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終於燃燒了起來,葉知秋扔掉手裡的簡易火把,拍了拍手,正想感慨兩句,一陣風吹過來,濃煙頓時嗆得他說不出話來,柴油混合着屍體的焦臭味,實在不是人類能夠抵擋得住的。
丁飛羽站在基站門前的臺階上,正慢條斯理的扒下手上的手套,看到葉知秋的狼狽樣子,微微一笑,擡手把捏成一團的手套扔了出去,膠皮手套劃出一道高高的拋物線,落進火堆中,瞬間便被吞噬,連個火星都沒有冒出來。他離火堆至少有十米的距離,能把這麼輕的東西扔出那麼遠,而且只是利用上臂和手腕的肌肉收縮,顯然這一部分的力量很強。
雖然不經常做壞事,但是順風放火的道理葉知秋也是懂的,他剛纔專門找了個上風頭,可惜爲了保證充分燃燒,他柴油倒得多了一點,砍伐的樹木也比想像的要乾燥得多,火堆燃燒起來後,熱空氣升騰形成的對流改變了風向,這才差一點燒到自己。
他幾步跳到丁飛羽身邊,拎起地上的消防斧,看着燃燒的火焰,問道:“你想留下來觀禮嗎?”
“不。”丁飛羽搖着頭,瞳孔中映射着跳動的火焰:“我對宗教儀式沒興趣。”他轉身看向葉知秋:“搬屍體的時候我看了一下,全都是一刀斃命,你比傳聞中還要強。”
“你也很強。”葉知秋不願意談這個話題,轉身走回基地:“二十二歲的麻省雙料博士,洛克希德的高級工程師,如果不幹間諜這個行當,你也能混得不錯。”
“我喜歡刺激。”丁飛羽連忙追了上去,嘴裡說道:“我們的業務範圍不同,殺人對你來說是主業,對我來說卻是兼職,呃,或者說,連兼職都算不上,只是偶而的贈品。”
“是嗎?”葉知秋哼了一聲:“就像殺一個盧克,附贈一個基地和七百多條生命?”丁飛羽有一點說得對,他們的業務範圍不同,以後要走的路線也不同,所以彼此間沒有競爭關係,葉知秋對丁飛羽也沒有什麼惡感,但是福特理查森的事讓他非常介意,他不在乎有一個殺人狂當戰友,但是不能容忍自己和一個瘋子在一起,如果在福特理查森的事情是丁飛羽計劃好的,那麼葉知秋很介意這個傢伙隨便置自己於險地,那麼混亂的情況下,沒有人能保證自己絕對安全,他又不想解開基因鎖,可不希望有同伴爲了“自己好”給扔到危險當中去,如果有人這麼幹,他脫險回來後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先把這個“好人”幹掉。而如果那是一個意外,葉知秋同樣不能相信一個魯莽的同伴,很多時候,愚蠢的同伴要比兇悍的敵人更加危險,葉知秋不是鐵血第三帝國,可沒興趣扶助同盟軍,學學共產國際倒是比較有興趣。
丁飛羽揮了揮手,不滿的說道:“我不是說了,那是一個意外嗎?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老虎還有打旽的時候,我就不能眯一會。”
葉知秋霍然停住腳步,丁飛羽差點一頭撞在他的背上。他轉回頭,看着丁飛羽,很認真的說道:“你的確不能,如果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那麼我也不在乎,但是我在乎我自己的。”他指着丁飛羽說道:“當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最好不要出錯。”然後看到丁飛羽驚愕的表情,他又想了想,補充了一句:“除非是經過我允許的。”
丁飛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太誇張了吧。”
“你說呢?”葉知秋看了他一眼,轉身走開了。
丁飛羽站在原地想了一下,連忙又追了上去,葉知秋直接走進基地的餐廳,託氣溫低的福,這裡儲存的食品大多數還沒有變質,他找出兩盒罐裝的豆子,用餐刀直接劃開,倒在盤子裡,開始準備午餐,丁飛羽則雙手環抱在胸前,靠在門邊看着他忙碌,一點要幫忙的意思都沒有。看了一會,他突然笑道:“還挺熟練的,經常幹這個?”
葉知秋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哼道:“我在這裡呆了五個月。”
“就吃這個。”丁飛羽看着葉知秋往盤子裡倒鮮紅的沙拉醬,有點噁心的問道。
“什麼都吃。”葉知秋說道:“據說每一箇中國人都有做廚師的天賦。”
丁飛羽很同意:“知道我在國外最佩服老外什麼嗎?”他不等葉知秋回答,就接着說道:“我最佩服老外弄兩片面包夾片青菜葉子就能對付一天。”
葉知秋擡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就想和我討論這個?”
“其實我想說說接下來的行程,但是你對我有偏見。”
“好吧!”葉知秋把餐刀放到盤子上,看着丁飛羽:“你真是科技間諜?”
“你覺得我不是?”丁飛羽反問。
“那你的密級還挺高的。”葉知秋不置可否的說道:“昨天的很多資料,可不是一般的情報人員可以查閱的。”
“我們的密級被提高了,那邊指望我們幹活呢。”丁飛羽很輕鬆的回答。
葉知秋冷冷的盯了他一眼:“那我們真應該爲那邊的辦事效率感到自豪。”
“現在是非常時期,那不是問題。”
“好吧。”葉知秋說道:“你可以把地圖拿過來,我們在吃飯的時候討論一下行程安排。”
“當然。”丁飛羽答應得很痛快,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看着葉知秋:“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慢慢說道:“那邊沒有指定我們的指揮順序。”
葉知秋愣了一下,搖頭道:“有必要嗎?我死了你就是指揮人,你死了我就是指揮人。”
“如果我們都死了就不需要指揮人。”丁飛羽深深看着葉知秋,說道:“如果我們都活着呢?”
葉知秋看着他,慢慢說道:“你是什麼軍銜?”
“不知道。”丁飛羽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實話實說:“我拿高級情報員津貼,怎麼也是校級吧。”他擺了擺手:“成爲一名將軍一直是我的夢想。”
“我是中校。”葉知秋很簡單的說道。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丁飛羽立刻追問道,他看過他的檔案,知道的確有這麼一回事,不過那是似乎應該用“曾經”來說明。
葉知秋本來也沒指望能唬住他,很平靜的說道:“至少說明我有這個能力。”
說到這個,丁飛羽突然表現出了興趣,事實上,這也的確是他真正感興趣的地方。所以他立刻抓住這個機會追問道:“我一直不明白,十六名特戰精英接應一個人,結果居然是那個人死了,其他人都沒事,而且連屍體都沒帶回來。做爲指揮官,把你從中校一直擼到少尉居然就完了,我覺得怎麼也應該把你們都送上軍事法庭纔對,那可是副部級的情報官。”
葉知秋冷冷的看着丁飛羽,半晌才說道:“第一:你怎麼知道沒有軍事法庭?第二:他是副部級不假,但是他不是情報官,只是一個自以爲是的外行。”
丁飛羽愣了一下,玩味的看着他,說道:“但願在軍事法**你不是這麼說的。”
“我是這麼說的。”葉知秋重新開始午餐的製作,低着頭說道:“我從來都是實話實說。”
丁飛羽沉默了一會,突然說道:“那是清洗對嗎?”
葉知秋猛的擡起頭,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然後誰也不肯退縮,半晌,葉知秋才說道:“如果這句話傳回去,成爲一名將軍就只能永遠是你的夢想了。”
“是嗎?”丁飛羽漫聲回答道:“你真以爲我們還有回去的機會?”
葉知秋手裡的勺子一頓,幾顆青色的豌豆從盆裡跳了出來,落在地上,蹦蹦跳跳的滾進了角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