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一羣人面前,大多人都會覺得自己不夠分量而說話沒有底氣,更何況楊曉晨被這個婆婆當着這麼一大家子人的面兒一句,“一個二手女人有什麼好說的……”比狠狠扇她幾個耳光子還疼。
楊曉晨聽到張月華的那句話後,修剪整齊光禿的指甲差點扣進了汪翰的手心裡,如若沒有對他的承諾她完全可以轉身走人的,可是現在,她若是受不住張月華的那句話便走了,那麼後果呢?
張月華被兒子那麼給一吼,先是給戛然而止停止了流眼淚,接着纔是一聲尖叫,“汪翰……你竟然爲了那樣一個女人跟我大吼大叫……”
楊曉晨的心更加沉到了谷底,張月華嘴裡的,“那樣一個女人”這樣的臺詞在江城你們知道是指什麼人的嗎?
一般正經人家的人都把那些坐檯的小、姐,地痞流氓、混混之類的人才稱作“那種人,或者說那樣的人”就是特不好、特上不了檯面的職業之人。難道京城裡的闊太太和貴婦夫們也是這麼稱呼那些人的嗎?
她楊曉晨不就是離過婚而已,但還不至於用“那樣一個女人”來分類的。
楊曉晨一直緊緊抿着脣瓣,斂着眉眼,微微低着頭,她被披散下來的頭髮擋着大半張臉,聽到這樣的臺詞後倏地擡頭。
汪翰的餘光才發現,她已經咬破了舌尖還是脣瓣,總之她的脣角流着血漬。
沒等汪翰反應過來時,楊曉晨摔了下他的手,仰了仰下巴看着張月華,說,“汪夫人……”
汪翰直接攬住她渾身顫抖的腰,低沉而無奈的聲線,說,“證也領了,已經是名副其實的汪家兒媳婦了,叫媽。”
還在傷心欲絕的張月華一個大幅度的揮手,“我不需要她那樣的女人叫我媽,不、需、要……”
楊曉晨聽得頭皮發麻,她今天所受的委屈如果被父母和哥哥知道了,他們會哭死的,她在家裡也是被各種嬌生慣養的,除了和姚峰的婚姻失敗外她也是他們的驕傲,可是她現在像什麼?
簡直像個偷了東西被抓了包的賊,低眉順眼的被這麼多人羞辱。
張月華由於太過激動了所以只是沉靜在自己忘乎所以的尖酸刻薄裡,而忘記了身邊的老爺子和老太太的存在。
汪北川和他的老婆汪家老太太本都不是那種重視門第的人,只是這個楊曉晨的名聲實在不好,這是他們從張月華和大兒媳婦那裡聽來的,但此刻覺得自己的孫子那麼優秀,他總不可能眼瞎、心壞吧?
汪翰一個堂堂特種兵的高級教官怎麼可能沒有自己對人的判斷力,而被一個“小寡婦”給蠱惑了?
張月華還在尖叫着嫌棄的指着楊曉晨一口一個“那樣的女人”而公公汪北川此刻皺了下眉心,橫了眼兒子汪宇龍,鏗鏘有力的聲線吼道,“讓你媳婦消停下。”
汪北川此話一出,張月華就跟被人了給摁了開關似的,立馬停止尖叫。
老太太一直拉着一張老長的臉,瞪了眼兒媳婦張月華,“別動不動就大呼小叫的,注意自己的身份~”
張月華哭得抽泣這,“媽,我還不爲了汪家的顏面着想,免得別人說我張月華的兒子沒本事……”
“我再說一遍,你說夠了沒?”汪翰又是對張月華吼了一聲。
這次,楊曉晨穩了下心神,在汪翰的手心裡狠狠掐了下,看着他搖了下頭。
汪翰擡手把坐在倆人對面的那羣老、中、青直接給當成了空氣,在楊曉晨的嘴角擦了下,緊緊抿着的脣輕而緩啓,“別咬了。”
楊曉晨看似嘴巴在緊緊閉着,其實她在嘴裡緊緊咬着舌尖,儘量讓自己忍住,不然怎麼辦?她不想當着一羣用如此眼神鄙視她的人面哭,她的眼淚在他們的眼裡就是矯情,就是犯賤,不值錢更不會博得他們的同情。
楊曉晨一直低斂着眉眼,纖長而又濃密的睫毛當着她眼裡所有的情緒,就連那隨時都會滴出水珠的氤氳都遮擋住了。
由於身高的懸殊,汪翰看不見她眼裡的情緒便彎了下腰,才發現她的眼裡已經蓄滿了隨時可以滴出來的氤氳。他結實的長臂一攬將她攬進懷裡,大手扣着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臉捂在了他的胸口。
此刻沙發區裡坐着的一行人徹底被他給忽略了,老中青們各個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汪北川“咳~”的一個聲,響亮的假咳都沒有驚動了汪翰此刻的舉動,他依舊緊緊捂着楊曉晨的後腦勺,以讓她可以靠着他的胸口哭出來。
被他們一羣人給揪來的汪小喬,此刻躲在沙發的最角落裡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貓着。
汪北川瞪了眼兒子汪宇龍,吼着嗓門,“宇龍和汪翰到樓上來下。”說完,自顧自的揹着手踩着樓梯先行上樓。
汪宇龍拽了幾張紙巾遞給還在抽泣的張月華深深地看了眼汪翰,此刻的兒子徹底把所有人置之度外只管緊緊攬着懷裡的女人,給她安慰!
老太太
瞪了眼張月華再狠狠剜了眼大媳婦沈娟,擡起的手攏了攏花白的捲髮,看向貓着腰低着頭的孫女,“小喬?”
汪小喬嚇得騰的站了起來,“奶、奶奶~”
老太太看向汪翰和楊曉晨,說,“去,把,你……二嫂帶到涼臺上坐會兒,你們女孩子家家有話說。”
汪小喬狠狠吞了口唾沫,爾後才說,“好,好的~”
老太太的話在汪翰聽來沒有任何的激動或者驚愕,這是在他的預料之中的。
楊曉晨輕輕推了推汪翰的胸口,示意老爺子叫他上樓。
可汪翰看着汪小喬,說,“去洗手間洗個熱毛巾來。”
汪小喬最聽她二哥的話,帶着即將歡笑的聲線,“是,二哥。”
待汪小喬拿着一個雪白的熱乎乎的毛巾出來時,被汪翰從她的手裡拿了過去直接捂在楊曉晨的臉上,連帶她的眼淚、鼻涕,還有嘴角的血漬一併擦了下來,轉身將雪白的毛巾狠狠的砸進了門口的垃圾框裡。
所有人都看向一臉黑線、滿眼戾氣的汪翰再看看張月華,生怕這母子倆又一次開戰。好在張月華忙着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抽噎着並沒看見兒子的這一舉動。
汪翰並沒如老太太的意,讓汪小喬帶楊曉晨到涼臺上坐着,而是拉着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拉到U型沙發的右手,也就是老太太的右手,“坐這裡。”
楊曉晨被汪翰摁着肩膀坐下,大伯母和老太太相互看了看,那這種狀況她們婆媳倆說什麼合適了?汪翰的這一舉動再明顯不過了,跟他親孃都叫上板了還把人安排坐在老太太的右側,這在他們那種老中青三代人的大家族裡是有講究的。
也是就楊曉晨現在所所坐的那個位置,在第三代媳婦輩分裡來排的話,那位置就是所有人在場的時候汪家孫媳婦的位置,即使老大家的兒媳婦她的位置也就是在左手的同一位置。
見汪翰上樓了,汪小喬這才呼了口氣,輕輕拍了把楊曉晨的胳膊,說,“二嫂你先陪奶奶她們坐着,我給你們洗水果。吃~”其實她的眼裡在給楊曉晨傳遞着某種信息
汪小喬只不過是想提醒下楊曉晨,讓她再忍辱負重那麼一下,爲了她二哥,也爲了他們倆人的幸福爭取討好、表現下嘛!她能夠理解這個嫂子此刻肯定心裡不好受。
楊曉晨倒也不傻,便嚥了口唾沫趕緊起身說,“我去吧!你給我幫忙把這些水果拎到廚房來就可以了。”
突然,樓上傳來,“咔嚓~”一聲巨大的爆破聲,嚇得樓下所有的女人都是一驚站了起來。唯有老太太斂着鬆弛的眼皮子居然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的那麼斂着。
此刻的巨響聲是,汪翰剛剛推開二樓書房的門時,一瓶喝掉一半的紅酒瓶對着他迎面飛了過來,而站在門口的汪翰一動不動的沒躲、沒眨下眼皮子就那麼雕塑般的站着。
酒瓶擦着他的發稍飛過了他的頭頂,砸在了身後的牆壁上,酒瓶碎了一地,嫣紅的酒水順着雪白的牆壁流了下來,而汪翰完好無損的站着和老爺子對視着。
嚇慘了的人是汪宇龍,雖然平時父子倆“苦大仇深”的不怎麼說話,此刻還是替兒子捏了把汗。
一樓正要進廚房洗水果的楊曉晨聞聽此聲,驀地轉身就準備往樓上去,被汪小喬給拉住胳膊看着她受驚的眼睛輕輕搖頭,低聲說,“二嫂別擔心,沒事的。”
楊曉晨狠狠嚥了口唾沫,看着汪小喬低聲道,“真的,沒事嗎?”
汪小喬拉着她進了廚房,關上門說,“放心了二嫂,二哥是爺爺最疼愛的孫子了,他才捨不得對二哥下手了,我剛纔偷偷觀察老爺子的臉色了,我告訴你,其實他打心裡是喜歡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話。”
楊曉晨小心翼翼的點着頭,蹙眉道,“那,剛纔那麼大的動靜,會不會是他爸對他動的手……”
汪小喬擺手,“不可能,你真不用這麼緊張的,老爺子在的情況下還輪不到二伯父動手咩!放心洗水果先孝敬下你婆婆和奶奶吧!”
楊曉晨洗好水果,切了幾樣水果拼了個大大的拼盤,端了出去。
由於身體的某個部位真的火辣、辣的疼,又被驚心動魄的嚇唬了一場,現在她蹲在地上是不行的,坐在剛纔的位置又有點夠不着茶具,所以楊曉晨就來了個大膽的想法,反正茶具周圍都地毯那麼她乾脆就雙膝跪在地上給他們沏茶。
見水果也沒人吃,楊曉晨把泡茶的水燒上後用牙籤將新鮮的西瓜瓤裡的瓜子兒給挑了出來,這才用鋼叉撥到一個小碟子裡雙手遞給老太太,粉透的臉頰上是笑盈盈的表情,聲音儘量柔軟當不做作,“奶奶,您吃塊西瓜吧!挺新鮮的。”
老太太臉上露出了笑容,伸手接住楊曉晨遞上的碟子,嚐了一小口,“嗯,這西瓜的確挺新鮮的。”說着,對楊曉晨說,“你自己也吃點吧!起來坐着吃水果,別跪着地上涼。”
無論老太太的話是違心還是真
心的,楊曉晨都瞬間覺得心裡堵得很,是有溫暖的感動但更多的是委屈,如若她聽父母的話乖乖的找個門當戶對的男人嫁了,那麼她今天要這麼給人當孫子嗎?可是現在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不當孫子怎麼辦?
楊曉晨咬了下脣,脣角噙着淡笑,看着老太太說,“沒事的奶奶,坐那邊夠不着茶具的,有地毯不涼。”說完,她把茶葉倒進了茶壺煮上後,又給大伯母遞上水果碟子,淺笑盈盈,“大伯母,您嚐嚐!”
沈娟想着,婆婆都接住了她這個當伯母的憑什麼不接了,便也皮笑肉不笑的接住了楊曉晨遞上的水果。
唯有遞給婆婆張月華的時候,張月華嫌棄的瞥了眼楊曉晨,“呵呵~”一聲冷笑,道:“楊曉晨,你就別費盡心機討好我們這些人了,告訴你,沒用。你哪兒來的趕緊地哪兒去,別把我兒子害死、害慘了我跟你個掃把星沒完。”說完倏地起身,“哼。”對着楊曉晨一聲冷哼,抓起自己的的坤包扭頭就走。
摔得那門板的聲音比剛纔樓上的動靜還要大。
樓上老中青三代人簡單的談話最後結束於汪北川的一句,“你小子,這一步棋走的好啊!你行,既然是你自己認定的女人,那以後這家裡家外的事情有你受的,我和我老太婆只管坐等抱曾孫子。哼哼~”老爺子這是拿汪翰真的沒有辦法了纔給了自己和兒子一臺階下的。
軍婚難違,他作爲汪翰的榜樣總不能逼着他剛剛領了證就去換證吧?培養像汪翰那樣一個全能的軍事高級人才可不是一兩年的事情,沒有任何一個領導或者長輩,那麼腦殘的因爲一樁婚事,只因爲他們不看好的婚事就毀了他的前程吧!
老爺子對着父子倆擺手,“算了算了,我們都別費勁兒了。宇龍?”
汪宇龍畢恭畢敬道,“爸,您說。”
汪北川難得的笑了笑,“把你家的媳婦勸勸,慢慢改變對那丫頭的觀念,別動不動就跟個市井潑婦似的成何體統。”
汪宇龍點頭,“爸,您放心,我會說她的……”
然後,三人就聽到了樓下的巨大摔門聲,汪翰一個着急轉身就躥下了樓梯,在他看見楊曉晨跪在地上沏茶時,呼的吐了口氣。
緊跟着下樓的汪北川和汪宇龍父子都蹙着眉心,老爺子醇厚的大嗓門問道,“怎麼了?”
汪小喬指着門口,“沒,沒怎麼,就是二伯母走的急了點~”
老太太瞪了眼老爺子,“死老頭子剛纔那麼大動靜幹嘛了?你沒收拾我孫子吧?”
汪北川瞪了眼老太太,“你沒看見你的乖孫子好好的嘛~”
汪宇龍被老太太支走,“宇龍,去看看月華,你們倆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別在這裡添堵。”
汪宇龍的餘光掃了眼楊曉晨的頭頂,和老爺子、老太太告別後離開,嚴肅高冷的公公和尖酸刻薄的婆婆離開後,整個房間瞬間顯得不是那麼太過低氣壓了。
汪翰走進茶几扶了把楊曉晨的肩膀,說:“我來。”說着把她摁到邊上的沙發坐下,用牙籤紮了一顆葡萄遞到楊曉晨的嘴邊,看着她的眼睛,說:“吃一顆,明成他們一早到果園裡專門爲你摘回來的,嗯?”
老太太和大伯母略帶驚訝的神情,道:“是嘛?怪不得這水果吃着這麼新鮮了”
汪翰懶得搭理老太太和大伯母的馬後炮,打開另外一個袋子看了看,給楊曉晨,在她的發頂揉了揉,溫潤的口氣說,“去,把這些櫻桃和草莓拿去洗洗,都是他們一大早去果園裡摘得,嗯?”
楊曉晨拎着水果袋子進了廚房,汪翰先給老太太和老爺子沒人沏了杯茶,再給大伯母,爾後問汪小喬,“小喬,喝嗎?”
汪小喬蹙眉,“二哥,您今天就應該好好的給我敬杯茶的好麼?還好意思問我喝不喝,哼!”
汪翰給幾人敬上茶水後,瞥了眼老太太和大伯母,“你們這幫人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
老太太瞪了眼汪翰,慎怪道:“能不靈通嗎?你這是故意打我們的老臉了,昨天還大張旗鼓的找人介紹對象了,你就把人給直接拖到了民政局扯證了。”老太太慎怪完,抿了口茶,說,“你小子真是吃着雄心豹子膽長大的,這麼大的事兒你都敢胡整。”
汪北川瞪了眼老太太,一股軍人風範的決絕,嗓門賊大,“現在說這些P話有何用?想想看以後如何家宅安寧。”老爺子吼完老太太瞪着汪翰,“你,既然敢做那就給老子敢當,一年後抱不到曾孫子,你就給老子別進汪家的大門。”
汪翰汗噠噠的摸了摸鼻尖,“我盡力。”
汪北川瞪了眼汪翰,“哼。你得給老子全力以赴,還盡力,這是一個職業軍人的口氣嗎?”
汪翰抓着精短的了寸頭,“老爺子,這生娃哪裡敢隨便立軍令狀了。”
他不是不敢立生娃軍令狀,而是他纔剛剛開葷讓他好好享受享受人間美味的逍遙再生娃行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