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卓沐風本來的臉,那麼這一笑,肯定是俊朗非凡,風采無邊。可惜他戴着一張老樹皮般的毀容臉,嘴角牽動一下,反而讓人覺得陰測測的。
幸虧魏琛和吳茵茵都知道石恩公雖然長得醜,但心地卻很好,而且也習慣了他這種‘假笑’。
吳茵茵推了一下魏琛的胳膊,意思是你來說。
魏琛咳嗽幾聲,還是有些不好意思,過了片刻才低聲道:“恩公,嗯,有點事情想找你商量,能不能麻煩你,跟我們過來一下?”
找我商量事情?
卓沐風微微皺眉,他不喜歡麻煩,但這些天相處下來,他知道魏琛是個很麻煩的人。這傢伙如此低聲下氣,小心翼翼,該不會要老子做什麼難事吧?
卓沐風第一時間就想拒絕,不過如果直接說出來,恐怕會傷了魏琛和吳茵茵的面子,連什麼事都沒聽就拒絕,這不是擺明不給面子嗎?這有違他刻意接近魏琛的初衷。
算了,就先聽一聽,大不了如果真是難事,自己再想個辦法拒絕掉就是!這麼一想,卓大官人頓時心念通達,站了起來,笑道:“看來事情還挺神秘,魏兄請吧。”
“石恩公請。”
魏琛呵呵一笑,連忙在前帶路,吳茵茵在旁做了個伸手的動作,卓沐風便跟了上去。一行三人在不少好奇的目光中,來到了樹林深處。
確定沒有人能看到聽到,魏琛才停了下來,轉身面對石恩公,這魯男子還是有點難以啓齒的味道。
畢竟在他眼裡,石恩公乃是有品德,有原則的隱士俠客,這類人一般都不喜歡被俗務纏身。他卻因爲一己之私,想要讓石恩公去擔負起臨時盟主的重任,實在是心中慚愧。
“說吧,到底什麼事。”
一見魏琛欲言又止的爲難樣子,卓沐風心中咯噔一下,更是萬分戒備,看來一定不是什麼好事,沒準還有危險。
這廝已經在想怎麼找藉口拒絕了。
“石恩公,是這樣的,我想……”
對上石恩公坦然明亮的雙目,魏琛實在是臊得慌,嘴脣動了幾次,最後突然重重地嗨了一聲,一跺腳,轉過身不說話了。
吳茵茵用力瞪着魏琛,結果後者就是不理她,自顧自低着頭。
見狀,卓沐風樂得推脫:“看來你們還沒商量好,那石某就先告辭了。”轉身大步往回走。
這下子吳茵茵急了,沒空去管魏琛,一個閃身攔在了卓沐風身前,叫道:“石恩公請留步。”
卓沐風目光泛冷,哼道:“石某生平最痛恨畏畏縮縮,瞻前顧後之人,心若堂堂正正,就該暢所欲言。你們這種樣子,石某羞於爲伍!不用說了,你們的忙找其他人幫吧。”
此話一出,魏琛更是羞愧難當,一張剛毅的臉都紅成猴屁股了。被心中的知己這樣輕視,真是教他想鑽到地縫裡去。
吳茵茵瞪了一眼魏琛的後腦勺,旋即看向氣勢沖沖,讓她心尖微微發顫的醜男子,不想承認自己有點害怕。
但想到魏琛和兄弟們,這女人又鼓起了勇氣,迎着卓沐風冷淡的目光,語速加快道:“石恩公,我們想請你幫一個忙。你也知道,近來投奔我們的江湖人實在太多,這樣下去容易出亂子,不好控制。所以我們想組織所有人,暫時成立一個聯盟。”
原本聽得不耐煩,只想快點走人的卓沐風,驟然聽到最後一句話,不由雙目微閃,止住了腳步,淡淡道:“那你們找我幹什麼?應該去找其他人商量。”
吳茵茵挺起胸膛,鏗然有聲:“這個聯盟必須要成立,諒那些人也不敢反對,所以沒必要商量!但所謂蛇無頭不行,現在最重要的,是推選出一個有能力,有魄力掌控聯盟的人。”
望着這個美豔的女人,卓沐風眼底飛快掠過一絲欣賞。
這些天對方在觀察他,孰不知他也在觀察對方。在卓沐風眼裡,魏琛雖然武功更高,爲人豪爽,但未免優柔寡斷。
反而是這女人,從第一次她設計自己留下來開始,卓沐風就知道,她纔是三義莊中最難對付的角色。
“魏兄武功超凡,又能服衆,我相信所有人都贊成他當盟主。”卓少俠心中轉着各種想法,隱隱猜到了什麼,心臟砰砰直跳,嘴上卻說着違心之言。
果然,吳茵茵搖着頭:“魏大哥是個好人,但正因爲他太好了,那些人明面上尊重他,背地裡卻未必把他當一回事。”
這話怎麼聽着不對勁,難不成老子就不是好人?
吳茵茵也回過味來,俏臉一紅,連忙補救道:“石恩公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你也是好人,但你比魏大哥有原則,而且武功也勝過魏大哥,我相信如果盟主由你來當,纔是最佳的選擇。”
她至今記得對方一劍殺一人的本事,那等實力和氣勢,可不比魏大哥嚇人嗎?
卓大官人清了清嗓子,心說你要是知道老子的真實斤兩,估計就不會這麼說了,臉不紅氣不喘道:“你的話雖然很客觀,但石某乃是閒雲野鶴,恐怕做不來這個盟主,還是另請高明吧。”
說完,再度邁步而去,吳茵茵又攔在身前,一臉懇求道:“石恩公,這裡唯有你最合適,還請你幫幫忙。唯有組織所有人的力量,我們大家的安危才更有保障!”
這廝恨不得立刻答應下來,但先前他已經表達了辭意,總不能對方一說讓自己當盟主,就立刻點頭吧。
正想說點什麼話,後方的魏琛已經一個健步衝了上來,拉開極力勸說的吳茵茵,喝道:“夠了,不要說了!石恩公何等人也,豈能如此勉強他?”
轉頭對着卓沐風歉然道:“恩公,舍妹無禮,還請你不要往心裡去。”說罷,魏琛拉着吳茵茵就走。
就這麼走了?
卓沐風呆立在原地,傻眼不已,恨不得一腳踹開這壞事的傢伙。
幸虧吳茵茵很配合,一邊掙扎一邊怒道:“你走開,好,既然沒人當這盟主,那大家就解散,誰也別想賴着誰,我現在就讓那些人滾蛋!”
魏琛又拉住她不放,二人原地鬧了起來。
“你們住手!”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卓沐風迅速上前幾步,分開二人,先看看沉默的魏琛,再看看餘怒未消瞪着對方的吳茵茵,沉吟許久,一副我真是沒辦法的樣子。
嘆道:“此地這般危險,那些人受傷未愈,讓他們離開唯有死路一條。我輩中人,應有仁慈之心。罷了,罷了,如果能讓大家儘可能安全的話,我石小草便勉爲其難,暫時做一做這個盟主吧。”
二人豁然看向他,魏琛急道:“不可!石恩公,豈可如此委屈你?”
委屈你妹啊!卓沐風恨不得封住這傢伙的嘴,冷冷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魏琛啞口無言,吳茵茵卻管不了那麼多,一臉喜色:“恩公當真?”
卓沐風:“石某一個唾沫一個釘。不過我有言在先,一旦今後找到比石某更合適的人,你們必須讓他代替我來當盟主。”
吳茵茵笑容滿面:“這是自然,我等絕不會爲難石恩公的。”心想先把人騙來再說,以後的事誰知道。
見魏琛還是一臉愧疚,這女人有點心軟,眼珠一轉,不禁計上心來。
她還以爲卓沐風真的是因爲擔憂衆人安全,才答應當盟主。畢竟這只是臨時組織,盟主之位並沒有實際的好處,有時候反而要承擔更大的風險。
這也是她堅持不讓魏琛當盟主的一個隱晦原因。
吳茵茵想當然以爲,卓沐風是個面惡心慈的人,所以也不怕他了,說道:“石恩公,茵茵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什麼?”卓大官人的心情很不錯,畢竟沒有這女人,哪有這樣的好事,遂頗有耐心地問道。
吳茵茵:“石恩公俠肝義膽,爲救我們不惜與黑夜山莊結怨,又不肯接受我等的報答,實在令我等汗顏。說來慚愧,我和魏大哥都十分仰慕恩公,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與恩公義結金蘭?”
卓沐風還沒怎麼樣,魏琛已經嚇了一大跳,連忙對吳茵茵呵斥道:“茵茵住嘴,不得無禮!”
真虧這女人想得出來,居然要跟老子結拜?卓沐風挺無語的,不過轉念一想,貌似對自己也沒什麼損失,反正是個假身份。
若現在拒絕他們,二人嘴上不說,心裡肯定會有疙瘩。況且魏琛在江湖中的能量可是不小,說不定以後就有用得到的地方。
迅速權衡一番後,這廝假嘆道:“石某不過一鄉間野人,怎能高攀令兄妹。”
一聽這話,魏琛愣了愣。他能結交那麼多朋友,不會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都聽不出來,愕然片刻後,面露狂喜之色,看着卓沐風:“恩公,你真的願意?”
卓沐風道:“其實我也很欣賞令兄妹,只是怕你們看不起石某。”
“哈哈哈,怎麼會?魏某高興還來不及。”魏琛興奮不已,恨不得當場拉卓沐風結拜,不過吳茵茵卻阻止了他,並讓二人稍等。
片刻後,她帶着林白走了過來,明顯是要拉着林白一起。魏琛悄然看向卓沐風,生怕他不願意,卓沐風卻很用力地笑了笑,並朝林白頷了頷首。
見狀,魏琛真是比喝了神仙佳釀還開心。
一行四人當即站成一排,既然要結拜,當然要先通報年齡,好排次序。
魏琛三十八歲,林白三十三歲,最小的吳茵茵是二十九歲。
三人齊齊看向卓沐風,吳茵茵一臉好奇地問道:“恩公,敢問年歲幾何?”
卓沐風大言不慚道:“慚愧,虛度三十九春。”
這麼巧,剛好比魏琛大一歲?吳茵茵暗暗咋舌,看面相,她還以爲石小草已經四十多了呢,幸虧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