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打算自殺,跳河自盡,一隻腳已經跨過了石橋的欄杆。
就在這時候,一個驚雷在後面炸響:“哎呀,閨女!你咋了?別想不開啊!”
那聲音很大,好比張翼德喝斷長板橋。緊接着,一隻大手從後面抱住了她。
那是一隻粗糙的大手,長滿了老繭,那男人也鬍子拉碴,正是大梁山的張大毛。
張大毛剛好路過,發現女孩子想不開要自盡,撲過去一下抱上了芳芳的腰。
也不知道張大毛是故意佔便宜,還是真的想救人,兩隻手跟扳子一樣,抱着女孩就是不撒手。
寬大的手掌也在女人的前胸上撈啊撈……。
芳芳開始掙扎:“別管俺,讓俺死,讓俺死吧,俺是個罪人……。”
張大毛趕緊說:“閨女啊,你咋了想不開?幾年前,我家妮子跟你一樣,也從斷崖上跳了下去。
現在她追悔莫及,我不能看你幹傻事,咱有話好好說,好好說,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沒有邁不過的坎兒……。”
張大毛二話不說,雙膀較力,將芳芳從欄杆上給拖了下來。
女人開始放聲大哭:“俺沒法活了,大叔,你讓俺死吧,俺是個罪人,罪人啊……。”
張大毛趕緊安慰她,問他怎麼回事?
於是,芳芳一邊哭一邊訴說,將自己的遭遇全部告訴了這個陌路的生人。
女孩子說完,心情輕鬆了不少,自殺的念頭也不嚴重了。
芳芳的遭遇一下子激怒了張大毛,張大毛氣得鬍子翹起老高。
他跳着腳罵張二狗不是東西,生兒子沒後門,順便問候了張二狗全家的女性,以及他的祖宗十八代。
特別是二狗的老孃大栓嬸,他反反覆覆問候了無數次。
芳芳哭夠了,問道:“大叔,您認識張二狗?”
張大毛怒道:“何止認識,我跟他還是鄰居呢,我是看着這小子光屁股長大的。
他爹就不是個東西,他更不是個東西!閨女,你別死,跟我回到大梁山去吧,我幫你出氣,教訓他。”
芳芳不說話,還是哭。
張大毛知道她沒吃飯,於是牽起了女孩的手,將她拉近了附近的一個飯館。
他先讓芳芳吃飽了飯,然後纔打聽女人的自身情況。
芳芳告訴他,自己是大學生,先是跟了高老闆的兒子憨子,然後又跟了張二狗,她被張二狗騙了。
張大毛的眼睛一亮:“你是……大學生?在這兒的師範大學畢業的?”
芳芳點點頭道:“恩,俺沒地方去了,叔,你給俺找個吃飯的地方吧,俺能幹活,有的是力氣。幫俺成個家也行,俺感謝你……。”
張大毛手捋鬍子,將鬍鬚捋掉若干,問道:“那我給你找個地方,讓你做老師,你幹不?我還可以讓你轉正,成爲正式的人民教師。”
芳芳說:“當然可以了,只要可以混的一日三餐,頭頂有片瓦遮蓋,冬天有個地方睡覺,俺就知足了。”
張大毛說:“那好,你跟我回大梁山吧,我們大梁山正好缺老師。”
芳芳的眼睛也是一亮:“真的?你不會騙俺吧。”
張大毛道:“我雖說不是啥好人,可就一樣好,從不騙女人,跟我去大梁山,包你一日三餐,冬天睡火炕,冷不得餓不得。”
芳芳想了想,點點頭說:“好,俺跟你去大梁山,見見王海亮,順便也等着張二狗回家,這筆賬,俺一定跟他算。”
就這樣,芳芳吃飽喝足,跟着張大毛回到了大梁山。
張大毛是喜歡女人的,但並不齷齪,也不會硬來。
經歷了這麼多事,屁股多次被獵狗咬傷,被大夯用箭射傷,再加上閨女二丫死而復生,最近的張大毛改變了很多。
他懂得了善惡到頭終有報的道理,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做人應該行善積德,只有行善積德,上天才會眷顧你。
爲了閨女二丫,爲了兒子如意,張大毛已經決定積陰德了,見到漂亮的小姑娘……最多掃兩眼。
村子裡的孀婦,只要不是主動邀請的,他絕不沾身。
這就是張大毛的好處,愛美而不貪美,有時候也良心發現,幹那麼一兩件好事,免得兒子將來沒後門。
在張大毛的陪同下,芳芳終於來到了大梁山,那時候,已經是臘月二十三了。
山村的年味越來越濃,村子裡的孩子們全都放假了,滿街亂跑,到處是鞭炮聲跟喧鬧聲。
所有的民工也全部放假,準備過年。
現在,大梁山的人有錢了,年貨辦的很豐盛,家家戶戶殺豬宰羊,扯花布,做衣裳。
很多人開始蒸年糕,蒸饅頭,噹噹的剁餡子聲也從各家各戶的窗戶裡傳來。
張大毛沒有進村子,將芳芳安排在了學校裡。
學校裡只有一個人居住,就是帶娣,張大毛推開了學校的大門,進門就喊:“帶娣,帶娣。”
帶娣將小腦袋探出了辦公室的門:“大毛叔,啥事啊?”
張大毛說:“新老師來了,我幫咱們大梁山找來了新老師,是個大學生呢。”
“啊,是嗎?大毛叔你真有本事。”
帶娣看到了芳芳,芳芳也看到了帶娣。
帶娣上下打量了一下芳芳,說道:“呀,真俊,俺叫帶娣,今年二十三歲,你叫……?”
“俺叫芳芳,今年二十歲,帶娣姐,俺以後就靠你照顧了。”
帶娣非常好客,一下子抓住了芳芳的手:“來,妹子,外面冷,進屋子裡暖和一下。”
帶娣將芳芳拉進了屋子,兩個人親熱的跟親姐妹一樣。
晚上,芳芳就跟帶娣住一塊,兩個人暖一條棉被。
學校的辦公室有火炕,火炕裡燒的是煤塊,非常暖和,芳芳第一次嚐到了家的滋味。
芳芳的確是大學生,而且是師範大學畢業出來的。
Z市的師範大學雖說不是什麼名牌,但是畢業證跟教師資格證,都是國家頒發的,這就說明芳芳是有真才實學的。
張大毛將芳芳送進學校以後,顛顛跑回家跟王海亮報喜。
他牛得不行,終於不辱使命,給大梁山小學拉了一個師範大學的畢業生過來。
蠻以爲王海亮會誇讚他一翻,但是海亮的平淡卻讓張大毛大失所望。
張大毛這人做事情不靠譜,村子裡的人都知道。王海亮覺得他是在胡扯。
半年前張大毛就誇下海口,而且一個勁的往城裡跑,前前後後跑了不下十次,每次都說會找個老師回來,可次次都落空。
王海亮覺得這半個爹老子忒不是東西,騙他的錢,騙他給他放假。
還以爲張大毛在城裡有女人,每次都是跟女人去約會呢。
張大毛賭咒發誓,說:“這次是真的,海亮,我要是騙你啊,讓我不得好死,被你家的黑虎咬爛屁股。”
爲了證實張大毛的話,王海亮第二天跑了一次學校,見到了芳芳。
當他看到芳芳的畢業證還有教師資格證的時候,這才相信張大毛不是吹牛。
芳芳是第一次見到海亮,這個傳說中的傳奇人物果然讓她眼睛一亮。
王海亮給她的感覺是和藹可親,像個大哥哥,也像自己久別重逢的親人。
第一天,她就把自己在Z市的遭遇全部告訴了海亮。
海亮聽了以後咬牙切齒,同樣大罵張二狗不是東西,並且告訴她,憨子也來了,而且就在大梁山上。
芳芳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海亮哥,憨子……怎麼也來了大梁山?”
海亮說:“憨子跟你一樣,也沒有地方去了,到大梁山來投靠我,我把他收下了。”
芳芳聽了以後,眼淚再次掉了下來。
她覺得憨子可憐,是自己害了他,她應該做出補償。
目前學校在放假,大家都準備過年,學校是沒課的。這個年,芳芳也是在大梁山小學度過的。
帶娣對她非常熱情,年三十給她包了餃子,但是芳芳沒有捨得吃。
餃子抄起來,放在嘴邊,眼淚就滾落進了碗裡。她感到難以下嚥。
帶娣問:“妹子,你咋了?幹嘛不吃?”
芳芳說:“帶娣姐,俺有餃子吃,可憨子還餓着呢,俺要把餃子給他送過去。”
帶娣說:“明天吧,目前天都黑了,半路上有狼。”
芳芳說:“明天年就過了,俺想,憨子的心裡一定很難過,說不定還在怨俺,俺不想他這個年難過,現在俺就把餃子送過去。”
帶娣說:“好,那俺跟你一起去,帶上海亮哥家的狗。”
芳芳搖搖頭道:“俺自己去就行了,讓黑虎跟着俺,俺跟憨子有話說。”
帶娣知道芳芳要幹嘛,女人要贖罪,要對憨子懺悔,她去了反而不好。
所以帶娣點點頭說:“好,你跟黑虎去我放心,路上小心點。”
芳芳將熱氣騰騰的餃子裝在了大瓷碗裡,外面用毛巾包了又包,真的擔心到工地上以後,餃子會涼了。
她是騎着自行車去的,目前的山路已經修出去很遠很遠了,足足距離學校三十多裡。
女孩子趕到工地上的時候,天色剛剛黑透,她看到了燈火闌珊的帳篷。
憨子果然在帳篷裡,男人一個人可憐楚楚在哪兒哭泣。
每逢佳節倍思親,憨子又想起了從前的幸福日子。
從前,家裡有爹,有娘,也有錢,每年春節,父母都跟他一塊過。
可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家裡就遭遇了慘變,什麼都沒有了。
爹吐血死了,娘上吊死了,芳芳跟人跑了,傢俱廠也歸了張二狗。
憨子想爹,想娘,也想芳芳,同樣不知道芳芳在哪兒,他一個人在哪兒潸然落淚。
“芳,你在哪兒?你回來吧,俺想你,想你啊……”憨子一邊哭,一邊在哪兒喊。
芳芳的身影呆立在了帳篷口,女人的眼淚再次落下,想不到這時候,憨子還在想着她。
她喊了一聲:“憨子哥……”嗓子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怎麼也發不出聲。
憨子渾身打了個冷戰,猛地擡起了頭,女孩俊美的身影出現面前,他大叫一聲:“芳……。”一下子撲過來,將芳芳抱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