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護再去曹家,到曹家以前,改變了主意,讓人找出曹文弟來,又喊來楊玉昌,謝承運,出來上酒樓雅間裡。
才進去,楊玉昌先過來陪禮:“等我聽到,你家少夫人已經走了。”蔣延玉好笑:“我就說有古怪,難道是分東西吃爭惱了?”蕭護正色:“你才爲吃東西惱。”手指在蔣延玉、曹文弟、楊玉昌、謝承運等四個人臉上一一指過來:“你你你你,你們家一共有幾個妹妹?”
“你幾時呆成這樣?”謝承運也覺得好笑,對着板着臉的蕭護罵:“你不知道?”
“我知道,就沒有想到這麼厲害!”蕭護開始罵:“我娶個媳婦,紮了這麼多人眼!想我的人呢,我說聲感謝。想拿我的人呢,我只有拳頭還!”蔣延玉捕捉到了什麼,問楊玉昌:“今天做客怎麼了?”楊玉昌問曹文弟:“你媳婦今天犯的什麼病?”曹文弟更糊塗,反脣相擊:“不是還在你們家!”
謝承運讓他們打住:“你們說的,和蕭護說的是一件事?”蕭護白眼珠子瞅他:“不是一件,還是兩件?”謝承運也白眼相還:“那你就直說,別掖着!”
“直說了吧!我娶回來的媳婦,我不喜歡,由我打來由我罵,輪不到別人說短長!”再對楊玉昌點頭冷笑:“你家妹妹真厲害!這種人,哪個敢要!沒怎麼樣,先欺負我媳婦,要真進了我家門,還不把我也收拾了!”
這裡又扯出來對壽昌郡主的滿腔恨。
楊玉昌是後來才知道,就問了一個清楚。他滿面通紅解釋:“那是沈姨娘的女兒,我們家裡亂,母親身子不好,大嫂幫着管家,管不了姨娘們。要怪怪你自己,生得太招人愛。這滿城裡有姑娘的人,誰沒打過你主意。”
他一古腦兒全扯上:“喏喏,這裡坐的人全有妹妹,哪一個沒想過再親厚些的事。”蔣延玉三個人一起罵他:“你少說我們!說今天的事!”
“這事是這樣的,曹少夫人今天發病,說蕭護媳婦被擄的那兩天失了清白。”楊玉昌嘆氣。蔣延玉三個人一個激靈:“這話也能亂說。”
蕭護冷笑!
楊玉昌更嘆氣:“還是當着蕭少夫人面說的。”曹文弟驚得嘴張多大,他馬上轉向蕭護,尷尬着說不出話。他還欠着蕭護錢,錢是小事,難得蕭護這個人是不催債的人,而且他借這錢是爲着生兒子。最近溫柔鄉中陶醉着,要再生下兒子來,最感激的人將是蕭護。
蕭護衝他擺手:“你聽小楊說完。”
楊玉昌簡單說了一遍,蕭護冷笑着問:“你省去一多半!我來問你,蔣家妹妹們當時說的什麼!”蔣延玉摸鼻子:“難怪你從我家裡出來。”蕭護再問:“曹家妹妹們又說的什麼?”謝承運很是認命,攔住蕭護話頭:“我妹妹肯定也接的有話,罷了罷了,我們給你賠禮,你看這事情可能過去?”
“賠禮倒不必!只把我的話傳出去就行!我的人,我不喜歡,也由不得別人作踐!我能打我能罵,別人休想!”又對楊玉昌冷笑不斷:“你家那個什麼妹妹,告訴她躲着我!讓我見到,給她一頓好罵!”
又餘怒未息:“本該一家一家上門見伯父母說話,後來想想兄弟們情誼重,才喊你們來!”再對羞愧難當的曹文弟道:“不過你不要生氣,你家門上我是要去的。”曹文弟慌亂不已:“好好,我和你一起回家去問她。”
“問她,倒不必!只是我那個打了她,總得上門賠禮。”
曹文弟才說當不起,蕭護打斷他:“不是給她賠禮,是給曹伯母賠禮!咱們兩家不是一代兩代的走動,不能爲着兩個不懂事的人傷和氣。還有句話兒,我家那個是能殺烏里合的人,一巴掌下去,只怕你媳婦臉腫了,你回去見到別恨我們!”
大家這才一起想起來,蕭少夫人是戰場上威風凜凜的一名。謝承運忽然暴笑:“哈哈,小曹,你正愁外宅怕你妻子知道,這樣正好。你藉着這事把她一頓教訓,把她拿下來,外宅也就過了明路不是更好。”
蔣延玉大樂:“好!”對謝承運翹拇指:“這招數高!”當下用午飯,人人給蕭護敬酒賠禮,蕭護臉上緩過來笑,大家盡歡而散,各回各家整頓自家妹妹去。
可憐蔣姑娘也好,曹姑娘也好,謝姑娘也好,不過接上一句半句的,這下子全跟着倒黴。
慧娘自蕭護摔簾出去,有心大哭一場,又怕婆婆回來聽家人們說過要問自己。欲只噙淚,淚水又忍不住往下掉。自己心裡清楚這下子夫君也得罪了,公婆最近喜歡自己,還不是夫君喜歡自己。
但是心裡擰着,不認爲自己罵蕭護錯了。
摘一會兒眼淚,出來讓人看蕭夫人回來沒有,打聽得回來了,更是忍氣吞聲不敢哭的感覺,只等着。
直到午飯送來,蕭夫人也沒有派人來喊。
慧娘難免想到自己的好夫君也許又做了什麼,可是還不覺得自己罵他不對。飯後解衣去睡,指望牀上哭一會兒,淚水堵在心裡都快不通。才睡下來,聽外面有人問安:“少帥回來了。”門簾子響,蕭護在外間語氣不善的問:“人呢?”
丫頭迎上去:“少帥要使喚什麼?”
“滾!”蕭護不高不低的罵走她,再略提聲音:“人呢!”
這一位要找事!
慧娘披衣起來,不及扣好就出來,垂首問:“少帥回來了。”蕭護冷冷道:“沒皮沒臉的人回來了!”慧娘頭垂得更低,結結巴巴解釋:“那……不是……。那樣,不好,”蕭護居中坐下:“你罵得我好!我上午沒聽懂,再來聽一遍!”
慧娘無地自容,這一會兒沒想到丫頭看到自己難爲情,婆子們看到自己難爲情,她心裡只有難爲情。
這日子還要過不是,總不能就此夫妻生分。無奈扯起衣角要跪,蕭護攔住:“你不用裝相!我知道你還沒罵夠!你罵我,我聽着!你打別人,不能讓別人也忍着!換出門衣服,跟我曹家賠禮去!”
慧娘默默換過衣服出來,蕭護帶她出來,讓丫頭們不要跟:“我自己侍候她!”慧娘總覺得這像要捱打的節奏,倒盼着丫頭們不要跟來。兩個人出了角門,蕭西趕着車在那裡。蕭護車轅上一坐,自己趕車,慧娘上車不時往外看,總覺得真新奇。
好似親戚們說的,鄉里媳婦回孃家,當丈夫的自己趕車。
就蕭西一個人跟着,主僕三人往曹家來。
天漸冷,曹太太並不午睡,怕睡多了夜裡睡不好,見蕭護小夫妻過來,少帥前面走,氣宇過人,蕭少夫人後面垂頭跟着,好個怯生生小媳婦模樣,她就喜歡上,想到自己媳婦,曹太太更覺得蕭少夫人更討人喜歡。
問他們哪裡吃的飯,又見蕭護吃的有酒,讓人泡濃濃的茶來,又問慧娘:“你愛吃什麼,只管對我說,我有個做點心的好廚子。”
慧娘更羞慚了,擡眸輕聲輕語:“多謝伯母。”看一眼坐旁邊的蕭護,起身頭快低到腳面上:“我是來賠禮的。”曹太太驚訝:“怎麼了?”又看蕭護。蕭護努嘴兒:“伯母只問她!”慧娘慢慢說出來:“……她們說這些話,我就給了曹家弟妹一巴掌,少帥回去罵我,說兩家數代的交情,不該打人。怕伯母生氣,趕着我來賠禮。”
給曹太太插燭似的拜下去。
只拜了一拜,被曹太太雙手扶住。曹太太拉她起來,往外喊人嗓音都氣得顫着:“快來人!喊大爺來!喊那不省心的人來!”有人回話:“少夫人在楊家做客!”曹太太大怒:“幹了什麼得意事兒!還有臉裝客人!”這一下子更生氣,丟下慧娘,自己走到門口喊人:“請老爺回來,喊大爺來,不成氣的東西!”
慧娘不安地對蕭護看,你這是來賠禮還是來惹氣,貌似來告狀的。下車時蕭護交待她:“實話實說!”蕭護斜睨她,鼻子裡輕輕哼一聲,只有慧娘能聽見。慧娘又想到自己罵他的話,着實不安。
曹文弟就在家裡候着,見母親生氣飛奔過來,曹太太劈臉給了他一記耳光,罵道:“不成人的東西!還想着讓我把家交給你!全交給你們,只怕親戚們都不上門!”
曹太太還在門口站着,慧娘在房中急了,見蕭護安坐不動,忙過來求他:“快去勸,這不是更得罪人。”蕭護低低的罵她:“你還知道得罪人!你今天得罪的人多!”還得罪了你丈夫!
他不動,慧娘就自己上前去,焦急得不行:“伯母請不要動怒,原是我錯了。”曹文弟捱了這一巴掌反倒舒服,對蕭護的內疚心可以好些。請母親先進去:“母親外面生氣,客人們怎麼安心?”
一語提醒曹太太,這纔回身。慧娘扶她坐下,曹文弟過來涎着臉下了一揖:“少夫人莫怪,千錯萬錯全是我的錯,少夫人看我面上,原諒那不懂事的人吧。”慧娘側身急急讓開,還了半禮,曹太太氣稍平些,讓她坐下,大家慢慢說話。
曹少夫人上午捱了一巴掌,臉真的腫起來。當時就要回來,楊家少夫人們商議過,不能讓她走。蕭少夫人要走攔不住,曹少夫人腫着臉回去,這兩家算在楊家置下來氣。一面讓人找楊家的公子們,一面留下曹少夫人:“生氣回去倒不好,快去妹妹們房中洗把臉,吃過飯再走。早回去,曹伯母問,你可怎麼回?難道回你生謠言?”
才把曹少夫人勸住。她又最喜歡打牌熱鬧,上面有個不對路的婆婆,出來玩一回也不容易,就留下來。
因此蕭護找楊玉昌時,楊玉昌已經知道這事。家裡少夫人們憂心忡忡:“怎麼着再請蕭少夫人再來纔好,她回家去說,少帥難道喜歡?只怕大帥和蕭夫人都不會喜歡。”楊玉昌當時頓足:“喜歡?換成誰家會喜歡!”
用過午飯,和幾個姨娘們正打牌,說她的臉:“看着又腫了,這一個女人這般手狠?”曹少夫人被慫恿得氣足足,更口無遮攔的說起慧孃的謠言來。家裡來了人,管家婆子親自過來請:“家裡有急事,速請少夫人回去。”
曹少夫人還說:“有什麼要緊事,輪到我?”又去楊姑娘房中擦一遍粉,才姍姍然登車。來到房中,先大吃一驚,馬上怒火中燒,她竟然還敢回家告狀!街上傳的謠言又不是自己編的,有能耐找那編的人去!
本該恭敬見婆婆,心中氣陡然上來,帶出來一臉的氣不順:“母親,有什麼事喊我回來?”曹太太氣不打一處來,眼睛快噴火:“你倒來問我!你也是大家子出來的姑娘,嘴裡全說的是什麼!聽來的話,你就敢亂說!”
這話重了,把曹少夫人孃家全掃上。曹少夫人平時也就不是個氣順的人,當下大哭:“我說了什麼!外面人說的,別人問,我不過插一兩句。我嫁的丈夫不好,不敢伸手打人!要嫁個好丈夫,不怕這城裡當婆婆的人,全都幫我來出氣!”
蕭護漫不經心坐着,覺得今天這茶不錯,挺解酒。
當着外人,被媳婦一頓數落,曹太太漲紅臉:“哪家當媳婦的敢這麼回婆婆話!”喝命兒子:“你是死人,看着你娘被人說!”曹文弟纔起來要問曹少夫人,曹少夫人先一頭滾到他懷裡,拿頭砰砰撞他,邊哭邊喊:“你們一家子嫌棄我,我被人打了沒有個問的人,都來怪我!我不活了,你們全指着我早死,好把外來的那人接回家。這城裡笑話看不完,一家子接個外來的,你們家就跟着學!”
指甲本尖,搔了曹文弟兩把,尋刀子要尋死,丫頭婆子們攔着。曹太太氣得話也不會說,好容易能說話,只罵兒子:“生下你這個沒用的,白生了!”
慧娘只能勸,實在尷尬得不行。曹文弟還沒怎麼樣,臉上多了幾道指甲痕,火辣辣的痛。這痛刺激到他,他一惱直挺挺跪到曹太太面前去:“媳婦不賢,是父母親定的!如今也退不了!請母親應允,把兒子的姨娘接回家裡,兒子也有人侍候,母親這裡也少生氣,少爲兒子擔心。”
慧娘呆住!
外面的那一個?
好像她進家門後無意中和蕭護閒聊,蕭護說曹文弟是唯一房中沒有人的人。
不容她多想,曹少夫人衝進來,帶着要拼命:“你敢!”又狠狠瞪一眼慧娘:“自己才嫉妒,卻讓別人丈夫外面安宅子,天良全喪盡!”
有丫頭們扯住她:“少夫人,別鬧了,”幾個人都扯不住她,曹少夫人一跳多高:“我怕什麼我不敢講!我沒有閒錢借給別人安外宅!壞了心的……”
曹太太氣得幾乎沒背過氣,外面曹大人總算回來了。他一進房,不用多問,院子裡全聽得明明白白。媳婦撒潑,曹大人也不問她。進來先喝命兒子:“跪下!”曹文弟跪下,曹大人對着他的臉就打,“啪啪啪啪”,一直打到曹少夫人停下來哭鬧。
慧娘早就給蕭護跪下,苦苦的求他:“求你了,你去勸勸吧。”蕭護怒容滿面:“回去再和你算賬!”這纔起來去勸曹大人,曹大人不住手,到房中安靜下來才氣喘吁吁住手,打人的比捱打的人還累。
曹文弟和蕭護一左一右扶着他回去坐,曹公子的臉,已經紅腫!曹少夫人目瞪口呆看着自己丈夫,再看自己公公。公公和她說話不多,守着公公和媳婦的避嫌,曹少夫人並不怕他,可今天她怕了。
曹大人喝了一碗茶順過來氣,蕭護才緩緩道:“伯父,非是我夫妻一定要來,兩家子和氣,不能就此而生嫌隙。不想引起來這麼鬧騰,”他不高不低的說了一句:“要是放在我身上,她哪裡敢!”
瞪了慧娘一眼,慧娘自慚得不行,一巴掌引出來多少事。
曹大人勸蕭護:“你不必自責,論官職,是你大。論輩分,你是侄子!既有不和氣的事,就應該來說開。這裡鬧,全是文弟不好!”對氣得要發暈的曹太太道:“以後再有不好,你只打文弟!我不是隻一個兒子,打死了還有!再者,老二就要娶親事,你且忍忍,就有一個幫你的人進門。”
曹少夫人聽得呆了,曹大人沒有一句說她不好,卻是句句說她不好。她嗚咽一聲雙手掩面跪下:“父親您也要爲我作主,大爺他外面有了人,家裡全知道,怎麼就瞞着我,我有什麼不好,你們這麼對我?”
曹大人問曹太太:“你知道的?”曹太太當然道:“我不知道。”曹大人問曹文弟:“錢哪裡來的?”曹文弟回道:“外面借的。”曹大人嚴厲地道:“那人可賢良?”曹文弟忙道:“好人家裡姑娘,家住在城裡,孃家是個做小生意的,全家裡沒有尖酸的人。”曹大人目視曹太太:“既如此,太太見見,要好,接進來吧。收拾一間房子給她,擺桌子酒,正經的開臉吧。”
曹少夫人哭倒在地。
她的悲痛欲絕,深深印在慧娘腦海中。
回去路上,慧娘不知道說什麼好,心思起伏不定,只覺得心中多少事,恨不能好好問問蕭護,又頹然咬住嘴脣。
罵得他那麼難聽。
蕭護不知怎麼想的,把車在大門外停下,自己先下去,不管慧娘往裡走。大門進進出出都有人,見少帥後面跟着一個年青婦人進來,就不認識的人聽到大門上人喊少夫人,也知趣行了一個禮。
看起來很光彩。
可慧娘沒心思看,她依禮避在丈夫身後,無意中觸碰到他寬厚的背,這背肩寬腰蜂,一條碧玉帶系得腰線如流水般,肩頭卻似水中大石,能擋風遮雨,而回憶往事,他也一直在遮雨擋風。
慧娘頭一垂,心中不知什麼滋味,大門內的路慧娘並不熟悉,這與她角門裡進來的關係不大,是她很少出門。
平時就有進出的事,因大門上大多是來求事情的人,爲避開,一般從角門裡出來。跟後面,見他走到看得到二門時停下步子,轉個方向要走。
慧娘更咬嘴脣,他是帶自己走這一段路。
“哎,”慧娘急急要留住他說幾句話,可一張口卻出來這麼一聲,小小的。那哎繼續走不回頭。慧娘更沒了精神,回房中榻上坐着,哭,沒意思;不哭,心裡堵得更難過。拿起蕭護的冬衣扎幾針,又丟下全無心緒。如柳勸她:“睡一會兒?”
慧娘茫然睡下,大瞪着兩隻眼對帳頂,腦子裡一片空白。她也不能想,一想就是自己罵蕭護的那幾句,再者今天曹少夫人其實悲慘。慧娘並不同情她,可是同情她接下來在曹家的日子。她想到母親的話,再狠的姑娘,嫁到一個正規的婆家,也狠不起來。
除非婆家烏煙瘴氣,混水一片。
漸漸睡着,醒來天色已黑,燈燭都掌上。慧娘有氣無力的起牀,不知道蕭護今天晚上回來會如何?眉眼兒全低垂着出來,見榻上坐着蕭護。他手執一卷書,正看得聚精會神。慧娘硬着頭皮過去的,離他遠遠的,離房門很近:“少帥用過晚飯了?”
蕭護隨意嗯一聲,不理她。
慧娘尷尬得不行,自己低頭再尋話,偏偏一句也找不出來。問他什麼?不睡?天還早?而且上午才罵過他沒臉沒皮。要問他看什麼書,那書名不是在上面。
丫頭們進來解開這冷場:“少夫人的晚飯可以傳了嗎?”慧娘就傳晚飯吃晚飯,悶悶不樂吃完,覺得這樣子僵局總得解開,讓丫頭們全出去,鼓起勇氣:“少帥,”
“嗯,”蕭護淡而又淡。
“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使性子。”慧娘誠懇認錯。蕭護總算擡起眼睛,並沒有生氣的樣子但是也不喜歡:“使性子?你那叫河東獅吼。”慧娘嘴角抽了抽,這離得還遠吧。
不過有了輕鬆的話題,故意俏皮的笑笑:“在您手底下,怎麼敢?”
蕭護眼睛又看到書上面去了。
話說開了頭,慧娘不再氣餒,一個人支肘喃喃:“我的銀薄甲在哪裡?”沒有人理會。又說了一遍,說到第五遍,蕭護纔有迴應:“要那個再去打誰?”慧娘陪笑:“這不是你正生氣,捱打穿着不是挺好。”
蕭護翻翻眼睛,再看書。慧娘自說自話,把冬衣再撿起來收拾着:“這裡用黃色的線多好看吶……。”
無人理。
“這頂針我最喜歡,”
無人理。
“渴了,喝茶去。”
順便給蕭護倒一碗,他倒要了。
一直到睡覺,慧娘先上牀,帶着一橫心隨便處置的表情。蕭護最後洗出來上牀,不睡盤膝而坐,手指指自己面前:“過來,我陪你好好說!”
慧娘乖乖到他對面去,也學他盤膝而坐,先嬉皮笑臉嘻嘻,蕭護居高臨下地白眼她:“說吧,爲什麼罵我?膽子越來越大。”
慧娘無言以對,罵就罵了,誰當時還充分的找個理由出來推敲推敲。沒話回,急出來一個心思。她盯着蕭護赤裸的上半身,他說過那裡就是自己孃家。慧娘長袖抱着腦袋,往前一倒,往他懷裡一鑽,鑽,我鑽鑽鑽。
蕭護先是愕然,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十三的小腦袋一個勁兒的鑽,鑽得他心裡癢癢的。少帥把她挖出來:“打住!這叫耍無賴!”
和沒皮沒臉差不多。
再問她:“我一直沒問你,今天得問了,你出去兩天在哪裡呆着!”慧娘心想這是不相信自己的先兆?想想外面對自己的謠言,慢慢紅了眼圈,垂着頭先不肯說,被蕭護逼得急了,就一張小嘴兒:“嗚嚕嗚嚕……”
難道叫人真的說出來,怕你,所以那天晚上沒早回來。
饒是蕭少帥耳朵不錯,也一個字沒聽出來。蕭護放聲大笑,笑得不能自持,再問:“什麼?”慧娘低眉垂頭,兩片嫣紅的嘴脣上下飛快碰着:“嗚嚕嗚嚕嗚嚕……”
“哈哈哈哈哈哈……。”
少帥笑完了,扳住慧娘白玉似的下巴,把她小嘴兒放自己眼下面,笑:“一個字一個字給我說清楚了。”慧娘噘嘴兒,揉衣服,下巴被攝,轉不動腦袋,就左右瞍眼珠子不看他……小動作做完,當丈夫的笑意盎然還在等着。
被逼不過,只能開口,慢慢地道:“在外面呢,被狗追,”那隻大狗好大。
嘴很大。
蕭護挑眉:“哦?”
“差一點兒被它咬,”慧娘還是慢慢說着。這語調和她平時的明快差之十萬八千里,蕭護忍無可忍,手指擡起她下巴,兩個人臉對着臉兒,蕭護板着臉:“你好歹也稱得上我的一員愛將,怎麼就被狗追,被狗咬?”
慧娘喜歡了:“真的是愛將?”
蕭護冷哼一聲,蠻橫的道:“現在又不是了!”慧娘習慣性的扁扁嘴。蕭護在她小巧渾圓的下巴上捏捏,手感不錯,少帥心情大好,不過不表現出來:“繼續,先怎麼樣,後怎麼樣?”
“先在江水裡,”慧娘覺得下巴上癢癢的,也心情大好,認錯態度誠懇:“後來三姑娘莊子旁邊上了岸,在樹上睡了一夜,找人買了衣服,第二天進了城,好幾回差點兒遇到你,”
蕭護竭力不笑,也不會誇她:“在哪裡差點兒遇到我?”慧娘顰眉回想:“盧記湯麪館,我本來想去吃湯麪來着,你從街角轉出來,害我沒吃到。”蕭護很鄙夷:“還有呢?”慧娘皺眉:“下午在吳記包子店買包子,那包子挺好吃,見到你從外面過,”蕭護決定有點兒表情,不然自己表示那麼焦心,而這傢伙還在躲貓貓不對。
少帥呲牙:“還有呢?”
“晚上……晚上,在張同海院子外面,和一個人拼刀來着,你來了,把他嚇跑到牆頭上,我……”慧娘期期艾艾:“鑽了狗洞。”
“哈哈哈哈……。”蕭護再次大笑,慧娘陪着他笑:“嘻嘻嘻嘻,”看樣子不生氣了。不想蕭護把笑容一收,臉繃得如冰山雪山:“你和呂春樑比的刀?”慧娘迷惑:“不知道他名字,”蕭護有點兒急:“他有沒有看到你臉?”慧娘咧開嘴笑:“沒有!那小巷子暗,我也看不到他臉。看到他臉,是他跳到牆頭上纔看到的。”
兩個人也刻意避開刀鋒上光。
低頭絞手指:“後來你來了,你說六弟,你去後面,十五弟,去左邊,其餘人跟我來,”她學着蕭護腔調,蕭護莞爾,這的確是他當時說的話。慧娘編出來話,卻編不出來當時跟的哪些人。
六弟是一直在自己身邊,十五弟卻是路上遇到。
“你當時在哪裡?”蕭護微笑。
慧娘竭力陪笑:“在你停下來的地方,下面有竹簍子,裡面是狗洞。”蕭護似笑非笑:“你當時爲什麼不出來見我?”
慧娘對他眨巴眼睛,羞於提到自己當時怕捱打。無話可回時,抱着腦袋再往蕭護懷裡一鑽。再次回孃家。
她是睡髻,今天又沒打扮的心思,只插一個白玉簪。簪子碰在蕭護手臂上歪了,蕭護拿去,解開她髮絲,把一頭青絲披散開來,輕輕撫摸着。
他不再問,任由她鑽了一會兒,拍拍她背示意她坐好。雙手握住她肩頭,語重心長:“十三,”慧娘乖乖的:“夫君,我在呢。”
“你是有丈夫的人,”蕭護柔聲道:“就是丈夫不在身邊,你還有公婆,”慧娘忽然感動了,感激涕零的點點頭。
“遇到事情不是你一個人的事,知道不?”
慧娘老實巴交的點點頭。
“像今天,你爲什麼不訓斥她,卻給人一巴掌,這多不好。”
慧娘一本正經的點點頭,但是臉兒上苦大仇深狀。
蕭護又要笑,幾乎要捶牀:“這是什麼表情。”慧娘繼續端着她苦大仇深的表情,軟軟的開了口:“我,我,”又找不出話回答,再次抱頭,往孃家一頭扎進去。
髮絲繼續被人輕輕摩挲,蕭護輕輕的調侃:“這幾個人,你也弄不好?”慧娘再次羞於擡頭,她最擔心的,就是這個意思。
好歹封慧娘也是家裡千辛萬苦教導出來,光請先生的費用,花光家中近一半的餘財。弄不好這幾個人,還叫封家十三娘?
可她軍營中呆了一年,習武的人本來性子明快,更爽朗得近乎少年人。有氣就出,喜歡就笑,和內宅裡這些少夫人們,不習慣了就是。
慧娘小噘嘴又嘟起,本打算在自己孃家慢慢睡着。可蕭護不放她,咬住這嘴……。燭火搖紅,房中春氛濃起來,又厚起來。如春雨下飛花,水靈靈的無處不在。
與此同時的曹家,曹文弟夫妻相對同坐,各自無言。
曹少夫人已經沒有眼淚,但自覺得淚水不幹,用帕子不住拭眼睛,其實早就不想哭。帕子,不過是她此時心情的擺設。
不時,惱恨地看一眼丈夫。他坐在那裡端着一卷書,蹺着二郎腿坐着,燭光下可見到塗着藥的臉,紅腫猶能看見。
進門也有段日子,曹少夫人頭一回見到公公的厲害。
當着人,一句字不說,過去就煽兒子的臉。左一巴掌,是清脆的,右一巴掌,是驚人的。曹少夫人這時候纔想起來恨,丈夫是妻子的依靠,當丈夫的在家裡沒臉,不是打當妻子的臉?
沒有區別。
她半怒半忿的開口:“我還不是一心爲你好!外面女人你也能沾,你想要,怎麼不先對我說!”曹文弟外面有了人,今天又丟了人,心思早就分出去一半。特別是今天妻子得罪父母親,得罪蕭護。
他本來不想回來,可驚動父母親,自己再不回房,以妻子脾氣,只怕她家裡又生事情。對於曹少夫人,曹文弟也算了解不少。她有話羅嗦完了,就沒事。
見妻子這樣說,曹文弟認真的拿兩個黑眼珠子瞅住她,定定的看人,自然有股子寒氣生出來,曹少夫人又拿帕子拭面,聽自己丈夫正色道:“你這話我聽了許多回!不想再聽。再者,你天天就知道要管家,怎麼不想想還沒有孩子。你要有了孩子,母親一心弄孫,還不把家務全丟給你?我要孩子,自然有我的道理。”
妻子過於挾制,外面那女人溫柔如水,也是一個原因。
“你胡扯!分明是貪歡!”曹少夫人叫起來。曹文弟丟耳朵給她不說話。曹少夫人氣噎住,她一直得意的就是自己丈夫面前,說到他說不出來話。她沒有蔣少夫人嫺雅氣度時,卻可以說幾句:“不要凡事依着他,他說得不中聽,全打回去。”
說的不中聽,固然要力爭。可不讓別人說話,就聽不到他的心思。
曹公子早就有二心了,他夾在母親和妻子中間,也有累的時候。曹少夫人是以不知道。
“你貪歡還有理了!”
“你要丫頭,看中哪個,我給你就是!”
曹文弟心想,你會給嘛?你不鬧就是客氣事。
“說呀,幾時認識的,怎麼勾引的你,你不敢說!”曹少夫人快噴火。
曹文弟想一想,放下書,轉身子和她面對面,剛纔是側着身子。對妻子恨之入骨的眼神兒無奈,只能把自己的心思全說給她聽:“我勸你想清楚!她進來,會是父母親應允,雖在你之下,卻算正經進門的人,你也不要虐待她,我防着你這一手,我會對母親說,你不討母親喜歡,讓她住母親那裡,方便侍候。”
見妻子氣得臉變色一下,曹文弟正正經經地道:“再說母親,也不是那虐待兒媳的人。我不是說討我母親喜歡多重要,畢竟家裡以後媳婦多,她必定有偏向的。我說這話,主要是我母親不是那種的人。你總記得錢!”
“我……”
“我說話,就說完,你要打斷我,我就不想再說。”曹文弟忽然想噓唏,才張嘴要嘆,面上一痛,就此打住,道:“娶妻,要麼你能生子子,要麼你能操持。你看,父母親不喜歡,由你不喜歡上我,長子又如何?不能撐門戶的,下面還有弟弟們。再者來,你怎麼偏得罪蕭少夫人!”
曹少夫人氣得坐不住,站起來房中來回走動:“怎麼,家裡人你讓我個個恭敬算你有理。蕭少夫人算什麼,她出身……”
“蕭護對我們說過,她出身伍將軍家,是清白出身!”曹文弟想想自己外面那個,敢回母親,也是佔個清白出身這一條。素來較弱的他隱隱動氣:“她算什麼!你嫁過來也不是一天兩天!也自誇聰明伶俐,怎麼犯這糊塗,辦這糊塗事!”
“外面的人說的,不是我編出來污衊她……”曹少夫人嚷起來。曹文弟大怒,老實人生氣,就是暴風雨般袖子一掃,把小桌子上東西全掃地上。
房中“砰啪”亂響中,曹少夫人被嚇住。她微張着小嘴,半帶驚嚇的看着丈夫,彷彿從不認識他。
曹文弟不習慣發脾氣,對着地上摔碎的東西也有點兒怔忡。然胸口起伏提醒了他,他在生氣。他喊來小丫頭掃地,掃完也按下氣來,對曹少夫人道:“你過來,我們今天好好說一回。”
曹少夫人有些怯,他不打人吧?再一想平時性子上來,他倒是敢?
移步過來和丈夫對坐。
“江南十六郡,你知道有多少人出自蕭家門下?蕭家數代功勳,你知道有多少人和他們交好?這些都不好,你會說你們家也不錯。不過,蕭護身上已經有一等侯,蕭少夫人進京去回來,是名正言順的侯夫人。再者蕭大帥和蕭夫人都已接納少夫人,你難道沒去過蕭家?不知道他那家是難進的?蘇雲鶴弄了一個人也想學蕭護,被打得起不來,是了,這事你不知道。”曹文弟後悔多話:“這話外面不要說!”
曹少夫人還是一臉的不服氣,她還降不下身段來。
“蕭護這一次回來,勾起我一腔心事。舊年裡,我本來想跟着他去,想想我是長子,就沒有走。他年紀不比我大多少,家世上不如他,拼功名上我也不如他不成?”曹文弟伏案微嘆:“我和他自小一起長成,他這一回進京,我也想一起進京,凡事上,他難道不照顧?以後官場上,他難道不照顧?”
微怒妻子:“打比方我以後出去當官,上司太太出身不好,你難道不理不睬?朝中多少窮出身的官員,升了官職太太出身依然不好,下面人都造反不成?”
曹少夫人無話可回,心中雖然不服氣,但對自己丈夫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潛意識裡也認爲他說得很有道理。
可臉上還是依就,怎麼能服這個軟兒。丈夫是一里一里拿下來的,不是一里一里讓出去的。她只冷着臉。
“還有,你當我朋友全什麼人!”曹文弟忽然又惱了,帶着理論的神氣:“蕭護金玉堆里長大,家裡有多少絕色的丫頭!他獨相中這一個,必然有他的道理!”
曹少夫人冷笑:“可不是,我孃家哥哥相中丫頭,說她身輕如燕;你家表叔相中一個人,說她面如紅花,當然都有道理!你呢,你相中外面那一個,又是什麼道理?”
曹文弟淡淡:“爲孩子。”
“你……”
“二弟就要娶親,你再不生,你想讓長孫出在二房!”曹文弟火了。
曹少夫人只覺得胸口不是壓着一口氣,而是泰山倒了壓在心上。她哭起來:“那她也不生呢?”曹文弟見她算鬆口,涎着臉道:“我雨露頻耕,你們兩個人也許全有了。”
“那我要先生!”
“你不講理!”
“你講道理!”
眼看着又成小兒鬥口,曹公子最不擅長這個,起身揉麪龐:“疼,我先睡覺。”又道:“我說,勸你的話句句真心,以後少得罪蕭少夫人,蕭護疼在骨頭裡,你也惹不起。”曹少夫人恨恨在心裡接,我沒嫁個好丈夫。
見曹文弟走幾步又回頭笑:“你不來?因小失大?嗯,說不準你今天晚上就有了,以後她就侍候你。”
這話中有話,曹少夫人馬上警覺:“難道她先有了,我還要侍候她?”曹文弟笑:“不敢不敢,她也不要你侍候,自有人侍候她。”
先去了。這一回,他不怕妻子不跟來。果然他洗過回來,見妻子已經在牀上。嬌黃睡衣,大紅鞋子,雖然還帶着想生氣,可眼角眉梢全嬌媚如花。
曹文弟笑嘻嘻,一笑雖然臉痛,也照笑不誤:“我的夫人,你是那一等一的人才兒……”進帳,扯下帳簾……。
第二天曹少夫人起來還是恨在心頭,又羞又愧還要去給公婆請安。懶懶的梳妝着,又把蕭少夫人想起來,她哄住少帥不奇怪,正情熱中不是?可哄住蕭大帥和蕭夫人,用的什麼法子?
和公婆算生分的曹少夫人渴望知道,好學上一學。
外面來的也可以這麼短時間哄過公婆的心來,那自己應該也可以啊,曹少夫人犯難了,才和她不好,怎麼上門去問?
也是的,她倒能想出來的法子,自己倒想不出來?
慧娘已經起來,小廚房裡弄了兩色京中特色的點心,讓人給公婆送去一些,餘下的自己送到房中,忽然想到一件事,出來見蕭護。
蕭護恰好才收劍,慧娘舉着個帕子過來,少帥俯身讓妻子代自己抹汗,聽她軟軟的問:“曹公子有外宅,你是知道的?”
“知道,還去賀了喜。”
“怎麼,你沒有對我說過?”慧娘睜大眼睛。蕭護攬着她往裡走:“我知道的,”“你難道全知道?”慧娘在他懷裡掙扎一下:“可這是小事啊,對我說說有什麼。”蕭護停下步子,晨光笑如曇花:“我沒那麼愛嚼舌頭,再說曹文弟是家裡過了明路,卻瞞着曹少夫人。我想你們有來往,萬一你好心發作對她說了,不是惹人家夫妻生氣。”
慧娘撲哧地笑:“沒羞,你纔是惹人家生氣呢。”再依着丈夫搖搖他手臂:“再說,你看我和她好得起來不?”
蕭護冷笑:“她不和你好,是她不聰明。”慧娘黑眸又睜得大大的:“爲什麼?”蕭護抱抱她:“十三是個好心的人,不會收拾人。”慧娘當此誇獎,謙虛一下:“倒不是,是曹家和家裡一直走動,曹公子又是你的好友,我雖不願和她好,卻不能和她太差,收拾她倒不好。”
若荷送上水,就退後,這裡不用她。慧娘送上乾淨衣服,臉紅紅的背過身子,蕭護還在背後笑話她:“沒見過?”又哧地一笑,小沒廉恥的偷看來勁的很,這正經可以看了,她天天裝臉紅。
已經夫妻多時,算是裝的吧?
慧娘約等到他換上長褲回身,當丈夫的總要使一下壞。汗巾子在手裡搖:“來,給我係上。”慧娘就紅着臉過去,給他系時,蕭護就偷香,在她額頭上親一口,不然就擰她鼻子:“點心真香,我娶了個寶貝。”
慧娘就期期艾艾指責他:“你以前,在軍中的時候,分明是調戲人。”蕭護自豪地笑,夫妻早上換衣服這一點兒小官司纔算打完。
少帥毫不臉紅,只有慧娘回想前面的事,就羞得噘嘴不依。
論理兒早請安,等公婆起來後,再用早飯。蕭家雖門庭嚴謹,但對於蕭護小夫妻也放開一面。蕭夫人誇媳婦手藝好,要是讓媳婦早請安,就送不來吃的,由他們自己用飯。
就要進京了,蕭夫人這算是心疼兒子和媳婦。
飯後,小夫妻閒話着去見蕭夫人。蕭大帥出去了,蕭夫人神色嚴肅,像有不喜歡的事。命蕭護和慧娘全入座,慧娘正不知何事,蕭夫人乾脆利落地道:“那王家的婆子,竟然是個混帳,外面傳你們的閒話,全是她到你們院子外面伸頭探腦看到的。昨天晚上我喊了王貴來,狠狠的吩咐了他,告訴他幾輩子的臉面,我可顧不上了。王貴倒還明白,對我說任由處罰。我晚上又回給你父親,你父親也生氣,讓我今天就攆出去,全家攆出關外。”
慧娘先遙想一下那裡離這裡有多遠,再才心頭一熱,跪到婆婆膝下哭了:“多謝母親疼我。”這是慧娘不敢想的事。
她沒有擡頭看,就沒看到蕭夫人溫柔慈愛,款款的安慰她:“你呀,要學着才行。論理應該發賣他們,不過照顧過老太爺,咱們家也不指着這幾個錢,攆了吧,橫豎有往軍中去的人,一車帶去到關外,放下來由他們自己做什麼活着,再與咱們家沒有關係。” ωωω✿TTκan✿C〇
慧娘不知道心頭涌起的是什麼滋味兒,她本想着能嫁蕭護已心滿意足,再想着公婆面前能請安是老天不薄。沒有想到這事情纔出來,婆婆就大刀闊斧地發作人。她此時心中恨自己平時不夠孝敬,恨自己不夠關心公婆。
再沒有什麼可表示時,唯有多磕幾個頭。
蕭護也起身,在慧娘身邊笑:“母親,外面還有事兒呢,我們磕幾個就算完。”蕭夫人佯怒:“混話!你走吧,媳婦跟着我,以後白天不許回去。”蕭護一聽就擔心了,他中途會回去要茶要水要換衣服要輕薄慧娘,那小廚房說白了,一大半兒是給少帥使喚的。
大帥和夫人,全是爲着兒子的一片心。
可憐這一對父母,只爲兒子上心
當下陪笑:“哈,母親,她還不懂事體,等我們京裡回來再多侍候母親,”心裡一格登,蕭護面上多了陰雲,對母親恭敬地道:“母親說得是,媳婦要跟我京裡去,好幾時不得侍候。這幾天,該當的讓她侍候母親纔是。”
蕭夫人也心裡一沉,想着兒子進京的事,就心中難過,強打笑容:“起來吧,和你玩笑,看你嚇的。”
慧娘起來,嗔了蕭護一眼,都是你貧嘴,貧得婆婆不要自己站班兒。蕭護看得明白,也回敬她一眼,蕭夫人看着滿意,人卻板起臉:“我話說完了,你們走吧,我還有事兒呢。”
左邊站着兒子,右邊站着媳婦,蕭夫人又喜歡了。
蕭護陪笑:“兒子還有話,那曹少夫人?”慧娘恭恭敬敬打斷他:“夫君說話理不當,那是家裡常來往的,又是您的好友。”
蕭夫人微微笑,但是斥責:“笑話!”慧娘忙道:“是。”聽婆婆道:“常來往的人家,就可以中傷?她難道不知道是常來往的人家?不知道文弟和少帥是好友?外面聽到,”嚴厲起來:“不思趕快來回我,自己倒嚷嚷上來!”
轉向蕭護,不改生氣的面容:“今兒我就打發人見曹太太,問問她這是怎麼回事?總得給我和大帥一個交待!”
慧娘更擺出來老實樣子。她知道丈夫厲害,公婆厲害,不過厲害成這樣,慧娘唯有先裝自己是個老實好人。
一語未了,外面有人回:“曹家太太和曹少夫人來了。”
蕭夫人和蕭護都一笑,她們應該來的。蕭夫人目視兒子:“你帶媳婦後門裡出去吧,讓她們見到,難道不增羞愧。”蕭護欠欠身子:“是。”他也很喜歡,感激父母親疼愛。見母親衣角微皺,就勢給她撫了撫,又笑對母親的八寶鑲珠耳環道:“母親的這首飾好,只是舊了,兒子去年送回來的東西,有一個盒子單給母親的,回家裡來不見母親帶過,難道是不喜歡?”
蕭夫人滿心裡喜歡,但對更不悅:“要你管!快去侍候你父親,管我帶與不帶。”蕭護笑逐顏開:“母親要說不好,兒子外面再給母親置辦好的。”蕭夫人似笑非笑睨他:“我說少帥,”蕭護笑:“在。”
“你也應該花幾個,也養你這麼大。去年那些東西,不是你孝敬家裡的?去年的事別再提了。”蕭夫人拿話慪兒子玩。
慧娘在旁邊竊笑,面上更必恭必敬,一看就是個賢惠的好媳婦。
蕭護連連答應:“是是。”帶着慧娘出來。
他們一出去,蕭夫人就喊龐媽媽地,喜滋滋:“少帥舊年裡送回來的那盒子,取出來給我。”龐媽媽收的時候就打開看過,也道:“很是,早就應該帶了,不帶豈不辜負少帥的一片心。”都說少帥戰場上見到少夫人就什麼都忘了,這不是還想着夫人。
小夫妻們此時繞到後面。見小池香徑,游魚見到人影子,爭着上來浮水面,又冷,再下去。小徑上不是石頭,是一塊一塊的白玉石。全磨得圓潤半灰白,不知是哪一代裡造的。
水邊有一株紅葉,紅得珊瑚一般,只是不高。但近水,樹根全沒入水。慧娘看了好幾回,笑顧蕭護:“這水裡怎麼長?”蕭護微笑:“那是珊瑚,水裡怎麼能長樹?”慧娘難爲情的嘟嘴:“哦,”不敢回頭看身後丫頭們,她們全是蕭家出來的,只怕笑話。
慢吞吞地放低嗓音:“人家沒見過。”
“你沒見過的東西還多呢。”蕭護逗她。見慧娘輕甩袖子又垂頭,走得娜娜嬌嬌,如一把子小香蔥,怎麼看怎麼愛。少帥又悄問:“我說父母親會喜歡你,是我說着了?你不信,還自己抹淚水,現在想想羞不羞?”
慧娘鼓着腮幫子,又氣上了,反駁:“這話錯了,我對婆婆滿心裡孝敬,滿心裡爲孝敬不好纔不安有淚水,你冤枉我就該打。”把頭往旁邊一扭。
耳朵上一緊,被蕭護揪住:“小壞蛋!你同誰急呢?你要謝我纔對,沒有我這好丈夫,哪有你這個好媳婦?”
慧娘扁扁嘴承認了,乖乖認錯:“夫君說的有理,爲妻知錯了。”耳朵上鬆了,慧娘就到處亂開,這一看又找出來幾樣。天氣陰沉,要是京裡早就下雪。家裡雖有花,不過外面開的已不多。
公婆後院子裡,卻有兩盆牡丹,兩盆菊花,都在小亭子上。牡丹溫室裡也有,放外面正要說可惜。又見菊花風吹花瓣不動,慧娘恍然大悟,這又是假的。
蕭護順她眼睛看去,道:“是玉的,你喜歡,庫房裡應該還有,比這個小,等我回父親,取出來擺房裡。”慧娘急忙勸止:“不用,父母親給我們的擺設已經不差,”大膽地想了想,偏着頭回夫君:“比我家好呢。”
頭一回想自己的家,沒有悲悽。
後院門出來,慧娘不用說,蹲身子送蕭護。她對自己丈夫感激涕零,公婆好,自己丈夫好要佔功勞不好。
見他衣衫飄然,小北風中光背影就是俊秀無儔,好似纔剛見到的珊瑚樹般挺拔。再回想起他軍中盔甲壓着的濃眉厲眸,從來是過人一等。
心中濃濃如江海洶涌,見蕭護停下腳步,又回身一笑。
慧娘感激萬端,嬌柔的笑着,不能自己的又給他行了一個禮。
蕭護再走,走上兩步,又回身來笑。慧娘忽然省悟,努嘴兒拿袖子一拂,帶着笑容滿面的丫頭媽媽們回房。
戲弄人呢。
回房去把公婆好好感愛一番,想到慘死的父母親不能自己,吩咐若荷拿出小香爐,走廊下對空燒了三炷香。再回來,見人送當天水菜來,洗手煮了四菜一湯,食盒裡裝好,自己託着送給蕭夫人,外面的着蕭北送去。
蕭夫人滿面春風受了她這一頓孝敬,慧娘站着侍候,安碗箸送巾帛。房中的丫頭出來悄笑:“誰說少夫人是那小家子裡出來的,她半件也不會錯。”蕭夫人也滿意,難免也想到慧娘父母親,就有心吃過讓人去廟外給他們作道場。
吃過,慧娘出來用飯。當媳婦的規矩,今天算是頭一回做。用過飯,蕭夫人命她回房:“還是備你丈夫的衣服,他挑剔呢。”慧娘回房來,奶媽們陪着做針線,一五一十說起來:“問的龐媽媽,上午曹太太帶着曹少夫人來賠禮,曹少夫人跪着不敢起來,只是哭。夫人說她生氣,說這江南十六郡,沒有人敢給蕭家臉上抹黑。曹少夫人嚇着了,出門扶着丫頭都快站不直。”
慧娘溫婉的笑着,知道龐媽媽肯說,只能是婆婆讓人傳話給自己聽。低頭想起以前刻薄說的話:“你要兜得住這福氣才行。”嘴角上彎,浮現出調皮的一笑,這不正在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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