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中,氣氛凝重的彷彿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屋外雨滴小了很多,滴滴答答的打在屋頂上。
劉欣高坐在座椅上,皺着眉頭,微眯着眼看着下面跪着的兩人,秦風低着頭站在他的左畔。
“你們可知宮中嚴禁私相授受?!”他忍着怒氣啞聲道。
那跪在冰冷潮溼的地面上黑色官服的男子略微瑟縮了一下,擡起頭看向那明處,嘴脣剛啓,便被旁邊與他同樣跪着的男子領先。
“稟陛下,臣等並沒有私相授受。”潮溼的衣服緊貼在身上,狼狽的樣子,可是他卻一臉正氣的說道,不卑不亢。
“哦?”他從那明亮的案臺走下來,手中把玩着剛從那錦盒中取出的上好白玉玉佩,尾端一串流蘇隨着那人的走步微微搖晃,白中配紅,淡黃的燭光下,煞是好看。
突然,那耀眼的玉佩被狠狠的擡高,隨着手臂的動作,“砰——”撞在了堅硬的地面,一分爲四,蹦出好遠,只有那紅色的流蘇孤獨的留下原地。
一塊玉片反彈到董賢的身上,由從他身上滾落,咕嚕滾了幾次,似乎是累了,落在他的右前方,他看着那玉佩,身子不由緊繃的顫抖,握緊雙手,不敢擡頭。
頭領籠罩一片陰影,投在自己望的那片地面,一雙刺繡雲騰的靴子站在自己不遠處。
“董侍中,你說呢?”頭領的聲音終於想起。
“臣……”董賢微擡頭,卻啞聲。
他要如何說?!
難道要說並沒有私相授受,而是他干預了朝政,設計了帝王,這只是人家送過來的謝禮?!
這……恐怕比私相授受的罪更大……
何況萬一皇上誤會朱詡賄賂皇上近臣,那朱詡豈不是人頭不保?!
董賢望了一眼朱詡,低下頭,不敢作聲。
劉欣望着突然噤聲的董賢,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旁邊仍一臉正氣的男子,眸光立即寒氣逼人,淡淡的掃過那些破碎的玉塊。
他爲什麼不說話?!
他是承認了?!
他們在私會,這是他們的定情物?!
聖卿在包庇那個男子?!
……
各種各樣的猜測在心頭縈繞,攪得的心角微微作痛,他握緊拳頭,最後看了讓他心痛的男子,背過身,冷聲道:“拖出去打一百大板。”
那跪下的兩人均是震驚的看着那揹着身子冷然的帝王,一百大板,不死也多是半殘。
到現在,他們才知道事情的嚴重地步。
“陛下——”背後帶着震驚的聲音傳來。
劉欣微微怔住,卻忍住不去看那貌美的男子,每次只要看他一眼,都會心軟,可是帝王怎可多情?!
他若不能完全得到他,他寧願毀了他……
也絕了自己的希望!
“秦風!還不拖下去!”劉欣對着一旁微怔的秦風叫道。
聖卿若在這多呆一刻,他怕是要反悔的……
“陛下,臣有話說!”朱詡擡着頭昂然道:“此事不關董侍中的事,全是小人逼迫的!”
“詡——”董賢皺着眉頭吃驚的轉身去看身旁的男子。
“是小人父親翰林院修撰朱寶進前不久因爲進言反對限田令,被陛下關入大牢,臣聽說董侍中是陛下的近臣,就前去請求董侍中能夠在陛下面前爲臣父說些好話,董大人……自然沒有答應。”朱詡微微轉身看向身旁的男子。
那背身的人微微晃動了下身子,皺起眉頭。
“可是臣被拒後,懷恨在心,深夜暗襲董大人,董大人逼不得已才答應小人的要求。”朱詡雙手伏地,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臣罪該萬死!”
劉欣轉過身,晦暗的眸子深不可測:“既然你是逼迫他, 又爲何送董侍中禮物?!”
“臣事後於心不安,怕東窗事發,所以想要討好董大人,董大人曾多次拒絕了小人,董大人並沒有收下那禮物,是小人硬塞給董大人的。”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彷彿在說一件無比真實的事。
董賢滿是震驚的眼眸中複雜的眼光一閃而過。
詡……
他在心中低喃,悲哀從心底澀澀的涌出。
劉欣複雜的望了董賢一眼道:“既事情是這樣,把兩人關入天牢,待朕詳查,在做定奪。”
“諾。”秦風答道,眉頭卻輕皺。
昏暗的天牢中,雜亂的地面,一連幾天,董賢皆被關在這兒,他心似在爐火中燒烤,焦急難耐,無刻不在擔心那個與他一同進來的男子。
他與朱詡被分開來,尚不知朱詡現今如何,朱詡爲他頂下了所有的罪,他……會怎樣?!
董賢閉着眼翻了個身,只要一想到朱詡,他就不能入睡。
“董侍中,你可以出去了。”有聲音傳來。
董賢驀然睜開雙眼,坐起來去看那亮處的人,是皇上的貼身太監,不知道他是何人,從一進未央宮,就成了皇上的貼身太監,且皇上對他信任有加。
他內心慌亂擔憂不已,頭腦卻比平常格外清晰。
“朱詡現在怎麼樣?!”他走過去,雙手抓在粗壯的木柱上,皺着眉問。
秦風看了他一眼,對着暗處的獄卒點頭,兩個獄卒就上前過來開門。
“挾持大臣,私相授受,欺君罔上,你覺得他會怎樣?”秦風說道,語氣卻有點諷刺。
“他……會死嗎?”兩個獄卒幫他解開枷鎖,他卻未有絲毫高興,眼中閃着淚光緊盯着面前的太監。
“死?那還是輕的。”秦風嗤之以鼻,擡腿向亮處的門口走去。
董賢跟在他身後,迎面而來的亮光,他不適應的閉上眼睛,眼淚從眼眶中蹦出來,不知道是被太陽所刺激,還是爲那替他頂罪的男子傷心。
“董大人,若是真心想救那男子,不是沒有辦法。”
寒風吹面,這句頗冷的話傳到董賢耳裡,他卻感到一絲暖意。
董賢立刻看向那前方疾步而走的少年,白皙的面龐,清秀的容顏,卻帶着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高深莫測。
秦風似感受到那背後而來的熾熱目光,笑道:“憑大人和皇上非同一般的關係,什麼事辦不成?!只不過……就要看董大人願不願意了?”
董賢頓步,那前方的身着深褐色官服的太監卻似乎未注意那後面那人已停步,仍疾步而去,片刻就消失在寒風中,只留下那深黑色的人影,看着那一株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