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斬首的地方在皇宮西側白虎街的菜市口。
那裡有一處十丈見方的平臺,專用來行刑罪大惡極之人。
君無忌的馬車趕到這裡的時候,行刑臺前早就被看熱鬧的百姓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賞心樓二樓臨窗的包廂內,冷溶月透過窗戶看着刑場。此時還早,誠王與廉王兩府的罪人還未押送到此。
只是看熱鬧的人卻越來越多。
冷溶月只看過一眼便收了回來。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笑道:“廉王忠君愛民,有口皆碑,怎的沒見着這些百姓爲他請願呢?”
沐雪染坐在冷溶月身旁,聞言也伸長了脖子湊到窗前往外看過一眼,回過頭眉眼彎彎的笑道:“月姐姐有所不知,咱們皇上可不是西臨國的皇上,請願?他們倒要敢……”
“月姐姐你久不在京城,對咱們皇上可能還不瞭解。別說一個兩個,就是今日前來看熱鬧的百姓同時爲廉王請願,那些劊子手手中的長刀決對會不手軟的朝他們砍下。”
冷溶月挑了挑眉。
沐雪染繼續道:“最有名的就是十四年前,梅妃以畫引蝶,當時白虎街的血可是染紅了整條白虎街。”
沐雪染可愛的皺皺鼻子,“月姐姐,你仔細聞聞,還能聞到空氣中浸染的血腥味呢。”
冷溶月擡頭看向君無忌。
君無忌也看向她。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上。
君無忌鳳目中的血色在窗外陽光的投射中,又濃重了兩分。冷溶月清雋的眉毛微不可察的一蹙。君無忌卻混不在意的彎了彎脣,“無事。”
沐雪染自然也注意到君無忌眼眸中那濃重得似乎都能聞到血腥味的血色,膽寒的縮了縮脖子,往冷溶月身邊靠了靠。
“來了。”
人羣中不知是誰吼了一聲。冷溶月偏頭看去,只見兩隊上百的御林軍肅穆而快速的進入刑場,將看熱鬧的百姓往後推出五丈,迅速控制現場後,其中一個御林軍頭目朝後一揚手。
立刻,更多的御林軍押解着誠王府與廉王府的人進到刑場。
七百八十三人,將剛剛御林軍騰挪出的五丈空地佔得滿滿的。
七百八十三人,男女老少都有,最老的有六十多,最小的還有抱在懷裡幾個月大的嬰孩。
除了極少數幾個抱着嬰孩的年輕婦人,人人都被反綁着,嘴裡塞着碎布。
所有人眼裡都露着驚恐,拼命的想要掙扎着逃跑。卻被御林軍壓得死死的,一切的掙扎都是徒勞。
行刑的平臺上,最後押入刑場的誠王與廉王被反綁在成年人大腿粗的木樁上。兩人與刑臺下的人一樣,都死命的掙扎着,塞着破布的嘴裡咿咿呀呀說着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
賞心樓二樓臨窗的包廂裡。
冷溶月搖搖頭。
沐雪染與她並肩坐在一起,雙手趴着窗臺,下巴擱在手背上。如花似玉的容顏帶着幾分好奇,一一看過跪在刑臺下的人。最後,目光落到刑臺上的誠王與廉王身上。
“若是沒有碎布堵着嘴,誠王與廉王會不會狗咬狗的再多拉一些人出來墊背?”
沐雪染清純不染塵世的容顏,說着讓人不寒而慄的話。
半晌,得不到回答,沐雪染偏過頭來看向冷溶月。
冷溶月託着腮,很認真的思考着她的這個問題。
看得沐雪染‘撲哧’一笑,“月姐姐,你想都不要想。我敢打堵,刑場暗中肯定隱藏有許多高手。”
冷溶月也跟着她笑起來,到底是她貪心了。
距離賞心樓不遠處的一處不起眼的小茶鋪二樓,同樣是臨窗的位置。平王優雅清貴的品嚐着手中的清茶,那模樣不像是來看行刑,更像是單純的來口茶的。
一杯茶品完,平王終於擡起頭來。
坐在他對面的柳丞相也收回目光,擄着下巴處花白的鬍鬚,昏花的眼中有精光閃過。
平王依然是清貴的模樣,待到隨行的青衣侍從給他重新添滿茶水後,才說道:“祖父料事如神。”
柳丞相搖頭,“不是臣料事如神,是寧王太過意想天開。豫王是何人,怎會因爲娶了尚書府的四小姐,就聽從冷江沅的擺佈。”
哼!柳丞相冷哼一聲:不知所謂!
平王不緊不慢的抿了口茶,目光似有似無的瞥一眼不遠處賞心樓二樓臨窗的位置,“尚書府的四小姐,倒是個妙人。”
柳丞相沉吟片刻,冷厲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爺說的是。只有冷江沅那老匹夫色迷心竅,分不清孰重孰輕。倒是沐雲飛……”
柳丞相的眼眸眯了眯,目光看向賞心樓二樓那個趴在窗口看熱鬧的少女,“這個老狐狸!”
“不。”平王擱下茶杯,“襄誠侯此舉並不是在與十三交好。而是……”
平王再次瞥一眼賞心樓二樓的方向,“尚書府四小姐。”
“尚書府四小姐?”柳丞相昏花的老眼閃過一絲疑惑,隨之,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恍然道:“沐雲飛這個老狐狸與朝中衆人一向交好,八年前卻突然處處針對尚書府……傳言是真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平王低聲輕喃,隨及勾脣輕笑,“真不真,也只有襄誠侯自己知道。”
一口飲盡杯中的茶水,平王站起來,“回去。”
賞心樓二樓。
沐雪染似心有所感,往茶樓方向看來。
但人實在太多,一眼望去,全都是黑壓壓的人頭。沐雪染皺了皺眉,也不在意,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刑場。
再有一刻鐘,就該執刑了。
“月姐姐,趕緊吃點東西吧。待回行刑,可就吃不下去了。”
冷溶月喝茶的動作頓住,看着絲毫沒有形象,兩口一個點心的沐雪染,“你貌似很興奮?”
沐雪染嚥下嘴裡的點心,又接過冷溶月遞過來的茶,清了清嗓子,十分理所當然的答道:“那當然啦,我這是第一次親眼見到行刑,能不興奮嗎?月姐姐,難道你不興奮?”
冷溶月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半晌無語,最後只能得出一句評論:“雪兒,你口味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