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這個決定,墨衛東十分爲難。
在感情上,墨銳除了是他親孫子,而且與他早夭的弟弟長得太像,撫養墨銳是彌補他多年的遺憾。
在理智上,莫爸爸話說那麼明白了,他哪好意思裝糊塗,欺負兒媳婦老實。
賀蘭君猛地扭頭,雙眼赤紅:“不行!我堅決不答應!銳銳是我們親孫子,我們不知道他的存在就算了,既然知道了,當然不能讓我們墨家的血脈流落在外!”
墨衛東蹙起眉。
賀蘭君反應激烈,抓住他的手,眼淚唰唰掉:“老墨,你想想,銳銳在孤兒院吃那麼多苦,那個姓顏的女人從不探望他,導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媽媽。
孤零零的小孩子自己長了七年,你怎麼忍心送走他,再讓他孤零零一個人啊!
那可是你親孫子,你換成我們巖廷、巖青想想,如果是他們在孤兒院裡過七年,你忍心麼?”
墨衛東眉頭皺得更厲害。
“我們讓他住校,不讓他見晚晚,就跟送他去國外是一樣的。人在身邊,就算我們不能常見,也好在他出個萬一的時候,及時搭個手。你說是不是?”賀蘭君一邊哭一邊說,言辭殷切。
墨衛東想到如果送走墨銳,墨銳真出個事,他們這些大人不在身邊,萬一跟他弟弟墨衛西一樣……
他不敢再想下去。
不得不說,賀蘭君是最瞭解他的人,這話說到了他的軟肋上。
墨衛東長長嘆息:“唉,聽聽巖廷和晚晚怎麼說吧。我相信晚晚的品性,不會用離婚要挾我們送走銳銳的。
恐怕這個主意是她爸媽想出來的,爲了姑娘,他們也是豁出去做惡人了。
我們巖廷是千金萬貴長大的,人家晚晚也是爸媽捧在手心裡千嬌萬寵長大的。他們見不得閨女受委屈,是人之常情。”
賀蘭君點頭,本來懷疑莫晚晚的,這下把心底的埋怨和疑神疑鬼,都打消了。
“婚姻自由嘛,結婚還是離婚,主要看晚晚和巖廷,晚晚的爸媽不能強迫她。”賀蘭君想通了,語氣變得輕快。
“你中午問問巖廷吧,我感覺他不會跟晚晚離婚,我們應該相信他的能力。有些事,他跟你這個當媽的說,不好意思跟我說。”
……
墨巖廷還沒下班,就接到丈母孃的電話:“……中午我給晚晚送飯,你別訂餐了。”
那語氣冷冷淡淡,充滿疏離。
電話掛了,丈母孃的聲音卻在耳邊迴響,墨巖廷揉揉眉心,心生煩悶。
他遇到了人生最大的難題。
這時,賀蘭君送飯來了:“……巖廷,你把晚晚叫來,和晚晚一起吃。”
墨巖廷心疼媽媽的心意,無奈地回答:“莫媽媽也給晚晚送飯了。”
賀蘭君立刻聽出來他話裡的意思,莫媽媽送的飯肯定沒兒子的份兒啊。
她爲兒子憋屈的不行,強打起笑臉,勸他多吃點:“你臉上的肉都沒了,出差辛苦,以後讓孟曉和承業代替你去。”
“總有些推不掉的公差。”墨巖廷笑了笑。
母子倆邊吃邊聊,一個沒話找話,一個味同嚼蠟。
等他吃完了,賀蘭君才提到莫爸爸和莫媽媽上午拜訪的事:“……堅持讓你們離婚,離婚書留在我們家呢。你和晚晚怎麼打算的?”
墨巖廷只覺得一團火從肺腑一直燒到腦子裡,整個人有些懵。
岳父岳母鬧到他爸媽面前,一點餘地沒給他留。
“媽,把銳銳送出國去吧。”半晌後,墨巖廷幽幽地說。
“巖廷啊,我仔細想過,銳銳他已經存在了,沒法抹去,你把他送再遠也不行啊。主要是看晚晚的意思,巖廷,真沒法挽回了麼?”賀蘭君眼巴巴地看着他,眼裡浮上淚光。
兒子好容易結婚,有個看得順眼的媳婦,再給莫晚晚跑了,說不定要一輩子打光棍的。
威脅、逼迫,這些手段她以前用過,可哪兒管用?
而且,她也不忍心兒子隨便挑個姑娘,將就着過一輩子,委屈他。
墨巖廷拍拍賀蘭君的手:“媽,你放心,晚晚相信我,這個難關我們一定能過去。”
賀蘭君眼淚掉了兩顆:“嗯嗯,那我就放心了。”又氣呼呼地說:“不知道咱們家是不是招了妖精,我都要懷疑是不是姓顏的女人算計你生下銳銳。唉,不管怎麼說,是你的錯,你多跟晚晚道歉,說些好話。”
墨巖廷心底一澀,原來連親媽都認爲是他的錯。
這世上大概只有莫晚晚最理解他的難堪,不認爲是他的錯,反而心疼他。
一念至此,墨巖廷本就熾熱的愛意更加濃烈,迫不及待想見到小妻子。
下午下班,他坐在老王的車子上等她,過了十分鐘,接到她的短信:媽在公司門口接我,我跟她回家,別等我了。
只看字面,就知道她發短信時,心情有多無奈了。
墨巖廷嘴角淺勾,又化作苦笑。
……
“墨巖青,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求你了,我受不了了,你放我走,你放我走!”
周倩蓉面無表情看着那個短髮女郎出去,嘭地關上門,衝墨巖青歇斯底里大喊。
墨巖青邪魅的笑容倏然斂起,抿了一口紅酒,冷淡道:“那你就走吧。倩蓉姐姐,我也受不了你天天吃醋。”
周倩蓉滿臉淚水,悲憤地看他一眼,扭頭朝門口走去。
白皙纖細的手剛握上門把,身後傳來墨巖青幽幽的威脅:“你走了,就永遠別再回來!求我,我也不會讓你重新回到我身邊!我墨巖青,從不吃回頭草。”
周倩蓉渾身僵硬,驀地,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
她在他身邊又怎麼樣,還不是一樣看他花花草草,左擁右抱?
她恨自己窩囊,沒本事讓他一心一意。
清淚順着臉頰滑落,凝聚在下巴處,又一顆顆砸在手背上。
她心一橫,打開了門。
墨巖青冷笑出聲,冷情,狠絕。
他絕不是開玩笑。
周倩蓉不禁問自己,她真的捨得他麼?
她純潔的身體給了這個男人,一顆心也給了他,她不甘心!
墨巖青一口飲盡紅酒,起身,姿態優雅地又倒了一杯。
紅色的酒液翻滾着倒進高腳杯,像是在跳一支快樂的舞,嘩啦啦的清脆水聲是伴奏,比最好聽的鋼琴曲還要羅曼蒂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