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醉了。
重生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真正醉得不省人事。
這次日島的事件,讓吳天認真的審視了自己,卻發現自己也看不懂自己了。
吳天是一個尊重生命的人,也並不介意利用無知的大衆做一些事情,以達到某些目標,爲此,吳天的很多決定,其實已經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例如,早年在港島處理社團問題,例如在京城和那些太子鬥法,例如在臺島扭轉社團對政·局的影響,甚至於指使彪子在非洲征戰殺伐等等,都曾經造成過很多人員傷亡。
可那些事情中,吳天從來不認爲自己的做法有什麼錯誤,唯有這次的日島行動,造成了幾名平民的傷亡,卻讓吳天深受打擊,畢竟以前的那些事情,對方都在一定程度上並不是無辜的,只有這次的事情,死傷者都是平民。
他們並沒有什麼過錯,只是一個希望自己的生存環境能更安全一些的普通民衆,去普天間基地示威,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爲吳天指揮下的輿論引導起的作用,而現場的騷亂又是吳天一手指揮製造的!
這就意味着,在很大程度上,這一切後果都是吳天間接製造出來的。
對於那些死有餘辜之輩,吳天是一點都不會放在心上的,唯獨對這次事件中,出現的情況,吳天感覺到了罪惡感。
可這種罪責感、愧疚感,吳天卻沒有任何辦法排解,因爲沒有人願意聽到他的懺悔,並且吳天也沒辦法自己站出來,表達對這次事件的懺悔。
這就如同憋在自己心裡了一口氣,沒地方宣泄,結果只能是爲難自己……
於是,吳天醉了,就好像他徹底忘掉了上一世的死因,就好像他的已經不在乎自己是否會再次因爲飲酒過量而一命嗚呼,就好像他期盼着再次重生一回,重新從小時候經歷一次人生,進行第二次、或者說是第三次選擇……
於是,吳天醉了,一個人至少飲下了一瓶半的杜康酒,然後醉得不省人事……
於是,吳天醉了,醉夢中還喃喃的唸叨着,如果再來一次的話,自己的夢想絕對不是一個爲國爲民的高人情懷,如果再來一次,自己肯定不會建議老爸去當官,如果再來一回的話,自己只希望能當一個平凡的小市民,當一個雖能洞察後世,卻絕不爲所動的的平凡之人,只求能和自己所捱打人白頭偕老……
迷糊中,吳天卻有爲自己究竟應該選擇誰來到白頭,迷糊中,一個個紅顏的面貌從自己眼前浮過,可他想擡手抓住任何一個人,都沒成行……
“醒了?”
常樂的聲音傳來,沒有多少波動,平平淡淡的樣子,卻更透出一股濃濃的感情。
“渴嗎?喝點水。”
常樂說着,將一杯放涼了的茶葉水端給吳天,送到他脣邊,任憑吳天閉着眼睛,一口氣喝完。
“呼,我睡了多長時間?”吳天舒了口氣,睜開眼睛問道。
“一天一夜了。”常樂說道。
“哦?這麼久?你擔心了吧?”吳天說道。
“你還知道?你知道你多嚇人嗎?”常樂氣道,“你醉得都不省人事,連動都不會動了,該死的高陽他們幾個,也不說攔着點!要不是他們還知道給你請了個醫生過來,我肯定跟他們沒完!”
“還請醫生了?”吳天撓頭道。
“哼!”常樂氣憤的道,“差點都把你送醫院,你知道嗎?”
“呵呵,對不起啊……”吳天尷尬的笑道。
“有什麼對不起的?”常樂道,“只要你滅事兒就好……不過以後可不能喝這麼多了。”
“嗯,我以後一定注意。”吳天說道。
“唉,其實你就是喝酒也沒事兒,不過這次的事情,你心裡不高興,可以跟我說啊……我雖然幫不了什麼,可你說出來,心裡就會好一些的。”常樂悠悠的說道。
“呵呵,算了,沒事兒了,我也只是一時間有點迷茫,現在沒事兒了。”吳天笑着說道,“雖然那幾個傢伙是無辜的,可畢竟這件事情事關重大,一點犧牲是值得的。”
“嗯,爸也這樣說。”常樂道,“爸說你這次做的事情是對的,只是有些事情畢竟是誰也無法預料到後果的,這個責任不能怪你,讓你放寬心一點。”
吳天點點頭,呵呵笑道:“我每那麼脆弱,放心吧。”吳天呵呵一笑,雖然表情中沒有多少笑意,卻頗有幾分釋然,畢竟這次的事情有着鮮血的代價,雖然造成的後果讓人有些難以節後,可他卻過句句是的改變,讓更多的中米兩方受益無窮……
五月下旬,日島和米方的談判終於結束了,雙方達成了決定,基本上按照雙方高層事先商定好的條件。
而對意外中傷亡的日島平民,米方也做出了道歉和慰問,以及日方給予的經濟方面的補償。最重要的是,鳩山方面,以及宋竹義方面的配合下,這次的問題,被宣揚成爲了日島的大勝利,讓日島民衆的民族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最終的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
而中方也對日方的勝利,給予極大的讚賞,甚至高層方面的私下接洽中,中華方面還表示將把幾個大訂單交給日方來做,這可就是極大的實惠利益了。
在這一點上,吳天對團系的感觀還算不錯,雖然他們很清楚,這次的事情私下裡只怕是吳家和鐵家聯手操作,可在大局上至少沒有添亂,還比較支持。至少他們沒有放棄公益而不顧,在大局上還是有底線的。
可以說,這次事情中,唯一受到侵害的,只有米國方面……
至此,普天間的問題圓滿結束了,不過日島的問題還遠沒到結尾的時候。首先就是鳩山已經表態過這次協議簽訂之後,他將請求辭職。
毫無疑問,鳩山的請辭報告一公佈,立馬引來全國民衆的關注,特別是鳩山宣佈解散內閣後,推薦的接班人菅直並不同意接受,而是公開呼籲要求國會拒絕鳩山的辭職。
一時間日島民衆更加羣情激憤了,不少人乾脆故技重施的走上了街頭,抗議起鳩山的辭職來。
這種情況在日島歷史上還從來沒有出現過,畢竟民衆遊行推翻內閣的情況還算常見,而挽留請辭首相的情況,還真是第一次發生。
根據統計,鳩山的民衆支持率竟然並沒有因爲他的請辭而下降,反而又稍漲了一些,可見日島民衆對於鳩山這次表現的滿意程度有多高……
可這一切,吳天並沒有太多關注,這次的事情對他的打擊確實太大了,雖然吳天已經從最開始的低沉情緒中稍微緩解了許多,卻依舊有些精神不振的天天待在西山別墅中,天天坐在涼亭中尋思着一些以前從來不會去想的問題。
例如,人生的目標究竟是什麼?
如果說,吳天剛重生的時候,是想改變自己上一世的悲催命運的話,到了他已經賺取到很多金錢,創造了多個國內首屈一指的企業,掌控着上一世根本不敢想想的資源和能力之後,吳天的目標又轉變到了爲國爲民之上,希望能發展傳播中華文化,擴大中華的影響力,對內則希望改變目前的地產格局這一大隱患,讓中華民衆擁有更好的生存環境。
可這次的日島事件,卻讓吳天意識到,不論民族不論國別,人都是一樣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不論因爲任何原因,你都不能爲了自己的利益,去損害他人的生命。
立場和位置,決定着你看問題的角度,吳天感覺自己超越了過去的自己,可這種超越,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呢?
吳天糾結着,如果今後再遇到類似的問題,自己究竟會爲了中華的利益,而漠視其他國家民族的平民的生死,還是爲了所謂的博愛,而放棄勝利的機會?
這個問題也許已經上升到了哲學的層面,超越了吳天作爲一個世俗凡人的承受能力……
疏忽間,已經六月下旬。
夏至,一年中白天最長的時間,吳天卻並沒有待在空調房間裡,而是依舊坐在半山的涼亭之上,雖然天氣炎熱,可樹木茂密的後山上卻涼風習習。
“老公,快點來,你看兒子幹什麼呢,哈哈……”
常樂的笑聲從亭子旁邊的一從樹木中傳來,吳天面帶微笑的站起身子,悠然踱步過去,卻見吳文博正在用一根小木棍逗着一隻大螞蟻。
山林間的螞蟻可不同於庭院中的小螞蟻,這種大黑螞蟻,足足有一釐米那麼長,碩大的體型讓人看着都有些生畏,爬動的速度也非常快,不過吳文博已經四歲了,手腳也相當麻溜,用一根小木棍非常迅捷的不停阻擋着螞蟻的前進方向,幾乎將那小傢伙限定在了觸手可及的範圍之內,急得螞蟻團團轉,也找不到安全的逃離方向。
“饒了它吧,好歹它也是一條生命。”吳天摸摸兒子的腦袋,說道。
“哦……”兒子似懂非懂的丟掉了小木棍,任由螞蟻飛快的跑掉了。
“你這人,還真成慈悲爲懷了?”常樂白了吳天一眼,卻又近前幫他拽了拽衣領。
“呵呵,慈悲有和不好?”吳天微笑着說道,“佛的慈悲,是見善心慈,見惡除之而悲,不見得真是妄爲好人啊。”
“那螞蟻就是善了?”常樂道。
“世間沒有純粹的善,也沒有純粹的惡,立場角度不同,所看到自然也就不同。”吳天微笑着說道。
“神神叨叨的……”常樂卻是對吳天的機鋒沒了興趣,說道,“既然你那麼看得開了,又爲什麼天天在這兒悶悶不樂的呢?”
“我這不叫悶悶不樂,只是沒有歡喜,也沒有悲傷罷了。”吳天微笑着說道。
“你,你,你,不是要出家當和尚去吧?”常樂急道。
吳天一愣,哈哈大笑起來,道:“我去當和尚?我可捨不得你啊,就算捨得了你,也捨不得我兒子啊……來,兒子,爸爸帶你去抓知了去……”
“呃……”常樂一愣,追着已經把兒子架在脖子上走的吳天,問道,“你不讓他玩兒螞蟻,怎麼又讓他抓知了了?”
“傷一隻螞蟻,我會於心不忍,可爲了兒子,抓十隻知了,我也心甘情願。”吳天笑着說道,“這就是所站的角度不同,立場也自然不同了……”
常樂聽得一陣迷糊,實在搞不懂吳天的機鋒,呆立着看那父子二人歡笑而去,旁邊卻悄無聲息出現的郝雨低聲說道:“天少這是已經好了……”
“啊?”常樂轉頭望去,如果說有誰最瞭解吳天的話,那麼郝雨絕對是其中一個,十餘年的朝夕相處,自然早已經對吳天的心思猜得通透了。
“常總,其實你們都太過於擔心了,天少是一個天才,並且他也是個俗人,他不會像天才那樣鑽牛角尖,也不會像俗人那樣不懂的思考,所以一切難題對於他來說,都會輕易解決的,這次只不過是他思考的時間稍微長了一點罷了……”郝雨微笑着說道。
“嗯,謝謝你,郝雨。”常樂認真的說道,“沒有你跟着他,我真的不放心啊。”
郝雨微微笑了笑,目光望着吳天和兒子在林間的身影,頗有留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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