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爺家出來,剛走到門口,赫然看見張二勇正站在大爺家的大門口等着她呢,身上還揹着個大包袱,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
沈若蘭吃驚的說,“你怎麼回來了?怎麼在這呢?”
張二勇憨憨一笑,說,“家裡有一筆賬到期了,正好我們這個月掙的錢夠還那筆帳了,我回來還賬,順便過來瞧瞧你,剛纔去你家,瘦丫說你在這兒呢,我就過來等你了。”
一提到帳,沈若蘭立刻想到了那天他老孃過來作的事兒,好心情頓時無影無蹤,她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走吧,回家再說。”
“哎!”
張二勇答應了一聲,聽話的跟在了她身邊,一起往沈若蘭家走去。
路上,張二勇問了沈若蘭好幾個問題,諸如:“你在院子里弄的那些棚子是啥啊?你家房子蓋幾天了……”
沈若蘭一一回答了,卻沒有多說別的。
其實,張二勇還有好多話想跟沈若蘭說呢,一個多月不見,他好想她,想她的一顰一笑,想她這脆生生的叫他‘二勇哥,’做夢都想!
可是,不知爲啥,他總感覺若蘭對他淡淡的,像是有氣似的,甚至連‘二勇哥’都不叫了,這讓他感到非常擔心,也有點兒害怕。
是不是自己做了啥事兒讓若蘭不高興了?她咋不理他了呢?
回到家時,瘦丫正坐在炕上打革巴呢!
打革巴就是把他們之前穿的那些破衣裳拆開,碎布片子一片兒一片兒的對好,貼在面板上,貼到一定厚度即可,等漿糊幹了再揭下來,一張革巴就打成了。
革巴是做鞋底兒用的,將來需要鞋底兒時就在革巴上描上鞋印子,剪下來,多剪下來幾個,摞在一起用麻繩納密實了,就是傳說中的千層底兒了。
瘦丫很節省,怕費燈油,尋常這個點兒她早睡了,但是今天因爲要等沈若蘭,不能睡,又覺得點燈熬油的不幹點啥兒白瞎燈油了,就打了點漿糊,坐在燈下打革巴,邊打邊等,結果沒等來沈若蘭,倒把張二勇等來了。
張二勇是個守禮的,見只有瘦丫一個人在家,怕生出閒話,也是爲了避嫌,就出去等了。
沈若蘭帶着張二勇回家後,瘦丫急忙下地,說:“我去廁所,你們聊哈。”
說完出去了,把家讓給了他倆。
張二勇解下身上的包袱,在炕沿邊兒坐了下來,偷偷的看了沈若蘭一眼,見她臉上還是淡淡的,一副不冷不熱的表情,心裡更急了。
“若蘭,你咋了?”
他忍不住問了出來,“我看你咋好像生氣了呢?”
沈若蘭看着他,平靜的說:“你娘和你妹子前幾天過來了。”
張二勇一聽,一下子傻眼了。
他老孃啥樣他太瞭解了,自私貪財不講理,她來若蘭這兒,肯定不能有好事兒!
果然,只聽沈若蘭繼續道:“你娘是來找我借錢的,但是你也看到了,我這又蓋大棚又蓋房子的,實在沒錢再借她,你娘生氣了,就叫我把之前你給我買那些東西的錢還她,還叫我把你給我那張狐狸皮也還她,但是那些東西都是從你這拿的,我要還也是還你,不能還她。”
“不用還,那是我給你的,你不用管我娘。”張二勇一聽他老孃跑若蘭這兒來借錢,又讓若蘭還那些東西,臉一下子紅了,既爲老孃的行爲感到害臊,又對若蘭感到愧疚。
“若蘭,你沒還她是對的,往後她來管你要啥你也不用給她,要孝敬有我呢,她想要啥你讓她找我來要。”
沈若蘭涼涼的說:“她不會再來找我了,她已經幫你跟我倆退親了,那天就在這屋裡退的,還差點兒動手打我,要不是謝大娘她們及時趕過,你娘和你妹子大概就大嘴巴抽我了。”
一聽這話,張二勇的腦袋‘嗡’的一下,血一下子都涌到了頭頂似的,腦子裡瞬間空白一片,半天才回過神兒來。
“若蘭,蘭兒,咱倆的親事是我爹跟你爹定下的,我家裡我爹說了算,我娘說的不做數,你千萬別當真,我是不會退親的,絕不會退的……”
他滿臉通紅,急的都有點兒語無倫次了,沈若蘭看了他一眼,從那焦急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痛心和緊張。
沈若蘭有點兒不忍了,嘆了口氣,說:“二勇,你現在真是讓我很爲難,我都不知該拿你怎麼辦好了,跟你定親,是覺得將來嫁給你能過上悠閒安逸的生活,可現在看到你孃的做派,我已經預感到了跟你成親後會是什麼樣子的了,肯定是雞飛狗跳、雞犬不寧,反正就是不會消停了,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真心覺得該好好考慮一下咱們是不是該繼續走下去了。”
張二勇的臉白了,已經被她這句話嚇得說不出話了。
沈若蘭搖搖頭,繼續說,“還有你妹妹,你知道她幹了什麼嗎?”
提到張金鳳,沈若蘭皺起了眉頭,眼中的厭惡藏都藏不住了:“你妹妹偷走了我一套衣裳,就是你給我買的那塊花布做的衣裳,本來,我還想留着等你回來穿給你看呢,現在好了,讓她穿給你看吧。”
“若蘭,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張二勇站了起來,額頭上都冒汗了,他急促的說:“我這就回去,我會跟她們說明白的,往後絕不會讓她們再來打擾你,你放心,張二勇不是頂不住事兒的人,不會讓你跟着我受委屈的。”
怕她再說出別的,張二勇急忙起身往外走去,像逃跑似的。
沒等走到門口兒,沈若蘭喊住他:“等一下。”
張二勇一頓,回過身,緊張的看着她,唯恐她提出那個可怕的要求來。
沈若蘭看他這副驚慌的樣子,有點兒不忍了,緩聲道:“你急什麼啊,包裹都忘了拿了。”
被她這麼一提醒,張二勇纔想起自己的包裹,他的臉微微紅了一下,走過去拿起了炕沿兒上的包裹,頓了一下,又把包裹放下,打了開來,從裡面拿出一封點心,放在了沈若蘭的身邊兒。
“這個是沈記的藕粉桂花糖糕,吉州最有名的點心,你嚐嚐吧。”
說着,又從懷裡掏出個打了補丁的荷包,提着底兒將裡面的錢都倒了出來,連銅板帶銀子,大約二兩多吧。
“若蘭,這些錢都是我攢的,你留着花吧,往後,我掙的錢都給你花。”
他向她伸出手,手心兒裡靜靜的躺着幾塊碎銀子。
沈若蘭看着他滿是老繭的大手,猜出他這一個多月在吉州肯定沒少挨累,也沒少吃苦,哪忍心要他這點兒銀子呢?
“我這兒還有錢,你自己留着花吧。”她沒有接那幾塊銀子。
張二勇卻固執的把銀子放在她身邊兒,看着她的眼睛,鄭重的說,“拿着吧若蘭,別嫌少,我現在賺的雖然不多,但是我以後會努力多掙錢,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也不會再叫你受委屈了,你信我!”
看着他這副誠摯而又執着的樣子,沈若蘭不忍再責怪他了,她拿起那幾塊還帶着他體溫的銀子,甚至還忍不住叮囑了一聲:“賺錢雖然重要,可是也要當心身子啊,你看這才一個月的時間,你都瘦了。”
張二勇一看沈若蘭不再提退親的事兒,還囑咐他當心身子,感動得差點兒熱淚盈眶,“若蘭你別擔心,我的身子硬着呢,對了,我明天過來幫你蓋房子來。”
話說到這兒,兩人之間的矛盾算是解開了,張二勇鬆了口去,又說了一會兒,看看天色太晚了,就依依不捨的揹着包袱離開了。
一個多月不見,本來想跟若蘭好好親香親香,一訴衷腸的,結果被老孃和妹子一頓攪合,非但沒能一親芳澤,還差點兒被退婚了,張二勇心裡的懊惱和氣憤可想而知!
再想想她們的所作所爲,張二勇心裡更惱火了。
乘着月色,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到了桃花村,聽到敲門聲,正在炕上逗着孫子的崔氏衝着張金鳳喊了一聲,“金鳳,去開門看看誰來了?”
張金鳳斜了裡屋一眼,喊道:“大嫂,有人來了,你去開一下門唄?”
張大勇媳婦不緊不慢的說:“我把你侄兒拉屎呢,要不,你來把孩子拉屎,我去開?”
張金鳳一想到那臭烘烘的大便,臉上一陣厭惡,算了,還是去開門吧,開門總比弄孩子屎強。
“艾瑪,二哥回來啦!”
張金鳳開門看清外面站着的人後,尖叫一聲,然後大聲的喊道。
“咋的啦?吵吵巴火的喊啥呀?誰來了?”崔氏在屋裡聽到張金鳳的叫聲,趕緊對外面喊道。
“娘,是我二哥回來了。”這回,張金鳳喊的聲音更大了。
這下子,家裡像炸了廟似的,在屋裡把孩子拉屎的李氏,逗着孫子的崔氏,還有在屋裡學習的張三勇,都從屋裡跑了出來。
“二哥,快進屋,包袱我給你拿着。”張金鳳勤快的上前接過了張二勇手裡的包裹,自從看到二哥回來,她的眼睛就沒離開過二哥的包裹,而張二勇的眼睛,也沒離開過張金鳳身上那身兒又短又瘦又緊緊箍在身上的花衣裳。
“哎呦,二勇啊,你咋回來了呢?你爹和你大哥呢?這段時間掙多少錢啊?錢呢?”崔氏跑出來,出門兒卻沒看兒子,眼睛盯在了張二勇帶回的包裹上了。
張大勇媳婦也忙中添亂的追問說:“你大哥呢?他咋樣了?他咋沒回來呢?”
張二勇淡淡的說:“我爹叫我回來還賬,大哥和爹還在吉州呢。”
“哦,那你們這一個多月賺了多少錢啊?這回能還上多少?你拿回來多少?都拿回來了嗎?”崔氏一疊聲的問着,目光灼灼。
張三勇道:“娘,還是回屋說吧,我二哥走這麼遠,肯定累了。”
崔氏這纔想起來,一家人還都堵在門口兒呢。
“哎,行,咱門上屋說話去,白讓別人聽着。”崔氏怕別人聽到他們家有銀子的事兒,急忙壓低了聲音,招呼兒子回屋去,轉身的功夫,還一把將包裹從小閨女的手上奪去了。
於是,張二勇跟着一大家子人,進了屋子。
“二勇啊,你到底拿回多少錢?快跟娘說說,你們在那邊咋樣掙多少錢了?”沒等坐回到炕上,崔氏就迫不及待的開口了。
張二勇看着老孃三句話不離錢,連他這個兒子瘦了都沒看出來,也沒問問他在那邊過得怎麼樣,心裡不覺一陣發堵,他悶聲說:“我這回拿回六十四兩,把我們這一個多月掙的錢都拿回來了,吉州那邊兒人多買賣好,再有一個月,咱們家的饑荒就全能還完了,咱們也就不缺錢了,娘,往後你就別再去找若蘭借錢了。”
------題外話------
謝謝
【呆子阿寶】投了2張月票
【花月幽蘭】投了2張月票
【sunzhenfeng1】投了5張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