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瞧!”冷凝不是愛嚼舌根之人,但眼前所見,到底有些出格,即便不瞠目結舌,也總得說道說道,給她們提個醒。“這樣的着裝,當紫禁城是什麼地方!”
年傾歡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瞧過去,眉頭旋即擰緊:“還真別具一格的好景緻,御花園的花紅柳綠亦不及這番奼紫嫣紅。”
“站住。”胡來喜快走兩步,攔住了正要拐進小道里的兩名侍婢。“好大的膽子,貴妃娘娘在此,竟然膽敢不上前問安,你們是跟着哪個姑姑學的規矩?”
兩人但見貴妃在前頭不遠處,只好硬着頭皮,跟隨胡來喜走上前去。
“年貴妃娘娘萬福金安。”兩人脆生生的嗓音,當真如同鶯聲燕語般清脆。
其中一個身着紫紗裙的丫頭,接着道:“奴婢偏紫,與晴藍才入宮不久,還未曾有姑姑教授規矩。望娘娘恕罪。”
樂凝輕嗤一聲,不悅道:“娘娘未曾問話,哪裡輪得着你們多嘴。即便是入宮沒有姑姑教授宮規,你們也不可穿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當着紫禁城是什麼地方了,由着你們胡鬧。”
晴藍略微仰起頭,眼中的年貴妃不僅僅向宮外傳聞那樣明豔照人,且還兀自帶着一股威懾力,周身散發着壓倒一切的氣勢。
“大膽,你盯着娘娘看什麼?”樂凝發覺晴藍有些不對勁兒,臉登時就拉長了。“還真是沒有規矩,胡來喜,還不快點找個經年的嬤嬤好好調教着。”
年傾歡沒有開口,只是贊同的略微點了下頭。
胡來喜馬上召喚了個腿腳利落的小太監:“趕緊將這兩個丫頭送到肖嬤嬤那兒去,讓肖嬤嬤費點心好好調教着。”
偏紫似乎並不領情:“奴婢奉命去內務府取墨給爾雅姑娘用,耽誤了姑娘抄經,這罪責奴婢可擔待不起。即便貴妃娘娘要嬤嬤調教奴婢等,也請稍後片刻,完成了爾雅姑娘交代的事情,怎麼調教都成。”
“怎麼說話呢你這是!”胡來喜眼睛一瞪,手邊高高舉在了半空中:“你當這是什麼的地方,豈容你等放肆。”
“年貴妃娘娘恕罪。”爾雅匆匆而來,正看見胡來喜高高揚起的手。“奴婢不會管教身邊的人,若有什麼得罪之處,還望娘娘海涵。”
年傾歡示意胡來喜別動手,兀自輕緩一笑:“爾雅姑娘入宮伊始,乃是御前伺候的女官,只怕是最懂這宮裡規矩的。雖則如今遷居靜閣,可皇上到底也未曾將你視作奴婢,且還恩准昔日侍奉在側之婢,如今繼續侍奉。皇恩厚重,姑娘自然更該懂得如何奉守宮規。”
“爾雅願意待她們受罰,還望娘娘念在她們才入宮不久,不知禮數而饒恕了她們。”爾雅當即跪在了宮道之上,表情雖然誠懇,卻也略微顯得木訥。
“肖嬤嬤是宮裡經年的嬤嬤,最是會調教新來侍奉的奴婢。”樂凝恭謹道:“奴婢以爲,將偏紫、晴藍交給肖嬤嬤管教,是最好不過的法子,不知道爾雅姑娘意下如何?”
“能得肖嬤嬤提點,當然是她們的福氣。”爾雅不便與年貴妃起爭執,遂道:“你們還不趕緊跟着去。跟着嬤嬤好好學習宮中規矩,萬萬不要再惹出什麼事端,明白了麼?”
偏紫與晴藍對視一眼,少不得嘟囔了句“是”。
胡來喜這才讓人領着她們一併過去,心裡禁不住犯嘀咕,不就是區區一個女官的侍婢麼,怎麼眼裡就這麼無人。
“你起來吧。”年傾歡禁不住有些奇怪:“爾雅姑娘溫順柔和,知書識禮,一看便知道出身不俗。怎的身邊侍奉的婢女卻頗爲刁蠻,不知深淺?本宮還以爲,近朱者赤,她們多少也會學到姑娘的幾分皮毛。”
“爾雅自幼長在煙花之地,一身的技藝皆是跟隨翠娘所學。”爾雅毫不隱瞞:“翠娘便是舊時侍奉齊妃娘娘的侍婢,所以宮裡的規矩,奴婢略知一二。可偏紫與晴藍都是荒慣了的丫頭,成日裡做些粗活種活,性子也難免糙了些,讓娘娘見笑了。”
聽她這麼說,年傾歡意識到一件事,那便是齊妃一定私下裡與爾雅見過面,且也知曉爾雅是經自己昔日奴婢調教出來之人。依齊妃的性子,能偷偷的與爾雅見面,就必然是已經有了打算。否則,她怎麼會默許這樣的女子留在宮裡礙眼。“無妨,交給肖嬤嬤調教也就是了。你不是還要抄經麼,早些回去,別耽誤了時辰。”
“多謝年貴妃娘娘寬宥。”爾雅謝過,便匆匆的孤身而去。
樂凝有些看不懂:“娘娘,這位姑娘做今兒這一場戲,是要讓咱們看什麼?看她卑微的出身,還是看她得體的談吐?究竟她是要護住自己身邊的奴婢,還是另有打算,怎麼奴婢就是看不明白呢!”
不得不承認,樂凝的話給年傾歡提了個醒。“是啊,她究竟是要做什麼呢?”心裡也閃過一絲疑影,這兩個丫頭入宮侍奉也有幾日了,即便宮裡的規矩不懂,可着裝難道就不能更換的入眼一些麼?似乎這位姑娘就是要刻意的引起旁人來注意她們。
“得虧了今兒遇着的是娘娘您,若是遇着皇后娘娘,又或者是別的娘娘,只怕送去慎刑司活活打死也是有的。誰叫她們穿的這樣不知檢點。”樂凝挑了挑眉,如實道:“要不怎麼說娘娘您心呢,也就只有您能寬待了她們。”
“走吧。”年傾歡微微一笑:“這兩天好好擔待着,眼看着哥哥要進京了,這時候宮裡最好別出什麼亂子才穩妥。”
春日的紫禁城,夜裡還是寧靜的。聽不見蟬鳴蛙趣,也沒有鳥兒白日裡滴滴瀝瀝的啼鳴。偶爾掠過清風,揚起了幔帳輕紗,讓人覺得舒服愜意,一點點貪涼。
年傾歡只覺得身子輕飄飄的,很快就要失去知覺酣然入夢,卻忽聽見“咯吱”一聲,震得頭皮發麻。“是誰?”
“奴婢有罪,攪擾娘娘清靜了。”花青的聲音不高,眉心之中透着一點焦慮。“娘娘,後宮出事了。”
揉了揉眼睛,年傾歡不耐煩的坐了起來。“何事?”
“雪菱與雪瑩來報,說晚膳過後,就不見了爾雅姑娘的蹤影,她們已經足足找了好些地方,依舊沒有尋着,故而急匆匆來翊坤宮求見娘娘,稟明此事。”花青也覺得奇怪,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怎麼能說不見就不見了。“奴婢瞧着,她們急的臉都白了,怕出大事,就趕緊來稟明娘娘。”
因爲疲倦的緣故,年傾歡今兒睡得早了些,晚膳基本上沒有動,飲了一碗米湯歇了半盞茶就睡下。估摸着此時離宮門下鑰還有一會兒的功夫。“讓胡來喜帶着人四處找找,養心殿也去問問,畢竟爾雅熟悉那裡,許是過去陪皇上說話了。”
樂凝輕輕推開門進來,福身便道:“娘娘,敬事房傳過話,說皇上在景仁宮用了晚膳,便歇在了皇后娘娘處,這會兒奴才們不敢叨擾,只是雪菱找過養心殿,陳福說未曾見過爾雅姑娘。”
“哦?”年傾歡聯想到白日之事,隱隱覺得這裡面有內容。
“娘娘,奴婢覺得奇怪。白日咱們還遇見了那位姑娘,這麼會兒功夫,人就不見了。這還真是稀奇。”樂凝回想着白日的種種,雖然覺得不對勁兒,可到底也想不出有什麼不妥。“娘娘覺得是有人蓄意安排,暗中對爾雅姑娘下了毒手,還是……根本就是那位姑娘自己有什麼打算?”
“紫禁城雖然大,要藏起一個人,只怕也不是這麼容易。”年傾歡稍微思忖,便道:“皇上此時既然宿在景仁宮,此事便不必驚動皇后娘娘。沒有皇后娘娘的手諭,本宮不便搜宮,但是卻可以鎖閉城門。樂凝,你叫胡來喜帶着翊坤宮的戍衛,手持本宮令牌,將內宮宮門鎖閉。
所有宮門,只許入,不許出,但凡要出宮者,無論是否有令牌,均要仔細覈查身份。可疑之人即刻帶回翊坤宮,由本宮親自審問。”
“是。”樂凝趕緊應聲,按照年貴妃的吩咐與胡來喜就辦。
花青卻有些糊塗:“娘娘的意思是,那爾雅姑娘要自私出宮?”
白日裡,侍奉她的人沒頭沒腦的就被撇開了,傍晚時,連她自己都不見了蹤影。這樣巧合的事情,不得不讓年傾歡多想一些。怎麼這位爾雅姑娘,似乎是有意借旁人之手,鉗制身邊之人,從而逃出宮去。到底,偏紫與晴藍是侍奉她,還是監視她?“是不是私自出宮,見着人一問就知了。”
越來越覺得這位姑娘不簡單,身上一定有些許秘密是她不知道的。年傾歡勾起了脣角:“這齣戲指不定演到什麼時候呢,你先替本宮更衣。”
花青點頭,拿了貴妃喜歡的蜜合色旗裝走過來:“娘娘所言不錯,奴婢只是怕那一位姑娘一早就已經矇混出宮了。”
“不會的!”年傾歡自信滿滿:“若是這麼容易出宮,戲就唱不下去了。本宮斷定她還在紫禁城之內,一定不會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