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爺,您這是被風迷了眼啦?怎麼着突然一下子哭上了”旁邊一個小子伸手扶了溫世貴一把,然後詫異的問道。
溫世貴擡頭直起了身子,大聲的向着塘中的胡向軍說道:“胡先生,麻煩您小心點兒,這罈子裡擺着的是我們老溫家的亡人牌子!”
一聽到亡人牌子四個字,不光是溫煦,旁邊的人也都愣住了。
亡人牌子是土話,換成正規一點兒就是牌位,也就是刻着溫家祖先名諱的木製靈位,這東西一般都是供奉在宗祠之中的,現在溫家村是沒有宗祠了,原本以爲靈位都被燒了,現在突然間又冒了出來,大家吃驚也不奇怪。
想到這東西再聯繫到當時的社會情況,溫煦明白了一定是以前的老人怕祖宗靈位遭到褻瀆,就把這些靈位放到了罈子裡沉到了塘底。
但是就是不知道爲什麼就沒人說過這個事情,弄的現在村裡人誰都不知道靈位被藏到了塘底這個事。
“二哥,你確定?”溫世傑一聽立刻激動的問了一句,說話的聲音都開始有點兒抖了起來。
溫世貴讓開了道兒,讓溫世傑站到了罈子口,溫世傑把腦袋伸到了罈子口一看,立刻也點頭說道:“是的,我看到了字,上面寫着顯考溫公這幾個字”。
一聽說真是祖宗靈位,周圍的人立刻一片安靜,中國人嘛對於祖宗的尊敬還是有的。
“都去幫忙,把東西弄上來!”溫世貴立刻指揮着圍在周圍的溫家小夥們。
聽到溫世貴放話了,這幫小子立刻就開始忙活了起來,慢慢的把活兒就接上了手。
而這個時候胡向軍這些人慢慢的就從塘子中心撤了出來,對於他們來講如果這罈子裡放的是溫家祖宗的靈位,那他們都知道還是讓溫家村自家人處理的好,因爲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就算是現在,萬一出了什麼意外,說不定自己就能和溫家村的人結下了仇。
溫世貴這邊伸手從第一個罈子裡把裡面放着的靈位小心的拿了出來,等着拎出來一看,這才現原本的靈位被拆分了開來,像是基座還有牌位頂、兩邊的鏤空雕花護板都被拆了。拆開的目的也很明顯,這樣就更容易的放進了罈子,而且一個罈子裡面也可以放更多的牌位,比原來少佔了差不多一大半的地方。
如果按着原來的,一個罈子估計最多也就三個足夠了,現在這裡塞的滿當當的估計三十個都不止。
溫煦伸手看了一下牌位上的字,這位的輩份明顯要高出溫煦認知的,而且還是清代的人,於是張口問道:“這位是?”
溫世貴搖了搖頭:“這我哪裡能記得,得對着族譜上輩份來查!要不就得去對祖墳才能知道”
看着溫世貴手上的牌位,溫煦覺得這個牌位保存的還不錯,各個部位都挺好的,木頭都沒有壞,上面還能見到漆色。
師尚真這時走到了溫煦的身邊,小聲的問道:“那接下來怎麼辦?”
師尚真雖說是有頭腦,但是這個事情從來沒有遇到過。不過她雖沒有經歷過但是知道祖宗的神位對於中國家族有多重要,即便是現在農村重新現祖宗靈位也是一件大事兒。
“一切交給二哥吧!沒你的事了,回家睡覺去吧”溫煦輕聲說道。
“我不困,再看一會兒”
師尚真也知道,這個事情不是自己這村主任管的了的,完全就是溫家家事,自己一來不姓溫,二來也不是溫氏的媳婦兒,就算是溫家的媳婦這時估計也說不上話,所以只有看的份兒,要是參與到其中那是落累不討好的。
隨着時間的推移,一個個的罈子被村裡的年青人擡了上來,這個時候再也沒有人說把罈子放倒拉上來了,雖是年輕但是大家都明白自己要是這麼幹了,等着家中的老人過來少不了一頓胖揍!
隨着一個個罈子被擡出來,村裡過來的人也就越來了越多,罈子上來一半,整個溫家村的老少爺們都到了,唯一少的估計就是腦子有點兒不正常的九爺爺了。
溫世貴和幾個世字輩的老人一起,小心的打開了一個個罈子,先是叨唸着幾句之後,這才慢慢的把罈子裡的靈位給取了出來,然後就這麼慢慢的擺到了一起,如果是能把各部件都分的開的,就放到一邊,分不開的就擺到了一起。
“這個罈子沉!”
大家這邊正安靜的望着呢,塘中傳來了一陣驚呼聲,一幫壯實小子大聲的叫道。
這麼一來,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到了塘中最後兩個罈子上。
溫世貴皺了一下眉頭:“能有多沉!快點兒別磨蹭,沉了你們就是下去馱,也要給我把它馱上來!”
“二叔伯,還真得人下去擡!”
胡向軍這時插口說道:“咱們這裡有皮靠子,你們派幾個立氣壯實的穿下去就行了”
這下幾個小子又上了岸換上了皮靠子,然後就這麼下了塘子,幾人冒着過膝蓋的塘泥,一起把罈子給擡了起來。
這個罈子看起來的確很重,幾個壯小夥子擡幾步就要歇一下,愣是花了差不多十分鐘才把罐子擡到了岸上。
這麼重的東西,周圍的人都很好奇,看到溫世貴要打開,周圍立刻圍滿了人。
要說有些孩子就是機靈,這會兒功夫立刻把外面掛着的燈移到了這邊,這下子溫世貴不用催人讓開,就可以看到罈子裡的東西了。
“金子!是金子麼?”
一看到裡面的東西,帶着點兒黃黃的顏色,旁邊圍着的人羣中有一個財馮就立刻興奮起來。
一聽到有人說金子,立馬一羣人就騷動了起來,紛紛向着前面擠着想看看一罈子金子到底是什麼樣的。
溫世貴大喝了一聲:“擠什麼擠,什麼金子不金子的,這是祭祖用的祭器,銅的!就算金的你們還能拿去賣了不成!讓開點兒,再不讓開我要踹人了!”
溫世貴這麼一說,人羣立刻退了一步,不過也就是一步,大家還是想看看罈子裡到底是不是金子,還是像溫世貴所說的那樣是銅的。
這些人的心思哪裡能瞞的過溫世貴,只見他從罈子裡摸出了一個小碗,然後放到了最近的一個人手中:“掂一掂,看看是不是金子的?”
“伯爺爺,我又沒錢買金子,我哪裡知道是不是?”
“試試份量不就知道了,銅和金試不出來啊!要不就咬上一口?”溫世貴說道。
“不咬,上面有鏽”
“你也知道啊,這是銅的!金子沒鏽的。你們也是想瞎子心,就咱們溫家村,窮成這個鳥樣你們覺得咱們的祖宗能置辦下一整套的金制祭器?”溫世貴一邊說着一邊又伸手掏出了一件。
人羣中也有不少人見過金子的,看到這樣都明白這東西不管是什麼做的,反正不是金子做的。
再加上聽到溫世貴這麼一說,紛紛覺得有理,村裡傳下來的故事除了外面亂世的時候,其它時期村裡連娶媳婦都困難,哪有錢置辦這個,所以人羣中頓時就有人笑了起來,然後整個空氣中的氣氛頓時爲之一鬆。
罈子裡的東西不少,什麼碗啊盆的差不多有二三十件,這麼大的銅製祭器,怪不得顯得這麼沉呢。
“這一件沉,好傢伙,是香爐”溫世貴伸手到了罈子底一摸,就感覺出來最後件東西是什麼了:“還有個東西,可能是蓋子”
等着掏出來的時候,看的溫煦頓時眼睛一亮,明顯的這個香爐就和先前拿出來的不一樣,這個東西沒什麼鏽有點兒暗紅色,外面似乎是有一層包漿,顯得十分的漂亮。
溫煦以前也聽說過一種香爐,有些人都知道的明宣德爐,一想到這東西,溫煦就伸手接過了香爐,翻過來看了看爐子底有沒有款。
說實話溫煦想在爐子底看到大明宣德年制之類的款識,就算是個假的也好啊,誰知道底上是有款,不過不是大明宣德年制,而是題的什麼居,很遺憾的是前面兩字溫煦不認識。
不過既然不是宣德爐溫煦也就不管它了,把它放到了一邊,等着最後一個罈子上來。
有了這個罈子經驗,最後一個罈子上來的也快,很快就被幾個小夥擡到了溫世貴的面前。
溫世貴打開了罈子之後,向着周圍的人羣說道:“瓷器,還是祭祖的祭器!”
說着伸手就把裡面的東西一一拿了出來,溫煦看到有小碗,小燭臺,瓷香爐,還有一對瓷獅子和一對花瓶,估計瓷器放進去的時候都是用茅草裹着的,經過了這麼些年還能看到上面一起枯枝痕跡,可見當年老一輩人把這些東西藏到塘中的時候是多麼小心翼翼。
“老四,麻煩你把這所有的東西都登記一下!然後咱們一起把這些東西都運到村公所,今天咱們老哥幾個就看着它們了”溫世貴說道。
聽到溫世貴這麼一說,溫世傑也跟着點了點頭:“應當如此!”
“世煦,你回去把你的車開過來,把這些東西都搬到村公所,老三,你去那邊的草垛子扯草過來,我們把東西包一下”溫世貴對着溫煦和其他人派起了任務。
溫煦聽了點了點頭,轉身回家去開車。
接下來的事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來回好幾趟,溫煦才把塘邊所有的東西都運了回來,唯一沒有運成的是裝東西的這十幾個罈子。
等着所有的東西都入了村公所的小屋,一幫子跟着看熱鬧的大夥兒也都各自準備回家了。
“二伯爺,塘邊的罈子還有用沒,要是沒有用的話讓我拿回家醃個菜什麼的行不行?”
溫世貴回頭瞅了這傢伙一眼淡淡的說道:“你去老墳上磕個頭,問你太爺爺願不願把擺過自己靈位的罈子給你醃菜!”
這話一出,一撥子人都笑了。
諷了這人一句,溫世貴就轉頭準備進屋,看到溫煦也準備回家,立刻說道:“世煦,你走什麼走?”
溫煦指了一下自己的車,本來想說現在天色不早了,自己想回去睡覺,不過一接觸到二哥的凝重的眼神,頓時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我去看看車鎖了沒有!”溫煦指了一下自己的車,然後給自己找了個小藉口:“您先進去,等會我就來!”
看着溫世貴走了進去,溫煦這邊繞着自己的車轉了兩圈兒,小聲的自己嘀咕說道:“今天又現個輩份高不好的地方,什麼事都有我的份!”
“你嘀咕什麼呢!”
“哎喲,媽吖!你嚇了我一跳,走路沒有聲音的啊”溫煦被走過來的師尚真嚇了一大跳。
師尚真看到溫煦的樣子,立刻笑着說道:“這麼膽小,你剛纔嘀咕什麼呢?”
“沒什麼,我要去整理靈位去了”溫煦順手指了一下亮着燈的村公所的屋子。
“明天不能整理麼?今天早點兒睡,明天精神才足啊!”師尚真看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表,現現在已經是深該一點半了。
溫煦說道:“他們要是能睡的着纔是怪事呢!”
“爲什麼?”
溫煦笑了笑沒有和師尚真說原因,這些人大多數都是以前參與了破四舊燒宗祠的,現在每一次能補償的機會對他們來講都是難得的,就算不是補償只是求個心安,他們也會全力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