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許清得到了宮裡來的小太監傳旨,讓它進宮去一趟,他不敢怠慢,趙禎讓人來傳他的次數不多,估計又是遇到什麼難道了,便跟着小太監來到了天章閣外,趙禎還沒有下朝,只能耐心地等着。
天章閣外雕欄玉砌,奇花異草讓人賞心悅目,由於金水河從西北角直通到皇宮裡,宮中還人工引出了一些小溪,潺潺的流水頓時讓這座莊嚴靜謐的皇宮多了不少生氣。
正在這時,白玉雕欄的小橋那邊走來了一行十多人,前面一個宮裝麗人,後面跟着七八個宮女還有一些太監。領許清進宮來的小太監偷偷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提醒道:“許大人,皇后娘娘來了。”
不用他提醒,橋上適時也傳來了一聲吆喝:皇后娘娘駕到﹗
許清飛快地瞄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皇后,只見她長得非常端莊美麗,看上去大概是二十四五歲的樣子,他不敢多看,趕緊行禮道:“微臣奉直郎許清見過皇后娘娘。”
“免禮平身。”一串溫和的聲音隨着一陣淡淡的香風飄過。
據許清所知現在的皇后姓曹,當然皇后的芳名嘛,許清沒敢打聽,只知道曹皇后是曹彬的孫女,曹彬是宋初大名鼎鼎的戰將,敗契丹、攻北漢、滅後蜀,他的戰績就不再一一贅述了,只須知道曹彬後來封了周武惠王,就能體會到曹家多麼的顯赫。
趙禎的第一任皇后是郭皇后,是當初皇太后劉娥爲趙禎選配的;有說郭皇后脾氣挺暴躁,趙禎常會受到她的責難,有一回還失手扇了趙禎一巴掌,六年前被廢后出家修道了。趙禎(性)格寬厚,連個宮人都不忍心責罰,在廢郭皇后一事上卻極爲堅定,不顧衆多大臣的反對,毅然決然地開了大宋廢后的先河。許清由此猜想,郭皇后脾氣暴躁應該不是謠傳。
許清隱隱聽過范仲淹也曾因反對廢后之事被貶過官,曹皇后是郭皇后被廢后才選入宮來的,受封爲皇后這幾年來,曹氏未因自己顯赫的出身而驕橫,反而表現得極爲賢良淑德,爲朝野所稱道。
許清剛剛直起身,走過去七八步的曹皇后突然停下來,回頭望着他問道:“你就是許清?建銀行的那個奉直郎許清?”
曹皇后雖然一身皇后的盛裝,但卻無形中流(露)一種淡若丹青素菊的氣質,聲音也很和藹親善,加上二十五六歲正是女人最具魅力的年齡,不愧於母儀天下的皇后之尊啊。
“回皇后娘娘,正是微臣。”許清只好再次躬身答道。
“本宮聽官家說起你正建議朝庭大力推廣旱地作物,還提出一個嫁接的新方法來提高瓜果產量,嗯,前面的建議很好,只是後面這個嫁接方法太過稀奇了些,着實可行嗎?”
許清聽曹皇后問起不(禁)有些愕然,他常來宮中,雖然這是第一次見到曹皇后,但關於她的(性)格多少聽過一些,據說她從不過問政事的,今天怎麼了問起這個來了呢?
許清剛想作答,不遠的轉角處趙禎突然轉了出來,後面也是一大羣隨侍的宮女太監,從他穿着正式的袞冕朝服可以看出,趙禎是剛剛下早朝回來,只見他笑呵呵地說道:“皇后怎麼到天章閣來了?”
曹皇后上前作禮答道:“昨夜官家身子感了風寒,這天已近午,聽說官家還未下早朝,臣妾放心不下,這便過來看看。”
趙禎上去扶起她笑道:“勞皇后費心了,朕昨夜吃了太醫開的藥,發了汗後已經沒事了。”
許清行了禮在這邊看着,這倆人看上去倒是挺般配的,夫妻倆都是個溫和的(性)子,給人一種相敬如賓的感覺。
趙禎這纔看了看許清笑道:“子澄啊,看你神色就知道你奇怪皇后爲何問你農桑之事。”
“臣不敢,皇后娘娘垂詢微臣,是微臣的榮幸。”
“跟你說吧,朕的皇后憐惜百姓,別的事不理,但有關農桑之事卻是極爲關心的,皇后於宮中年年親自下地種穀,採桑養蠶。”
皇后下地幹活?這倒是一個新鮮事兒,許清雖聽說過皇帝在春祭是要下地躬耕,皇后嬪妃和朝中命婦們同時也會參加親蠶的活動,帶頭下地採桑,但那畢竟只是一個儀式,每人摘幾片葉子了事,倒不如是說去春遊再合適些,象曹皇后這樣,自己在後宮種穀種桑養蠶的事還真沒聽說過。
他(禁)不住向曹皇后看了一眼,見她素手纖纖如玉,如此估計曹皇后在宮中大概也只是把種桑養蠶當做一種消遣而已,不會是趙禎這傢伙太過冷落人家吧?
許清爲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有些慚愧,趙禎畢竟對自己不錯,這樣想他們夫妻倆,是有些不地道了,何況消遣的方式千萬種,人家曹皇后卻選中了種穀種桑這一項,作爲一國之母,至少起到了一個提倡的作用,不管她種得怎樣,這種行爲還是值得肯定的。
“皇后娘娘愛民如子、賢良淑德之名朝野皆知,微臣有幸……”
“行了行了,少擺弄你那張巧嘴,今日朕詔你來正是爲了農桑之事,留着點口水等下跟司農寺卿他們說清楚吧。”
許清被趙禎一頓搶白,臉帶尷尬地站着,曹皇后看了也不(禁)抿嘴(露)出一個恬淡的笑容。
不行啊,趙禎對自己的看法可有些不妥,不清楚的還以爲自己淨是在拍他馬屁呢,可自己有拍過他馬屁嗎?許清那叫一個鬱悶啊。
“官家還是先去更衣,用過午膳再來處理政事吧。”曹皇后面帶關懷向趙禎說道。
“子澄大概也沒用過膳吧?走,跟朕一起去用完午膳再說。”
“謝陛下﹗”
許清沒有跟趙禎客氣,他常是中午趙禎下朝時進宮來找他,和趙禎用午膳也不是一次了。
用過午膳之後,回到天章閣時,有兩個官員已經在那等着,許清猜想這應該就是判司農寺事的兩名官員了,自從提出推廣旱地作物後,他也對司農寺做了一些瞭解,結果讓他甚爲失望,甚至說是失望透頂。
據許清了解後得知,如今的司農寺只掌供籍田九種、大、中、小祀供豕及蔬果、明房油,與平糶、利農之事,職司範圍較窄。只有兩個朝官負責判寺事;司農卿、司農少卿之類,成爲僅作虛銜的寄祿官,所謂虛銜就是由其它官員兼任,比如說某州的知州兼任司農寺卿,知州是那位官員的實職,司農寺卿只是給那位知州增加俸祿的虛銜,他可能連司農寺的大門口在哪裡都不知道。
說白了如今的司農寺只能算是一個閒散機構,雖然宋承唐制,但宋朝的許多機構只是有唐朝一樣的名稱,卻沒有唐朝那時的實權,司農寺便是明顯的例子,明房油,平糶?這都什麼事啊?象平糶也就是調節市場糧價,直接劃歸戶部和太倉不就得了?而提供祭祀用的牲畜及果蔬這些事,則更象是在打雜。除了掌籍田外,其它與許清想象中的司農寺職能基本都不沾邊。
所以剛纔趙禎說找他來竟是爲司農寺的事時,他就沒什麼勁頭了,要想更改司農寺的職能,牽涉將會很大,如今就讓自己出頭,許清絕不幹,他可不以爲自己那點能耐就能呼風喚雨了,再怎麼說也得讓范仲淹、韓琦他們先跳出來再說,象王安石變法時,司農寺後來成了核心的機構,負責至關重要青苗法實施;以目前司農寺的情形而論,要想發揮它的作用,那麼司農寺的職權就得增加,人員得重新調配,機構得重設。
許清估計要是自己此時提出這些的話,先就夠自己喝一壺,還是等等吧,等那些大神們跳出來打頭陣後,自己再撩撥幾下就好。
幾人進了天章閣,經介紹許清得知,兼司農寺卿的叫農憶時,是禮部的郎官,這名字倒是挺適合做司農寺卿的,可這禮部和司農寺八杆子也打不到啊,另一個司農寺少卿更神奇,叫田方,門下封駁司的官員,許清之所以覺得神奇,是他連門下封駁司也是昨天才剛聽說的,今天就來了這個什麼司的官員。
一個姓農,一個姓田,許清直想笑,是不是因爲他們的姓,所以才被選到司農寺掛個虛銜呢?
“子澄,今日朝會已經通過了推廣旱地作物的朝議,由地方勸農使負責蒐集各種旱地作物,再由司農寺驗明品(性),然後加以推廣主。此事爲你首議,朕今日把你詔來,就是想要你跟司農寺卿具體說說你的想法,若還有何建議不妨盡言。”趙禎剛剛落坐,就對許清說道。
許清望了望對面那兩位吃幹撈麪的一田一農,感覺就差點被噎着,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呢?算了,敷衍一下吧。
“陛下,議案雖然是臣提出的,但具體怎麼施行還得聽朝中大臣的意思,微臣對這方面也不甚瞭解,臣只能說一些注意事項,就是有些作物並不是每個地方都適合生長的,司農寺光在一個地方試種還不行,推廣前要多在南北各路試種,等確定這種作物適應哪些地方的氣候及土壤之後,才能選出適合的地區推廣。至於嫁接技術,我倒可以去司農寺教授一翻,只是如今也不是適合嫁接的季節,最適合嫁接的季節是在驚蟄到穀雨這段時間,那時萬物發新枝,嫁接成活率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