭,他說了兩句安慰的話,便有些受不了屋內的腥臭味,只交代了幾句就轉身走了。
冷凌弘走以後,許歡宜便坐了起來,忿忿不平的說道:“真沒想到冷凌弘竟是如此相信嚴映秋,我們說了這麼多,他竟是一點都沒有懷疑!”
“小姐你彆着急,嚴映秋畢竟陪着大少爺這麼久了,定是有些感情的。
可她如此愚蠢,以後哪裡及得上小姐,更何況秦側妃也不喜歡嚴映秋,這少夫人的位置早晚都是小姐你的!”
喜鵲歡快的說道,許歡宜的臉上也浮現了一絲笑意。
嚴映秋是從小在蜜罐里長大的,受不得委屈,也不會哄慰男人,許歡宜卻是自小見慣了姨娘們爭寵,自然知道誰握住了男人的心,誰纔是贏家。
許歡宜擡手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皺眉尖聲吼道:“這到底是什麼味?什麼時候才能掉!”
喜鵲也不知道,她們洗了好長時間,什麼香膏都用了,衣服也都裡裡外外的換了,可這味道就像黏在她們身上一般,如何也洗不掉。
“最好別讓我知道是誰做的,否則我定要了她的命!”許歡宜一想到冷凌弘剛纔那嫌棄的樣子,就恨的牙根癢癢,可她卻又無能爲力,只得暗自鬱悶。
冷凌弘猶豫躊躇了許久,心裡做着激烈的鬥爭,這些日子他每日都想來看嚴映秋,可是他不敢看嚴映秋那失望的臉色和埋怨的眼神。
許歡宜也勸他再等些時日,等嚴映秋冷靜一些之後再去。
冷凌弘在外面踱了半天的步,最後還是咬牙走進了嚴映秋的院子,剛到門口便聽到了楠姐軟糯糯的聲音。
“孃親孃親,爹爹爲什麼不見了……”楠姐奶聲奶氣的說道,女娃獨有的甜膩嗓音讓冷凌弘輕輕揚了揚嘴角。
“你父親事情忙,等忙完了就來看你了!”嚴映秋的聲音還是一樣的溫柔悅耳,裡面的點點愁緒楠姐聽不懂,但是冷凌弘聽的出來,心中更是覺得羞愧。
“可她們說爹爹不要我們了……”楠姐帶着哭音,抽泣着說道。
嚴映秋自是一頓,語氣微冷的問道:“誰說的?”
“不認識的媽媽和丫鬟!”楠姐覺得委屈,癟着嘴,皺着兩條尚還淺淺的眉毛。
“她們胡說的!爹爹最喜歡楠姐了,不要誰都不會不要楠姐的,下回再有人說這樣的話,你就來告訴孃親!”嚴映秋聲音微顫,冷凌弘心如交割,立刻推門走了進去。
嚴映秋抱着楠姐,母女兩人都擡起了頭,楠姐興奮的揮着兩條短短的胳膊,高興的大聲喊道:“爹爹抱,爹爹抱!”
冷凌弘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興奮的楠姐,將她高高舉起,楠姐立刻開心的“咯咯”直笑,露出幾顆小小的牙齒。
嚴映秋卻是怔怔的看着冷凌弘,看着父女兩人開心的玩樂着,她卻低下了頭。
冷凌弘陪楠姐玩了一會兒,見嚴映秋始終默不作聲,便將楠姐交給了奶孃,哄着楠姐說道:“楠姐乖乖睡覺,明天父親再來陪你玩!”
楠姐歡快的點着頭,乖巧的縮在奶孃懷裡,臨走前還用小手拉着冷凌弘的手指,殷殷望着他,“楠姐乖,爹爹不要扔下楠姐!”
冷凌弘心中酸澀,鄭重的點了點頭,目送女兒離開,冷凌弘才轉身看着自己的妻子。
嚴映秋低頭斂目,沒有擡頭看冷凌弘,冷凌弘心裡難受,她愧疚妻子,也對不起許歡宜。
他從未想到他竟會做出這種事來,這些時日以來不僅嚴映秋苦惱,就連冷凌弘也是一樣。
“映秋……”冷凌弘喚了一聲,嚴映秋卻還是一動未動。
兩人靜坐無語,呆坐半晌,冷凌弘便開口道:“時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去書房……”
冷凌弘剛起身,嚴映秋便伸手拉住了冷凌弘的衣袖,一雙秋目盈盈含淚,“凌弘,你可是已經厭棄我了?”
冷凌弘心中酸澀,立刻坐在了嚴映秋身邊,握住了她手,“映秋,我怎麼會厭棄你?這次是我做錯了,可我真的只是喝醉了,我對她是沒有想法的!”
“我相信你,只是我這心裡一直轉不過來,我一直以爲我是個寬容大度的人。
可現在我才發現,我也是個善妒不容之人,我一樣不喜歡與人分享我的夫君,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嚴映秋哀哀垂淚,她不像許歡宜在哭泣時總喜歡迎視男人的目光,讓別人能看見她盈盈的淚光。
嚴映秋卻是低着頭,小聲的啜泣着,晶瑩的淚珠一顆顆打在她的衣裙上,她卻仍倔強的不肯擡起頭來,反是讓人更加心疼。
“不怪你,都是我的錯,都怪我!”冷凌弘一把抱住嚴映秋,將她顫抖的身體環在了懷中,輕輕安撫着她的後背。
“凌弘!”嚴映秋擁進了冷凌弘的懷中,枕在他的肩窩,將自己這麼多日來的委屈盡數發泄了出來。
她惱他怪他,恨他怨他,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捨得將他推給別人。
“映秋!”冷凌弘也是動容,在他心中,他最看重的就是這個妻子,更不願她傷心難過。
兩人緊緊相擁,一訴多日惆悵。
與此同時錦安王的書房裡,一向溫柔識禮的秦側妃竟是與錦安王發生了口角。
“王爺,求求您與陛下好好說說,不要罷了兄長的爵位,哪怕是多罰幾年的俸祿都是好的!”秦側妃的雙眼都哭腫了,若是寧平侯府倒了,她豈不就失了靠山?
“胡鬧!這是陛下的旨意,本王如何能質疑!”錦安王吭聲叱道。
“王爺!陛下與您兄弟情深,只要是王爺開口,陛下一定會考慮的!”秦側妃跪在錦安王腳下,哀求連連。
“放肆!你難道不知道什麼是禍從口出嗎?陛下的命令就是聖旨,容不得外人置喙!
更何況寧平侯的罪行罄竹難書,本王纔不屑爲他求情!”
錦安王的冷漠讓秦側妃哭的更加厲害了,她抓着錦安王的衣襬,聲淚俱下,“王爺怎麼能這麼說?那是妾身的兄長啊,王爺怎麼能見死不救?
更何況那些不過是一個知州所言,何見得就是真的,也許是有人故意嫁禍也說不準啊!”
“嫁禍?那秦峰親率守城軍圍殺世子,難道世子還會冤枉了他?秦峰是寧平侯府的公子,除了你那位兄長,誰還能指使他?”
錦安王神色越加的不悅,從秦側妃手裡抽出了衣襬,冷聲說道。
“王爺當時也沒在場,怎麼就知道世子說的就是對的!”秦側妃的聲音有些尖銳,因着寧平侯府一事徹底失了冷靜,竟是直視着錦安王的雙眼,尖聲質問道。
錦安王豁然起身,秦側妃一時不慎,摔倒在地,眼神中更是帶着一絲恨意。
“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是世子在說謊,那秦峰反是冤枉的?”錦安王的聲音越發的冷寒,一雙鳳眸之中閃過爍爍寒光。
“妾身沒這麼說!妾身只是希望王爺可以一視同仁,幫幫妾身的兄長!”秦側妃咬牙說道,竭盡全力壓抑着心中的怨憎。
錦安王冷笑出聲,居高臨下的看着秦側妃,再無往日半分柔色,“一視同仁?凌澈是本王的嫡親兒子,寧平侯不過是你的堂兄,本王爲何要一視同仁?
你如今的反應倒是強烈,只怕淑妃和湘妃娘娘都比你要沉穩許多!”
秦側妃動動嘴脣,還想說什麼,錦安王卻是繼續說道:“寧平侯府敢刺殺我錦安王府的世子,就算陛下不罰,本王也不會放過他!”
秦側妃心中的怒火終是被點燃了,她站起身,眼神銳利兇狠的看着錦安王。
“王爺,你心裡是不是還在記掛着那個罪臣之女?這麼多年,你看似對冷凌澈毫不在意,實則你心裡還是最疼他是不是!”
秦側妃終於將壓在心口許久的話問出了口,她早就隱隱發覺不對,錦安王看似對冷凌澈十分冷淡,實則卻沒有一件事不偏袒他的!
錦安王微眯的鳳眸一冷,竟是下意識的掐住了秦側妃的脖子,咬着牙齒狠狠說道:“你再說一遍!”
秦側妃被掐得喘不上氣來,她狠命的掙扎着,最後被錦安王一把甩出,扔在了地上。
秦側妃大口的喘着氣,錦安王俯視着她,聲音沉沉的說道:“婉清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任何人不得污衊她的名聲!”
“哈哈哈……”秦側妃倒在地上,哭笑起來,“冷奕!你好狠的心啊!玉婉清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那我是什麼?
我爲你生兒育女,爲你打理王府,難道我還不如一個死人嗎?
冷凌澈是你的兒子,凌弘就不是了嗎?他可是你的長子啊!”
秦側妃想到她和歐陽桐爭了這麼多年,錦安王不過是冷眼旁觀,不發一言,任由她們爲這世子之位爭了多年,卻轉手就給了冷凌澈!
她原以爲這一切都是殷太后的意思,可現在她纔看懂,錦安王沒有一日忘了玉婉清母子,而他們剩下的人不過是一個矇蔽別人的障眼法!
可笑她一直自視甚高,以爲錦安王心中是有她的,直到當她聽聞錦安王給了冷凌澈令信,她才知道自己真的被騙的好苦!
“凌弘是本王的兒子,只要他一直恪守本分,本王絕不會虧待他……”
錦安王給冷凌弘選了嚴映秋爲妻,就是因爲喜歡嚴映秋知書達理,他又給三女兒冷清芙選了一門清貴人家,也是爲了保全她。
許多事他都是身不由己,可他也希望能儘量保全每一個孩子。
“什麼叫恪盡職守?他纔是你的長子,爲何就不能當王府的世子,難道就只因爲一個嫡庶之分嗎?”秦側妃不再掩飾,將自己心裡的話全都喊了出來。
錦安王臉上的怒色不再,只冷淡的看着秦側妃,在她的忿忿不平中,緩緩開口道:“因爲他是本王和婉清的孩子!”
秦側妃心口一窒,只覺得有一口氣在胸口翻涌,可她未等出聲,錦安王便冷冷瞥了她一眼,說出了讓秦側妃心痛欲裂的話。
“至於凌弘是如何成爲長子的,你比本王更清楚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