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建天的靈堂前,談逸澤仍舊是一身綠色軍服出現。
可能,有些人會認爲,談逸澤這是在擺譜。
但他們並不知道,其實軍人的服裝也是談建天的最愛。
談建天當軍人的時間並不長,可談家的血液裡對這一身軍服的執着,誰也無法改變。
當年談建天之所以會從部隊上退下來,也是因爲他的前妻。
他怕總是外出,會沒有更多的時間陪着她。卻不想,在創建公司之後,每天除了要應對那些繁重的工作,還有推不掉的酒席。
也因爲這樣,夫妻間的感情漸漸的產生了隔閡。
談建天在的時候,時常會想,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從部隊上退下來,是不是結果會比現在更好?
最起碼,妻兒都和自己沒有間隙……
他一直都想要擬補,只可惜他現在已經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而談逸澤所能做的,就是用他最喜歡的軍裝,送別他的最後一程。
冰棺內的談建天,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
或許是因爲化了妝的關係,現在的他安詳的就像是睡着了。
前來送別他的人,在看到他那安詳的面容之時,淚水不斷的滑落。談老爺子更是在現場泣不成聲……
一個人的一生,就這樣走到了盡頭。
談老爺子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會比自己先走上這條路。
哭淚了的他,總是暈了又醒,醒了又暈。
老胡在軍區總院甚至派出了一支專業的救援團隊,深怕老爺子一傷心之下,撒手人寰。
這樣的幾天,談老爺子幾乎是在靈堂邊掛點滴,邊看着自己的兒子落淚的。
談老爺子那邊有專業團隊看着,顧念兮倒是不那麼擔心。
用別人的話說,只要不是什麼絕症,老胡都能從死神裡將人給奪走。
當然,每次想到這裡的時候,顧念兮也會想,若是當初談建天並沒有隱瞞老胡自己的真實病情的話,是不是不會走的這麼快?
只是,那個躺在冰棺裡的人,是不會回答了。
顧念兮現在最擔心的,其實是談逸澤。
這幾天,除了料理談建天的後事之後,談逸澤什麼話都沒有說,飯也沒有怎麼吃。一個星期下來,這個男人明顯的消瘦了很多。
那尖細的下巴,磕的顧念兮心裡發疼。
“老公,你沒事吧?”
趁着這會兒來看談建天的人少了,顧念兮來到了他的身邊。
顧念兮的身上是黑色套裙,長長的頭髮盤成了一個髮髻,上面插着一朵白色的小花。
“沒事。”談逸澤仍舊守在談建天的身邊。
他沒有表情,可他眼眸裡的悲傷卻泄漏了一切……
顧念兮知道,其實談逸澤並不像他表面上表現的對談建天那麼的無情。再怎麼說,談建天也是他的爸。
他的悲哀,不比任何一個人少。
只可惜,這個男人卻固執的不肯讓所有的情緒泄露出來。
“老公,這是劉嫂今天早上帶來的牛奶,你多少喝一點好不好?”
拉過男人那隻寬厚的大掌,顧念兮輕輕的摩挲着。
那雙溫柔的眼眸裡,此刻還多了一絲心疼。
“老公……”
“放着吧,我待會再喝。”
他任由着顧念兮牽着他的手,眼眸裡放柔了一些。
可眼神,還是那麼的空洞。
“不……我要看着你喝下去。”前兩天,他也是用這樣的藉口來搪塞自己。
到最後,那些牛奶是一口都沒有喝過。
“……”
顧念兮的這話,談逸澤沒有回答。
談建天離世的這段時間,除了最開始談老爺子說談建天最後的願望是和他媽媽合葬之時,大發雷霆過,現在的他,真的很安靜。
安靜的,顧念兮害怕。
“老公,趁着現在沒人,你跟我到那邊坐坐好不好?”看了四周一樣,顧念兮說。
不過她也知道,單單是這樣的幾句話,談逸澤絕對不會那麼輕易的和她走的。於是,她又不補充着:“老公,你這幾天都沒有好好的陪我說幾句話。就當陪我一下子,好不好?”
顧念兮放柔了語調,放輕了聲音,眼眸裡盡是哀求。
原本就像是雕塑般屹立在冰棺前的男子,終於邁開了腳步。
“走吧,我陪你去休息一下!”
說着,他竟然主動牽起顧念兮的手,帶着她一步步的走到附近的一處休息室。
其實,談建天的理解沒有錯。
談逸澤對顧念兮的寵愛,除了絕大部分是因爲他非常喜歡顧念兮之外,還有另一部分原因,是因爲他當年親眼見過談建天和他媽媽感情的破裂。
他怕和他爸一樣,沒能好好的陪着老婆,導致她最後放棄了他,放棄了整個家庭,甚至放棄了生命……
談逸澤不想重蹈覆轍,所以他一直在盡力着。
他對顧念兮的寵,更可以說是遷就。
幾乎只要是顧念兮想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都會嘗試去給她摘。
而顧念兮在自己耍了無賴,而談逸澤竟然還遷就自己之後,嘴角又是苦澀一笑。
她的男人,真的讓她很心疼。
都到這樣的時候了,他還是處處遷就着自己……
被談逸澤帶到休息室的那一刻,顧念兮顧不了那麼多,就從談逸澤的伸手抱了上去。
將自己的整個小臉,埋藏在談逸澤的背後。
淚,潸然而落。
“老公,對不起。都到這樣的時候了,我還任性的要你遷就……”窩在男人的背上,感受着他熟悉的氣味,她環在他腰身上的小手拽成了一團。
感覺到背後傳來的溫熱,感覺到她的嗓音裡帶着鼻音,那張緊繃的俊臉也是苦澀一勾:“傻瓜,你是我老婆。我不對你好,我對誰好?我可不想像他一樣,擁有的時候不好好的珍惜,等到真的無法挽回了,每天都活在後悔中……”
談逸澤的嗓音啞啞的,在這個空蕩的休息室裡,幻化成誰也無法讀懂的悲哀。
談逸澤的話像是在說談建天,說談建天當初不懂得珍惜他的媽媽,直到她死掉之後,每天都沉浸在痛苦中。
可顧念兮卻聽出了,其實他的話還有另一番意義。
談逸澤更是在責備自己,在談建天在的時候不好好的改善和他的關係,一直到他死了,父子間的關係還是沒有得到改善,可能下半輩子都要活在這樣的自責裡。
原來,這段時間他真的過的不好。
他每天不斷的責備着自己,責備着自己當初要是不和談建天那樣吵,那樣鬧的話,他的心臟是不是就不會有那樣的超負荷?是不是,也就不會這麼快的走上這條路?
“兮兮,你說他上次住院的時候病情已經那麼的明顯了,我怎麼還看不出來?”
“爸想要瞞着任何人不被發現,我們有什麼方法?老公,這不是你的錯……”
好似沒有聽到背後顧念兮和他說的這些話,談逸澤又開口說:
“兮兮,那天晚上我們都在,你也看到他竟然學會‘坑爹’那麼潮的兩個字。你說,他也不怎麼接觸網絡,怎麼會那些呢?”
提及那夜發生在談家大宅裡的那些,顧念兮彷彿還能看到談建天當時的笑臉,還有談逸澤的……
“兮兮,你知道麼?那是我這些年呆在那個房子最開心的一天……我本來已經打算和他好好相處的,可他爲什麼該死的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我……”
他在責備那個躺在冰棺裡的男人,更責備自己。
“老公,這是老天爺的安排,誰也阻擋不了。”
說鬆開了落在談逸澤腰身上的那隻手,繞到他的前方,拉着談逸澤到長椅上坐着。
從始至終,他們的兩隻手沒有分開過。
“老公,我知道我的肩膀不夠寬,也沒有那麼溫暖。但這,仍舊是你的港灣。”
顧念兮還沒有說完的那一瞬,談逸澤的腦袋就湊過去了。
談逸澤的臉有些涼,呼出的氣息卻是熱的。
他埋在顧念兮的肩膀上的時候,顧念兮感覺到他這幾天緊繃的身子,終於放鬆了些。
她將手放到了談逸澤那半寸平頭的腦袋上,輕輕的拍着。
“老公,其實你一點都沒有錯。我知道,你這些年的隱忍,就是爲了給爸爸一個完整的家庭。你做的,已經夠多了……”
顧念兮那柔柔的女音傳來的時候,讓窩在她頸窩裡的談逸澤一愣。
他一直以爲自己隱藏的很好,沒想到還是被她全部看穿。
那一刻,談逸澤的所有防備都卸了下來,有溫熱的液體劃過顧念兮的頸窩。
那是什麼,顧念兮不回去追究。
她只知道,她的男人現在真的很需要她……
如果不是爲了給談建天一個圓滿的家庭,對於舒落心那樣的女人,長大且羽翼已經豐滿的談逸澤,怎麼可能任由她繼續在談家爲非作歹?
可談逸澤所考慮的,何嘗又不是談建天所考慮的?
談家大宅裡,所有的人都在努力的維持着表面上的和睦,可平靜的湖面下,卻是驚濤駭浪,風起雲涌……
那一天,顧念兮和談逸澤說了很多。
一直到最後,談逸澤終於放鬆下來,枕在顧念兮的腿上睡下。
望着男人在她大腿上那疲憊的睡顏,顧念兮將他前天帶來給她禦寒的軍大衣蓋在他的身上。
都一個星期了,他都沒有好好的休息過。
一張臉上,滿是鬍渣尖。
顧念兮心疼的摩挲着……
“老公,你既然已經放下了,那就讓爸爸和媽在一起吧。我相信,媽也會贊同你這個做法的……”活着的時候,相愛的兩個人不能好好的廝守,死了之後,他又何嘗忍心能讓這兩個人分開?
談逸澤雖然表面上非常反對這樣的做法。
可實際上,這幾天來他都守着良心的譴責……
而顧念兮都看得懂,更捨不得他揹負這樣的愧疚一輩子。
顧念兮說出這話的時候,她能感覺到自己腿上的那個腦袋有些僵住了。
不過很快的,他緊繃的身子又放鬆了下來。
之後,均勻的呼吸聲傳來。
他真的太累了,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顧念兮不想打擾他。
不過她也相信,她的話談逸澤終究還是聽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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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談建天的離世,住院好幾天的凌二爺也是從旁邊的護士口中聽到了。
說是,明朗集團的現任董事長談建天因病離世。
本來還覺得,這住院的時間,雖然每天還是要對着被用完沒有衝乾淨的馬桶發脾氣,雖然每天還是要和病房裡的其他吵死人的病友罵罵嚷嚷,可有蘇小妞的陪伴天空都是彩色的,比蹦向小康生活還要美好。
凌二爺本來還打算,再在這裡呆上個十天半個月的。
但談建天離世這麼大的事情,身爲談逸澤兄弟的他怎麼能缺席?
其實住院的第二天,凌二爺就給談逸澤去了一通電話。
跟他交代自己和蘇小妞的具體位置,還有吩咐談老大這段時間暫時不要告訴別人他的下落,說他想要和蘇小妞好好的獨處一下。
之後,凌二爺就將手機給關掉了。
連帶蘇小妞的,都被他給霸佔了。
沒想到,就因爲這個,他差一點錯過了如此重大的日子。
聽到明朗集團已經發布談建天的送別將在近兩天舉行的凌二爺,這回真的坐不住了。
牀邊上擺放着一套西裝,從凌二爺的眼神裡看得出是各種嫌棄。
其實這套西裝還是他央求蘇小妞給自己買的。
那一天住院的時候,因爲燒的迷迷糊糊的,蘇小妞就將穿着睡衣的他披上了大衣就給送來了。
如今要出院,他凌二爺自然還是喜歡打扮的明豔風騷。
可這畢竟不是凌家大宅,有他凌二爺的專人衣櫃。
無奈之下,凌二爺只能找來蘇小妞商量。
說讓蘇小妞給自己買一身好看又大方的西裝。
對於凌二爺這個小小的要求,蘇小妞是各種的鄙視。而且以蘇小妞那個摳門的脾氣,怎麼可能那麼輕輕鬆鬆的就答應送他一身西裝呢?
最後還不是因爲他凌二爺又見到上次那個上了洗手間沒有沖水的人再度上演那麼噁心的一幕,差一點就在病房的監控攝像頭下面把人給打了,蘇小妞連忙過來制止,還主動承諾會送他一身西裝,凌二爺才作罷。
當然,凌二爺不是給那個上完洗手間不沖水的人的面子,而是給蘇小妞要送的西裝的面子。
但如果,凌二爺要是知道這蘇小妞送的西裝就是超市裡大減價的那種,凌二爺絕對不會答應的。
你也不瞅瞅,他凌二爺尋常穿的到底都是什麼貨色的服裝。
不是手工製作的,絕對不穿。
可蘇小妞買來的這算什麼?
西裝的樣式又過了時,顏色又是俗氣的很的暗灰色。
最讓凌二爺受不了的,還是蘇小妞爲這套西裝搭配上了一件大紅色襯衣。
看着那血紅血紅的顏色,凌二爺嘴角直抽。
這蘇小妞搞不好將他凌二爺當成她蘇小妞自己了。
這樣俗氣的紅色,叫他怎麼穿上身?
還有蘇小妞買來的皮鞋,也是各種劣質,一看就是過季清倉的貨品。
對於這一整套的西裝,凌二爺自然各種不喜。
對着蘇小妞各種牢騷。
可蘇小妞壓根就不當回事,反正答應他給的衣服已經送到了不是?
至於他凌二爺愛穿不穿,她蘇小妞才管不着呢。
讓凌二爺最不喜歡的就是蘇小妞這個搪塞的態度。
她到底將他凌二爺當成什麼人了?
這樣的路邊攤貨色,也配得上他明豔風騷凌二爺?
因爲衣服不滿,凌二爺自然而然也遷怒了其他人。
他本來還打算好了,這幾天就繼續在這裡賴着,看看有什麼好機會敲詐一下蘇小妞一套好衣服。
但眼下,談建天離世的這個消息,實在讓他無法淡定下來。
雖然對着蘇小妞送來的這套西裝,凌二爺還是各種嫌棄。
但現在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抓着衣服就起身。
“你要去哪裡?”正直中午,蘇小妞出去給男人找飯吃。回來的時候,就意外的看到這幾天來對着一套衣服各種不滿的男人竟然抓着衣服就跑。
蘇悠悠還以爲,這男人是打算要將這個衣服趁着她不在的時候悄悄給丟了呢!
“換衣服!”凌二爺聽到蘇小妞的聲音,停了下來。
“換衣服?你不是說我的衣服只有東施能穿麼?何德何能配得上您凌二爺?”蘇悠悠這幾日來也因爲這套西裝受了不少氣,這個時候自然也沒少挖苦凌二爺。
“蘇悠悠,我就是將就一下。”凌二爺這話可是出自真心。
他真的對這套衣服一點好感都沒有。
“那還不需要勞煩您遷就了,給我還回來!”
都要穿上身了,竟然還是各種勉強?
蘇小妞這自尊心比天高的女人,怎麼可能忍受?
“蘇小妞,現在不是討價還價的時候。談伯伯病逝了!”凌二爺現在壓根就沒有心情和蘇小妞鬥嘴。
“談伯伯?哪個談伯伯?”凌二爺來的話突然,蘇小妞還沒反映過來。
再說,在談家,蘇小妞壓根就不會中規中矩的喊談建天伯伯。
因爲談建天的長相可以,再加上這些年也保養的不錯,蘇小妞一般在非正式場合都喊着“建天老大哥”,每次都逗得談建天呵呵直笑。
“明朗集團得到董事長,顧念兮的公公,談老大的父親!”
蘇小妞不清楚,那凌二爺就給他解釋一番,這樣總清楚了吧?
然而聽到是談建天病逝,蘇小妞也一時間受不了。
“你說……是建天老大哥?”蘇小妞的手一抖,本來捧在掌心裡的那些飯菜,都給摔到了地上。
“不是吧?凌二爺你是不是聽錯了?”
人就是這樣。
一聽到自己不希望聽到的消息,就希望是自己聽錯或是別人說錯。
無疑,蘇小妞現在就是這樣的姿態。
“蘇小妞,我現在也不知道具體情況。你收拾一下,我換好衣服出來之後,我們馬上回去!”
“好……”
這下,蘇悠悠也顧不得那麼好。
她在談家住了那麼久,對談建天多少也有些感情。
可昨天還活生生的一個人,突然就這樣沒了?
誰能接受得了?
凌二爺換衣服的時候,蘇悠悠收拾了地上被她摔掉的盒飯。
然後也將凌二爺這幾天在這裡的生活用品一個個的往包包裡塞。
凌二爺這風騷明豔的男人就是難伺候。
你看在這裡不過住了幾天,就弄了這麼多的東西。紙巾什麼的,都要用最高級的。
“蘇小姐,你們要回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裡一個病友的親戚看到蘇小妞正在收拾着東西,便問。
蘇悠悠記得,這人是凌二爺幾次三番要打的那個人的母親。
雖然凌二爺在這裡牛氣沖沖的,但總體上人緣還算不錯。
也不知道是佔了長相好的便宜還是別的,總之這凌二爺的脾氣臭的很,但病房裡的病友的家屬,對他的印象還都蠻不錯。
“嗯,我們這就要走了。”
“那你先生的手康復了?”那人又問。
“其實已經好的差不都,他那個身體素質其實前兩天就可以回家了,只是怕他又反覆了,所以多住了幾天。現在家裡有人病逝了,我們要趕回去看看!”
住在這裡的這段時間,他們兩人和這些人的相處還算不錯。
再者,因爲那一天早上蘇小妞躺在了凌二爺的病牀上,所以他們這裡的人自然而然的認爲,蘇小妞便是凌二爺的妻子。
一開始,蘇小妞是想要解釋的。
但凌二爺和她說了,這種事情是越描越黑。還不如,不解釋。
凌二爺的話,蘇小妞聽着也蠻有道理。
所以這段時間,蘇小妞也默認了這些人都用“你先生”這樣的字眼稱呼凌二爺。
對此,凌二爺每次都是齜牙咧嘴,各種開心。
而蘇小妞每一次都會送他好幾個大白眼。
雖然現在他們的稱呼會讓她蘇悠悠感到尷尬。
但這些人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等到病情康復的那一天,大家都要離開這裡。
到時候,哪還有機會碰上?
所以這樣的尷尬,只是一時,不是一世。
蘇悠悠也不會去追究。
“你先生的人不錯,回去要好好過日子。生離死別,時間常有的事情。”聽到他們家裡有人離世,那女人和藹的開導着。
“他那人,脾氣又壞,又愛招搖……”
總之,在蘇小妞的眼裡,凌二爺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花蝴蝶。
蘇小妞真的不明白,爲什麼這些人明明都看得出這男人的脾氣各種暴躁,卻還是每次都說他的好話。
“是,可能在你眼裡他的脾氣是不好,待人處事各種不成熟。但你要知道,或許是因爲你的愛所以你對他的期待過高了,這才導致了他在你的心裡各種不達標。”
說到這的時候,中年女人笑了:“或許我今天的這一番話有些多餘,但等你上了年紀就知道。能像你一樣,和一個愛你,你又喜歡的人在一起,該是多麼難得的事情?你的先生雖然很多地方都不好,就像你說的,脾氣又糟糕,人又壞,但有一樣我看得清。”
“什麼東西?”
“他對你的心……”
當中年女人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蘇悠悠愣住了。
而女人又笑着說:“他雖然很暴躁,但每一次你說什麼,他都會聽。還有什麼,比這更明顯的愛?”
中年女人的這話,到蘇小妞離開醫院的很長很長時間,都時常想起來。
“好了,回家好好過日子。不要讓家裡的大人爲你們兩人操心了。”
“謝謝你阿姨……”
蘇悠悠道完謝的嘶吼,換好了西裝從病房洗手間裡走出來的凌二爺,又是恢復了往日那個風騷明豔的凌二爺。
或許,蘇小妞給他選的西服樣式是粗糙了一點,但配上這一身大紅色的襯衣,卻一點都不會死氣沉沉。
再加上,凌二爺本身就長的好看。
褪下寬鬆病號服,又穿上如此正經服裝的凌二爺,自然成爲這病房裡的一道風景線。
讓進來查房的小護士,都在一瞬間羞紅了小臉。
“蘇小妞,看傻了?”蘇小妞不知道自己到底癡傻的看着以如此形象出現的凌二爺多久,總之等到凌二爺來到她身邊,拽起她收拾的差不多的包包的時候,她纔回過神來。
“你說什麼呢?誰看傻了,你纔看傻了,你們全家都看傻了!”
竟然犯花癡,犯到什麼都給忘記了的地步,蘇小妞是絕對不能承認的。
“好好好,是我看傻了,我看你看的成了癡,成了傻!行了吧?”憋見蘇小妞因爲自己的調儻而羞紅的小臉,凌二爺揉了揉她的腦袋。
“好了,我們現在先出發吧。至於這邊,等我這兩天派我的財務過來補辦一下出院手續和繳費。”
辦理出院手續有些麻煩,現在他們急着要出發,所以顧不上。
聽凌二爺的形成安排,蘇小妞點了點頭。
凌二爺帶着行李袋,一手牽着蘇小妞,就這樣走出了病房。
因爲他們走過那一號病牀的時候都有人和他們道別,所以蘇小妞沒有掙扎也不排除凌二爺牽着她的手。
感受着掌心裡的溼滑,凌二爺的嘴角都快要裂到了眼尾。
可眼下,他並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慶幸他和蘇小妞之間的變化,他現在需要儘快趕到談老大那邊……
雖然在衆人面前,談老大和談建天的關係真的不是那麼的好。
可身爲兄弟的他卻也清楚,其實談老大並不像他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無情。
若不然,他家那個後媽,他怎麼可能容忍到現在?
談逸澤很喜歡談建天,喜歡到他談建天當初當不成,卻又各種奢望的特種兵,他都拼死訓練,進入特種兵的行列……
多少次受傷,多少次的生命垂危,談逸澤爲了談建天付出了多少,無人知道。
這些年,談逸澤所做的這些,都不曾和別人說。
但身爲兄弟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目的?
正因爲知道談逸澤有多麼喜歡談建天,所以凌二爺也清楚談建天的離世對談逸澤來說是怎樣的打擊。
拉動了引擎,凌二爺帶着蘇小妞朝着談建天設立靈堂的地方而去……
——分割線——
凌二爺是在最後趕到靈堂的。
他的身上已經換下了那一身風騷明豔的紅衣,在他的身上,現在是一整個黑色系的禮服,神情嚴肅。
在他身邊同個時間趕到的蘇小妞也一樣,一身黑色的套裝,比起紅衣服的她,現在的蘇小妞多了一份知性美。
他們到的時候,發現周子墨和周太太也到了,同個城市的左四左千城,還有範小五都在場。
每一個人的臉上,除了一份哀傷,還有那份看着守在冰棺面前的男子的擔憂……
凌二爺帶着蘇小妞上前,在談建天的靈位前三鞠躬。
之後,才漫步走向一直都守在冰棺旁邊的談逸澤。
“談老大……”
上前的時候,凌二爺的聲音也有些啞。
“……”
談逸澤沒有開口說話。
甚至,周圍的人都親眼看見,談逸澤和凌二爺之間的互動並不多。
只是彼此錘了一下肩膀,然後就死死的抱在了一起。
有時候,關心和慰問並無需那麼浮華的表現方式。
有時候,一個擁抱,剩餘一切……
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有神情感傷的別開了臉……
談建天下葬的那一天,在談逸澤的一聲令下,本來前往另一處墓地的隊伍,踏上了曾經熟悉的路。
談老爺子沒有跟着去。
大家怕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這一幕,談老爺子無法承受。
只是誰也不知道,談老爺子早已乘坐專車,抵達了這城市的最高那座山。
在那裡,可以將整個城市的風景都收進眼裡。
而談建天的送別隊伍,自然也逃不過談老爺子的軍用望遠鏡。
看着那隊伍走在熟悉的道路上,談老爺子最終釋懷了。
“天兒,你看到了吧?小澤原諒你了……”
“小澤,真的原諒你了。”
“你可以安心的走了……”
蒼老的聲音,悠悠的迴盪在這個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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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老太已經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站在明朗大廈前方了。
以前每次到這裡的時候,都是專人專員接待。
就算要找凌父,都只需要直接進門就行。
可現在呢?
她就算親眼已經看到那個男人帶着那個女人還有那個嬰兒走進了辦公室,她緊追而上的時候,秘書仍舊告訴她:“對不起,董事長現在不在位置上!”
不在位置上?
難道她剛剛看到的還是鬼魂不成?
“我是董事長夫人,你到底看清楚了沒有?我想要找他,難道還需要經過你們這些人的准許不成?”
凌母一見到那些秘書的姿態,就忍不住的發火。
尋常那些印在她腦子裡的什麼淑女形象,都被她拋到了腦後。
老公都快要被人給搶走了,她要那些東西做什麼?
可無奈,不管她怎麼大吵大鬧,秘書還是說了:“董事長交代過了,不管是什麼人要約見他,都需要經過預約!”
那不帶感情的語句,刺痛了凌母的心。
“我是他夫人!”
難道,連他老婆見面都要預約不成!
“董事長交代過了,就算是董事長夫人也一樣!”
不知道是誠心和凌母作對,還是真的凌父交代過了。無疑,這個時候秘書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是紮在凌母的心上似的。
“我不管!我也算這家公司的創辦者,我想見誰難道還需要經過你們這些人准許麼?”這家淩氏,可是她年輕的時候和凌父一起打拼出來的。
曾經的她,也掌握着這裡的生殺大權。
那個時候,哪輪得到這樣的小角色和自己說話?
可自從上一次因爲暴打了蘇小妞的醜聞曝光之後,凌父便要求要將她名下的股份落在他的名下,說是儘量保持股價穩定,免得造成越大的損失。
當時凌母也是看在這股價在那幾場官司下直線下跌,抱着都是一家人的東西不用分得那麼清楚的想法,就將股份過度到他的名下。
可沒想到,這股份纔剛剛過給他,這公司裡的人就不將她當人看。
這是什麼世道?
她不服!
今天,她就算將這裡給鬧翻了,也一定要見一見凌父,還有看看那個賤女人到底是誰!
“你給我讓開!”
不顧秘書的阻攔,凌母準備直接闖進去。
無奈,他的身子還沒有接近大門之時,秘書就開始叫嚷了起來:
“保安,保安!”
“你們都給我死哪裡去了?沒有見到,有人正準備到董事長的辦公室裡大鬧麼?”
那尖酸刻薄的女音,讓凌母一陣惱。
她準備伸手,往這個女人的臉上扇幾巴掌,給她一點教訓。
可她的手纔剛剛伸出來沒有接觸到那個女人的臉頰之時,保安就過來了,將她給架住了。
“你們做什麼,我是你們的董事長夫人。你們憑什麼這麼對待我!”
凌母叫嚷着。
她想要掙脫這些人的手,但無奈的是,她的手腳都被狠狠的束縛着。
“我們董事長說了,他的妻子現在還在法國療養院呢。你以爲,穿個和我們董事長夫人差不多的衣服就能矇混過關,到我們淩氏來爲非作歹麼?”
那些保安的話,簡直讓凌母大跌眼鏡。
當然,更讓凌母大跌眼鏡的,還是凌父的做法。
竟然自欺欺人做到這樣的態度?
告訴員工她在國外,所以有人說是董事長夫人來找他,就一概當成瘋子處理?
那一刻,凌母真的是萬念俱灰。
她真的沒有想到,她的人生會淪落到現在這樣的地步!
“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你怎麼可以這麼多我……”
站在淩氏大廈的大門之前,凌母的神情哀怨。
原本梳理的平整的頭髮,因爲剛剛和保安的爭執之下,弄亂了。
在寒風的吹拂中,飄飄搖搖的擋在她的臉上。
因爲哭的化了妝,此刻的她露出了自己真實的憔悴面容。
望着淩氏大廈那豪華的落地窗反射出來的那個自己,凌母真心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喪家之犬……
——分割線——
談建天的喪事一完,顧念兮就開始回到家就開始翻看公司的文件。
明天,便是她第一次沒有談建天當後盾,獨自指揮整個明朗集團的第一天。
談逸澤辦理完談建天的喪事之後,就回部隊銷假了。
走了的人,就要好好的安息,活着的,還要好好的活着。
在這一點上,他們夫妻兩達成了共識。
或許是因爲最後同意讓談建天和他母親合葬,談逸澤釋懷了許多。現在,他的情緒也有所好轉。
至於談老爺子,談逸澤說怕他這陣子總會想起那些傷心的事情,所以將聿寶寶暫時交給他照顧兩天,轉移一下注意力。
也對,抱着聿寶寶的時候,是談老爺子最沒有煩惱的時候。
整個腦子裡,就只想着能有什麼東西逗着寶貝金孫開心。
他們在一邊玩着,顧念兮在另一邊看文件,時不時也加入討論幾句。總之,生活還算和諧,在談建天離開之後。
可這平靜的生活,總有那麼些人想要打破。
這不,現在上來的這人,便是其中之一。
見到顧念兮正在翻看的文件,正是明朗集團的機密文件之類的,舒落心的心裡就不是滋味:
“兮兮,你要是累了的話,就在家裡多休息兩天吧。”
雖然說談建天的遺囑還要三年之後纔會公佈,現在顧念兮只不過是執行總裁。
但舒落心還是各種不滿。
在她看來,只有她的兒子談逸南,纔有資格坐在那個位置上。
可無奈,當談建天將他們幾人喊進去,交代說要將公司暫時交給顧念兮打理,還有遺囑的事情之後,就閉眼了。
連一句反駁的機會,都不給她。
而這樣的情況也讓舒落心真正的明白,這談家絕對不是可以長久待下去的地方。
談建天都能這樣對她,更何況是其他人?
總之,對這個談家,舒落心是不指望了。
當然,要她這樣好了大半輩子的青春,什麼都沒有得到就灰溜溜的離開,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舒落心正計劃着,怎麼親手將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拿了再走。
眼下最終要的,便是阻止顧念兮成功的坐上那個決策者的位置。
但無奈,談建天當時臨終的那些話,大家都聽到了。
她根本,就沒有權利阻止顧念兮明天去明朗集團。
她現在所能想到的,就是能拖一天是一天,之後在再找其他的董事會的人商量一下。
舒落心看似關心的語句,卻讓顧念兮毫不留情的回駁:“不用了舒姨,其實這陣子都是我老公在忙,我也沒有幫上些什麼。他都能正常上班,我爲什麼不可以?”
聽顧念兮的意思,這就是說她明天一定要去明朗集團了?
“我沒說你不可以,我就是擔心你的身體……”
舒落心還想要說些什麼,顧念兮卻開口打斷了:“我的身體,不勞舒姨擔心!”
顧念兮的本意就是想要告訴舒落心,她現在無需考慮那麼多。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更何況,這兩天這舒落心一直都在準備挑顧念兮的毛病,順帶着將她手上的生殺大權給奪回來!
於是,在聽到顧念兮的這話之後,舒落心便開始對準了顧念兮: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是長輩,我只是關心你。你跟我擺什麼普?不要忘了,這個家我現在還是女主人!”
“舒姨,我沒跟您擺譜。您是爸爸的妻子,就算爸爸去世了,您仍舊是女主人,這一點我沒有說過一句不是。”
“沒說過一句不是?我……”舒落心有準備大吵一架的趨勢,無奈在邊上逗着聿寶寶開心的談老爺子開了口:
“落心,兮兮剛剛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關心她我知道,但你不能將建天的死怪罪到她的身上。”
其實舒落心的一切動作都掌控在談老爺子的眼下,有時候不揭穿只是他不屑於去說罷了。
但此刻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談老爺子哪容得了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人藉機發揮?
“爸,我沒將這些怪罪到兮兮的身上,你不是也聽到我只是關心她的身體麼?她一個女孩子家,要操勞家務事還不夠,還要讓她去公司上班做那麼繁重的工作。再說,她的孩子還小,每天晚上都在鬧騰,這樣一來怎麼有精神面對工作?我是想,如果兮兮要是累了的話,不如暫時將公司交給小南看管。等到兮兮休息夠了之後,再將公司交還給她也不遲!”
舒落心表面上說的好聽是擔心顧念兮的身體,實際上還是想要奪權。
而且,她說先將公司交給談逸南,要是顧念兮真的肯答應的話,要還給她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她是想趁着談老爺子在這邊的時候說開,沒準談老爺子會站在自己這邊。
可她沒想到,這話一出就得到談老爺子的反對了。
“落心,那是建天最後的交代,難道連這一點你都不想聽一下麼?現在公司只是交給兮兮暫時打理,難道連暫時的你都要介入?”
“爸,我不是這個意思……”舒落心一聽,內心又涼了半截。
也對,談老爺子一直都不是她這一國的!
雖然談老爺子年歲是高了一些,但那架勢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抵抗的。
“不是最好!我兒子雖然某些時候會作出荒唐的抉擇,但我相信他做的事情總有他的道理。至於他是個什麼道理,還是等三年之後他的遺囑揭曉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