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屏,碧琴無事,你快去催催,怎麼還沒人過來……”
畫屏照料着碧琴,林懷瑾話還沒說完,下人婆子打院子外進來,沒請得動人,更是兩手空空,臉色變得比走時還凝重。
“二姑娘,聽說太老夫人跌下牀了,主母正往佛手院趕,奴婢沒見上人,寧姑娘,可還好?”
“你去那碎瓦里取些灰來,仔細着別劃了手。”
寧長繪傷了頭,可經不起耽擱。
“奴婢……”害怕。碧芳眼睛對上林懷瑾看自己的神色,將後面的話憋回肚子去,小心翼翼的跑進門兩側的走廊上,在窗臺外落下的花盆裡隨便抓了一把,起身就要往回趕。
“是灰!不是土!”
林懷瑾已經有些生氣了,碧芳見狀將手裡的土倒回去,拍了拍指縫,將灰白色的碳灰拿雙手捧起,篩去盆土。
冬日天寒,花草不易養,拿燃盡的碳灰蓋了,恰當的餘溫更令其存活。家境貧寒的人家,往日磕着碰着,具是拿灰覆蓋,來起止血之效。
林懷瑾窗前的花盆,都是蓋了一層碳灰保護的。
院子裡的下人們看着林懷瑾行如流水的動作,很是佩服,二姑娘竟懂這些?
林懷瑾這會可沒功夫理會下人如何看待,她終究不是郎中,瞧不出寧長繪到底安然無恙與否。碧琴也還那樣,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叫林府出了這麼些亂子,叫林懷瑾心底,也不安起來。
思忖良久,林懷瑾吩咐畫屏,“你去打聽打聽太祖母如何了,莫與佛手院的丫頭碰着,找個說得上話的人給母親遞個信兒進去。”
眼下邵氏情況不明,可林懷瑾自己走不開,若叫人瞧見林懷瑾的丫鬟去了佛手院,卻不見正經主子的人影,不知又要挨多少人的數落。
“唯。”畫屏碎步邁的急,走處拱門又不放心,回身對下人婆子喊:“有勞婆婆替我照看二姑娘,姑娘才進好轉,不能再受寒,姑娘牀底下有個箱子,裡面有件大氅,我沒落鎖,勞煩婆婆拿出來爲姑娘披上……”
下人一邊聽着一邊頷首,盡力迴應着,轉頭看了看林懷瑾,回過身去對畫屏應下來,“姑娘自有我照料,你又不是回不來了,莫怕!”
說不怕是假的,方纔響聲震耳欲聾,讓人心悸,有伴着天旋地轉,衆人皆是丟了魂一般。
林懷瑾不放心下人婆子一個人進去搜尋,院子裡進過屋子的下人這會每一個頂得上的,雲開倒是熟悉了裡面佈置,可在一個婆子面前,林懷瑾不敢失言,畢竟雲開還是個男人。
“我看許久沒再鬧出動靜,該是不會再出事了,碧芳,你陪着兩個人也算作伴,再進去一趟吧!”
下人婆子很好的抓住了“再”字,擡眼瞧了瞧林懷瑾,這一眼瞧得迅速,林懷瑾察覺時,轉首已經尋不到投射的方向。
這件大氅是最後一件,亦是比畫屏身上那件更加貴重許多,內裡是褐色狐狸皮,領口豎立着一圈褐色狐狸絨毛,碎碎短短的,似是幼崽身上的,往下是緋紅色綢面,摸上去光滑無比,拿銀線繡的彼岸花,壓了三分豔麗。
林懷瑾披上時,連忙將身前的寧長繪也拿衣身遮護進去,碧芳爲林懷瑾繫了領下兩顆如意釦子。
畫屏一腳越過拱門,身後好似有人追趕,給衆人解釋道:“官兵進府了!官兵進府了!”
林懷瑾一把拉住畫屏的手,盡力穩住她,語氣緩緩道:“莫怕,父親便是武侯,府裡有官兵也算正常之舉。”
畫屏在林懷瑾,總是有莫大的安全感,林懷瑾便是她的主心骨。
“是奴婢失態,嚇着二姑娘了,奴婢瞧着這些官兵陌生……”
林懷瑾還沒聽出有用的信息,內院也出現了官兵。
原來畫屏說的是真的,真的是陌生的官兵,並非府兵!
“大人,大人已經進了內院,這些都是我侯府未出閣的姑娘住處,實在不便!”
西氏攔了一路,侯爺不在,她一個婦人不敢多加阻攔,盡說些好話討好官差。
“林夫人,皇命如此,不是在下說了算的,何況在下已經依着林夫人所言,先從庶院查起。”
西氏邊走邊說,不曾想來人竟如此直白的說了出來,忙向前望去,很是怕會叫林懷瑾聽到。
林懷瑾也確實聽了進去,只怪今日風不太順,正巧刮進她的耳朵裡。
“姑娘,得罪了,聖上有旨,命定都巡使調查濟煙街一帶。”
“聖上有令,自濟煙街方圓十里,不論大小官邸,接受調查!”
帶頭的話音落下,打了個手勢,讓人將院子裡裡外外圍住,瞧着衆人打扮,林懷瑾最爲突出,便近前的揖禮,客氣道:“實在對不住姑娘,在下只去屋內瞧瞧,不會碰壞姑娘任何東西。”
他也知這有損閨閣千金的名聲,不論嫡庶,誰都逃不了這個過程,說完不等林懷瑾回答,拿着佩劍進了屋去。
林懷瑾體諒他們身不由己,更是沒想到當差的對待自己竟還如此客氣,更是不擔心進去能亂翻了東西。
眼下西氏出現的容易,林懷瑾忙不迭喚道:“母親。”
“呀!寧姑娘這是怎的了!傷的這麼嚴重!”
西氏頷首,注意到林懷瑾身前的寧長繪頭上包裹着一層布子,上面有鮮紅的血跡。
“母親放心,已經止住了。”先前拿灰搽了傷口,用的原來的帕子包住,難免不知情的人見了會往不好的地方想,林懷瑾出聲解釋道。
“你這孩子也是,寧家的嫡千金可是在林府出了事,知曉去了叫人如何交代,你怎也不派人去知會一聲,請了府裡的郎中來也好啊。”
府裡還養着郎中?“是女兒行事不周,原先不曾被人提及過府裡僱着郎中,才叫表妹耽擱了~”
“……此事確實不該怪你,你也是受了不少驚嚇罷?”西氏回味林懷瑾的話意,變了語調柔聲關心起人來。
“銀杏,快去請郎中來……”
“夫人忘了,郎中在佛手院正給太老夫人瞧着呢。”
“整個定都城便沒個郎中了不成,就算是個坐堂的,也需得給我請個來。”
銀杏聽出了西氏話裡的安排,忙自應下:“唯。奴婢這就差人去辦。”
回首打發身後的下人道:“可細聽清楚了?仔細去辦吧,這會兒怕是看傷的不少,務必請個來~”
銀杏身後是西氏的二等丫鬟,自然聽明白了西氏方纔話裡的意思,再如何說寧長繪也是嫡女出身,可惜了跟文氏沾了關係,註定不受主母待見,只配個坐堂的看診,連個郎中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