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傅沒有聽到她迴應,可是他不是瞎子,她身上裹着浴袍,髮尾還溼淋淋的沒有乾透,情緒又恍恍惚惚不在狀態,見到他後的反應。
她軟了腿。
心中沉了又沉,他突然起身。
許恩慈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然後是關門聲。隔音效果很好,她聽不到外頭髮生的事,也懶得去聽。
好累。
她略有疲倦的這樣想着,轉了個身子。
在青雲城的林傅怎麼才這兩三天,就來美國了,還一見面就問Jone的事。哦,對,他和Jone是兄弟,兩人是要搶奪財產的。
豪門世家,就和古代的敵國一樣,手足都能相殘。
也難怪在Jone的世界裡,根本沒有兄嫂這個概念,明明知道她是他哥的妻子,卻還敢這樣亂來。
許恩慈睡不着,就直勾勾的看着不遠處,似乎很是認真,可細看,卻又目無焦距。
那個夢魘,讓她渾身發顫,想要哭喊的時候不能哭喊,以爲是啞劇的時候,又有痛徹心扉的卻嘶啞的叫聲。
那個女人沒有死,活生生的……
她合上眼,沒有發現自己渾身都恐懼的在輕顫。
林傅其實是因爲發現自己的資料庫被入侵,而且單獨只有備註爲Kindness的文檔被翻過,時間是昨天。他等不及,直接從英國動身來美國。
他怎麼會不知道,能進來這裡的,除了Jone還有誰那麼無聊,目標性又強。
一腳踢開沒有關緊的門,林傅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裡間。
掃眼就看到坐在臥室上,膝蓋放着ipad的少年。心中的怒氣突然不可遏制的升到頂點。
Jone早就知道他來美國的消息了,這會兒見到他來了,頓時心虛,卻還是露齒一笑,有些討好,“表哥……”
林傅不言,兩步上前就把東西直接給掀翻了,一把拎起Jone的衣領,“別他媽這樣叫我!”
擡手就朝他臉上給了一拳。
Jone悶哼一聲,連忙捂住頭,“別打臉別打臉,我下巴要脫臼了。”
在許恩慈那邊還能給個一兩招,這會兒知道自己理虧,Jone也不敢還手。
不過也知道,要是還手,絕對比這還慘,保不準還得進醫院躺幾天。先不提這事本來就是他不對,爺爺奶奶又疼表哥,被他們知道就更……
於是Jone只意思意思下的捧着臉,一把被摔到地上。
還好他有先見之明沒有叫妞,又在地上鋪了一層毯子。小腹很快就捱了拳頭,他又是一聲悶哼,卻不忘白着臉解釋,“我就是好奇,表哥你明知道我喜歡Kindness,卻不告訴我他是我嫂子。結果飛機上遇到,別,別打臉,哥別打臉……”
等到林傅好好教訓了一番解氣,兩人才終於坐下。
一個面無表情冷漠不語,坐在椅子上。
一個鼻青臉腫不時抽氣,沒形象的坐在地上。
“說。”林傅薄脣吐出一個字。
Jone手指小心的碰了碰自己的腫起來的臉,後悔死,淚花都飛出來了,“這不是回美國的時候,飛機上遇到了嫂子,哥你也知道,我從不喜歡吃機餐。”
林傅看也不看他,“我不知道。”
Jone一噎,摸了摸鼻子,“反正,看到嫂子
吃了,就問她要了個壽司。”
林傅輕飄淡寫的掃了他一眼。
少年頓時氣勢又矮了幾分,“這不是……看嫂子,看嫂子吃了有多嘛。後來,就沒後來了,進了公司之後,我才發現,她原來就是我朝思暮想,哦,不對,是一直仰慕,額,敬仰,對,敬仰的Kindness……”
說到這個,少年的表情突然有些氣憤,但是一怒,卻牽扯到臉上的傷口,頓時又一番呲牙咧嘴,“那些媒體太可惡了,Kindness那麼漂亮年輕,爲什麼要弄成個大媽的模樣啊。害得我半天認不出來。”
“你要說廢話?”林傅鷹眸沉下,綠光漸深。
周圍突然一冷,Jone頓時不敢說那些了,語速極快,也感覺不到臉疼,“後來我就隨便翻了她的身份,聽聞她和她丈夫不怎麼合,然後就進了哥的資料庫。”
Jone看了一眼他,不敢停,繼續道:“然後嫂子跟我說,她跟哥你們之間,那個……就是那點小隱情。不過哥你要相信,我絕對絕對沒有對嫂子下手,那藥對她沒用!而且嫂子也說了,孩子是你和她的,我就算是想也沒戲啊。而且我保證,我絕對會忘掉我看到過聽到過什麼的,絕對!”
就在他信誓旦旦發誓的好時候,林傅起身,凌厲不減的眸颳了他一眼。
沒用個頭!
這番拷打質問,其實也不過五分鐘不到的時間。
林傅回到房間時,見許恩慈還醒着,瞬間軟了幾分態度,絲毫不見在Jone那邊的霸道無理樣,“Kindness,你聽我解釋。”
“你出去。”許恩慈眼皮掀合,卻沒有看他,語氣很平淡,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
林傅這番來就是爲了這件事,他可以接受她任何決定,然後再進行扭轉,可沒有想過她會選擇逃避啊。
所以當然不會走,索性不管不顧的就地坐下,“我已經教訓過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了。”
“哦。”
她興致缺缺的應。
見她這樣,林傅也不管她有沒有聽進去,將聲音放緩壓低,緩緩的將自己六年前,去青雲城是爲了什麼,又陰差陽錯幫朋友慶生,遇到被下了藥的她的事。
他好心送她回家,結果這姑娘卻什麼話也不說,就拿着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
而他是個男人,酒量好,而且晚上只是喝了幾杯,察覺到她的注視,只覺得自己也被藥了一般,有些難以自控。
而臨界點,是她的伸出涼涼的手,碰他握着方向盤的手。
她身上的溫度不高,手指的溫度更是如玉,明明涼涼的卻觸手生溫。然後她低低的吟了一聲,似乎是愜意,又似乎是……
反正,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手下的方向盤一轉,就把她帶到酒店了。
當然上了牀之前,他還問過她願不願意。
不過那小嘴兒只咕噥,說什麼熱啊熱,明明軟軟的身子溫度不高……卻……一直在勾引他。
他不是什麼柳下惠,於是就……
當然,這些話林傅是一語帶過,能簡不繁。
然後又說因爲要考察分公司住址的事情,在青雲城停留了大半個月後,纔回到英國。但是後來,又鬼使神差,呸,是命中註定的看到她上報的消息,又飛青雲城。
被請去做
手術的是Half的人,所以他得知許建強的做法,他做好了應對。
拿他的話來說,就是絕對不會容忍自己的血脈,死在冰冷的機機械下。
林傅看了眼一直都沒有改變姿勢的許恩慈,她的神情似乎都沒有變,一時間也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他知道,他來之前,一定發生了什麼,不然她的狀態不會這樣糟糕,讓人擔心。
但是她不肯說。
林傅嘆口氣,合上眼,有些倦意。
晚上連夜趕的班機。兩天前回的英國伶俐好像是怕了他哥,恨不得把所有未來需要簽約的文件都讓他先過目一遍。
忙裡抽空翻下電腦,就發現Jone竟然偷偷潛入。
心中記掛,於是又連夜趕來。
緊繃的情緒,剛剛給了Jone一頓揍,這會兒一番解釋,卻不知道有沒有被聽進去,傅霖?威廉覺得自己很委屈。
委屈着委屈着,卻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連續兩天不曾好眠,雖然一直告訴自己,一旦Kindness出事情,就會有人告訴他,但是情緒上根本放鬆不了。
許恩慈的眼珠子動了動,酸澀的合上,再掀開,看坐在門邊上的男人。
她半坐起身,就這樣不遠不近的看着他。
威廉說的,和她猜想的八九不離十。
當初這個孩子之所以沒有被打掉,就只是因爲威廉不想讓自己的血脈流落在外。而接下來的故事,就算威廉不說,她也能猜中。
“手術”過後,他一直在暗處關注着她。
所以她出國的消息,不可能逃過他的視線網。
他應該原本只是想讓她安全的生下孩子,所以纔會在她身邊安排很多……當初她覺得感激,現在想起來,卻覺得十分蹊蹺的人和事。
後來在咖啡廳,聽說她去之前,威廉就已經有習慣在那喝咖啡了,所以這一事件算是例外。
因爲她惹禍了,而他不願意自己孩子的母親受到欺負,於是出面幫她解了圍。
之後……
是她得寸進尺。
是她將別人的好意當做理所當然。
所以,他自始至終,都是爲了這雙孩子。
那麼他的所作所爲也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他對孩子很好,好到他在開着高層領導會議,聽到孩子生病了也會立即拋下會議,去醫院。
什麼叫對每個人都溫柔體貼?他其實最殘忍。
而她許恩慈就像是一隻小鳥,自以爲努力煽動翅膀,靠自己飛出了一片天空,卻想沒想到這天空還是他雙手捧着親自搭出來世界。
她是孩子的母親。
所有的前提,所有的溫柔謙和寵溺,都是因爲,她是他孩子母親。
“威廉。”她低低的喚,聲音輕到連她自己都覺得是錯覺。
許恩慈動了動手指,握住被沿,卻還是沒有下牀。
她想,不管什麼糾葛,不管什麼初衷。
所有的事情都需解決,他要孩子,而她根本沒有資格和她爭。
因爲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給予的,包括孩子,也是因爲他纔不至於死在六年前。
他要,就給他。
這個念頭纔出現在腦海裡,眼淚就落了下來。
她再次鑽進被窩,將被子蓋住自己的腦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