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回!是你嗎?”
我陡地頓住腳步,我不願驚擾還是驚擾了。回頭一笑,道:“皇上,綺回無意驚擾,不知怎麼走到這裡來了!”
他眼中帶着一抹暖意,“過來說會兒話吧!”
我點了點頭,走了過去,與他並肩立在原樣井邊,不由自主低頭去看井水,水裡有些浮冰,並不能完整地照出人的影子,朦朧間,有些支離破碎。
井中又映出了他的影子,深邃的眼眸有些愣愣地看着井裡的我。我猛地起身,退後了一步,他不是在看我!口中竟喃喃地念了出來,“今夕何夕,見汝魂魄!”我不願意被人當做別人的影子,我忘記了禮儀,轉身向後走去。
“綺回!”孟昶急切地叫了一聲,我只好站住,卻不轉身。
“朕這幾日一直陪着阿琭,你心裡是有怨責嗎?”
“綺回不敢,也確實沒有!”
“你轉過身來說話!”
君王之命,真是不敢不聽從,我僵硬着身子轉了過去,幽幽地看着他,他嘆了口氣,道:“阿琭雖表面堅強平淡,似已忘記傷痛,朕卻知道她心裡的苦楚只是不想與外人道。說到底,朕與她很像,只希望千般恩澤,能換她一時無憂!她生在下雪天,最愛的應該就是這雪了!”
下雪!聽聞我也是在最冷的冬天,青城山上下着鵝毛大雪的時候被人遺棄的。我能明白孟昶的心,又因爲對孩子的愧疚,所以上山來的數日,我都是獨個兒活動。
“阿琭提醒朕你是這山中人,請求朕帶你一起來,她希望我們兩個一起陪伴她!”
原來是這樣帶我回來的,這幾日光景的確讓我很快樂,很難忘!
我笑了一下,道:“姐姐的心情真的好得差不多了,皇上的心思真的很奏效!”
他看了我一瞬,又去看天上的月亮,我見他已沒有什麼話說,便道:“皇上還要留在這兒嗎?”
“朕待會兒回!”
我道:“那綺回就先回去了,天寒地凍,皇上也早些回去吧!”
他點了點頭,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我一路往回走,一路心裡難受,明日就要回去了,山中歲月好過,就是太匆匆!
路邊忽然竄出了一人,一把抓住我,“怎麼走得這麼急?”
我嚇了一跳,待看清是高彥儔才鬆了口氣,“就是天冷想快些回房去!你怎麼也這麼晚了還在外面?”
“找你問幾句話!”他不等我說話,便拉着我躲到了三清殿中。
我四下裡看了看,殿中早已沒了人,問道:“你要問我什麼?”
他看着我,正色道:“明日就要回宮了,想問你如今到底是什麼心思?”
“什麼心思?”
“心裡還有恨嗎?”
“恨?”我冷笑了一聲,“以前對她恨之入骨,可如今我間接害死了她的孩子,恨在我心裡早就淡化了,怎麼恨也恨不起來,可我恨這樣的自己!”
他嘆了一口氣,道:“你本來就是心裡存不下恨的人,何苦爲難自己!”
“我不知道!”我搖了搖頭,逃也似地走出三清殿,“你給我點時間好好想想!”
……………………
第二天一早,出了行宮,天師一行人相送,清水意外的抱着小花相送,我向他淡淡一笑,他也朝我一笑。小道士在前方掃雪清路,我們慢慢地下山。
等坐上了馬車,那強烈的不捨涌上心頭,以前從不覺的對這裡有什麼留戀,可真等到一去數年重回故地,才知道自己是捨不得這個地方的。卻不曾想,很多年後,我還是會回到這裡。
&&&&&
重又回到蜀宮,看着宮門次第而開,不由自主拽緊了手,爲何美好的時光這麼容易逝去,回到這裡又要面臨一場場地爭鬥。
馬車駛入後宮,我在昭暖殿前下了車,聽香等人立即圍了上來,爲我收拾行裝,滿意地泡在熱水裡,想着後宮諸人應該又要蠢蠢欲動,開始花心思討好皇上,剷除勁敵,未來的日子真是苦熬!
聽香正往浴桶裡到熱水,魚麗朦朧的身影在幕簾後忙碌,我看看聽香、看看魚麗,聽香、魚麗……聽香!魚麗!都是挺奇怪的名字,看來都是出自同一個精靈古怪的女子的手筆!難怪魚麗喜歡誇獎聽香,更是對她照顧有加,聽香比魚麗還小着一歲,看來她們兩人以前一定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
聽香口中那位爲她取名字的娘娘,應該就是淑妃了,她不是不記得是誰了,而是記得不能說,既然她們兩人以前都是淑妃的宮女,那麼現在又是受誰脅迫呢?
梅香那一點消息也沒有,反倒是抓到了一個荷香,難道那人已經知道我有所懷疑,所以如今一點動作都沒有。
我甩了甩頭,真是一團亂啊,將頭縮入了水裡……
一日剛從靈犀宮出來,就碰上了韓書真,我向她行了行禮,她笑着出,“纔出來?本宮正要進去呢!”
“嗯!”看着她從我身邊走過,我忙叫住她,看了看靈犀宮,回頭道:“真嬪姐姐慢點進去,我與你說會兒話!”
她見我神色有異,忙點了點頭,隨我走到一株榕樹背後,喬眉和魚麗在遠處把着風,她問:“你要說什麼?”
我道:“姐姐有沒有發現如今齊樂有些不對勁?她總是藏着掖着什麼似的,我旁敲側擊了許多次,她愣是一點口風都沒露!”
韓書真點點頭,神色凝重,四處看了看,低聲道:“你說的情況本宮早就注意到了,那次你給她藥被我勸阻之後,我發現她偷偷從一太監手裡拿信,我曾經有一次逮到過一次,原來她與那位陳公子的信件從未斷絕過,不知道那太監收了什麼好處,竟然不怕死地一次次傳信件來,我見信裡沒有什麼太出格的話,再加上樂兒哭着求我不要聲張,我便只是又一次警告了她,要是這種事再被發現可是不得了的!之後我看她也的確收斂了,但是也有些不放心!”
我道:“只怕未曾斷絕來信吧!那個太監是誰?哪兒來的太監?”
韓書真道:“那太監叫看着陌生,叫張全,是織造司裡的,長着一副貪財的嘴臉,我狠狠告誡過他一次,但我依我看這個張全沒有那麼簡單!”
我嘆了口氣,“真是個癡狂的女子,如今我們的話她怎麼也不可能聽進去了!”
“總有辦法的,這件事你放心交給我處理好了,定不會讓她出什麼差錯!”
我信任地看着她,點了點頭,目送她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