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三人離開,陳淮生都還在回味着與三人的談話得到的一些信息。
月例上漲當然是受歡迎的,但內務院能提供的靈食丹藥靈材仍然嚴重不足,遠不足以滿足宗門弟子和道師們的需要。
重華派原來在內務院建設上太薄弱了,既沒有專門的妖獸馴養園,也沒有專門的靈植靈材種植園,丹藥煉製也是處於一種很單薄的狀態。
這也是爲什麼像重元丹、蘊元丹這類丹藥如此珍貴,因爲宗門內煉製數量稀少,根本不敷使用,也就是佐元丹的產量大一些,但也一樣經常處於缺貨狀態。
這些靈食靈材丹藥的欠缺,也就迫使宗門中人要想確保自己修行足夠使用,不得不採取其他方式。
比如自行種植或者去獵獲,甚至煉製,要不就是通過靈石向外購買,這不但極大的牽制了這些弟子的精力,同樣在花費上也會更加巨大。
增加那點兒月例恐怕都會被這方面的消耗所抵消,甚至還不夠。
因爲河北這邊的這些供應遠不及大趙,行商體系也不完善,如果都要靠去大趙採購運回來,那既耗時耗力,而且來源和時間上也得不到保障。
吳天恩那邊已經在着手建設,比如選址了幾處靈田,設立專門的靈植靈藥種植園,一方面爲宗門中人提供除開靈粟靈米玉麥之外的植物類靈食,另一方面也要爲丹藥製備提供藥草。
專門用於提供妖獸肉的養殖場還有些難度,一來沒有經驗,那種無品妖獸的馴養沒有那麼簡單;二來花費不小,且產出不夠;三來那是一個需要長期經營的過程,就算是現在一應具備開始馴養,往往都需要幾年甚至十幾二十年後才能見到效果。
大宗門能被稱之爲大宗門,人家就是在這些方面有幾十年上百年的沉澱歷史,在這一點上重華派還差得遠。
倒是製備丹藥重華派還稍微有一些底蘊,但是同樣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沒有充足的藥草、礦物、獸骨這些原料以及專用炭火、爐具,一樣難以煉製出種類豐富數量充足的丹藥。
不過這些都還輪不到陳淮生去過多關心,他要做的只是去提醒一下吳天恩,重華派要成爲大宗門的願望任重而道遠,不僅僅是弟子數量規模變大,或者多出幾個紫府和築基那麼簡單。
正月十五一過,整個宗門就進入了正常狀態。
閉關修行的閉關修行,外出遊歷尋找破境機會的紛紛外出,更多的還是在山門中每日行課提升。
不過對宗門來說,可不僅僅只是修行那麼簡單,既然成爲了河北,燕州,滏陽道的一份子,而且是類似於扛把子的宗門,那麼自然也就要承擔起這份扛把子的責任來。
二月初二,龍擡頭,都以爲是個好日子,但卻連續傳來了幾個不太好的消息。
距離臥龍嶺三百里的八角寨再遭蒼狼羣襲擊,八角寨杜家家主杜正鑫之弟杜正戈、其侄杜光階遇襲身亡,其堂弟杜正鑌重傷。
這恐怕是八角寨杜家近百年來最慘重的一場損失。
杜正戈是築基八重,杜正鑌是築基七重,杜光階是築基二重,三個築基死了兩個,重傷一個。
都知道杜家的這些築基因爲年齡老邁,長期安逸生活的腐蝕下,其靈境層級和重華派的楊德龍、孫義成這些老朽一樣水分很重。
但是築基八重築基七重,再怎麼也還是有築基四五重的實力,築基二重也應該有煉氣巔峰的實力,居然被蒼狼羣襲擊造成這麼大的損失,這就有點兒駭人了。
另外在緊鄰翟穀道的葫蘆集,有妖屍出現,禍祟一方。
葫蘆集在最東南端,算是八角寨和白塔鋪的接壤區域,八角寨現在固然無力過問,而白塔鋪那邊覺得葫蘆集的人一直是在向八角寨繳納供奉,自然不予理睬。
所以葫蘆集的人一邊向翟穀道鳳翼宗的人求援,一邊向最遠但是卻也是滏陽道的扛把子重華派求救。
還有一個消息,雖然現在看起來似乎和重華派暫時還扯不上關係,但是還是引起了重華派的憂心和煩惱。
那就是凌雲宗十餘名弟子逃到了滏陽道,希望加入重華派。
這個消息甚至比前兩個消息帶來的衝擊更大,兩三年前比重華派更強大的凌雲宗,何至於淪落如此?
一連串的消息傳來,讓整個重華派原本還沉浸在龍擡頭這個好日子的氣氛一下子被破壞無遺。
陳淮生蹲在泥土邊上,感受到來自周遭赤巖元漿強勁的熱力,忍不住解開衣襟。
三月的燕州,乍暖還寒,周遭的山頂上殘雪尚存,蒼翠已現,白綠交錯,看上去別有一番氣象。
但在這一片山溝谷地裡,尤其是這一片區域裡卻是熱力蒸騰,嫋嫋生煙。
掘開表面的泥土,那枚渾圓如鴕鳥蛋一樣的翼火蛇卵已經隱隱透露出一抹脣脂色,猶如一團隱藏在雲霧中的火焰,躍然欲透。
陳淮生將手指輕輕觸摸在蛇卵殼上,似乎能感受到蛇卵中一個生命正在孕育。
卵殼已經變得有些柔軟,幾分腥氣縈繞,卵殼上的靈氣似乎都被卵內的生命吸走了大部分。
“起碼還得要兩個月才行。”陳淮生嘆了一口氣,又仔細觀察了一陣,這纔將泥土重新覆上,拍了拍手,站起身來。
“那就是四月份去了,也快了,正好這一輪靈草靈植都可以收割了,再把種籽播下去,第二輪靈草收割於翼火蛇孵化出來時間能趕上。”
閔青鬱注意力還在火性靈草上,“純陽紫芝和金炎豆可能還要等幾日,但火絨草和離火雲藤今日便可以收割了,白陽草都有些老了。”
陳淮生無可無不可地道:“沒關係,火絨草和離火雲藤加上白陽草,本來就是給翼火蛇日後準備的,老一點兒也沒關係,倒是純陽紫芝和金炎豆要金貴一些,老了效果反而不合適,得及時採摘。”
“元蓯也差不多了,今日便收割了吧。”閔青鬱看着長勢正好的元蓯,“我查了古書,元蓯種植一次可以多次收割,而且越到後邊藥效越好。”
“青鬱,你也去那邊看看,腐鬆元菌和太陰白芝都吃得差不多了,能收割一些就收割一些吧,總要搭配着來。”陳淮生點了點頭,叉着腰,四處打量:“這片地就是略微窄了點兒,地力有限,但湊合着也夠咱們用了。”
“道師,火性靈草還是不夠,一旦翼火蛇孵化出來,頭三年食量都很大,一直到五齡之後食量纔會慢慢穩定下來,另外我查了古書,翼火蛇如果要想將其的品質一直維持在最高,不僅僅要餵食火性靈植,還需要適當餵食火性妖獸獸肉,那樣才能將其品相達至最佳,……”
聽得閔青鬱這麼說,陳淮生忍不住揚眉,這一點他還真不清楚。
他只知道翼火蛇需要一直餵食火性靈植,不能斷頓,不能用其他代替,哪怕是再好的靈食,也只能輔助用,而火性靈植是一頓也不能少的。
沒想到閔青鬱還在古書裡查到他所不知曉的內容,“哪本書?”
“《破蝨錄》。”閔青鬱輕聲道:“好像是西唐那邊一位段姓前代修真所著。”
“唔,你倒是有心了。”陳淮生點點頭,“靈境修行有時候會遭遇瓶頸,法術亦會因爲靈根屬性原因而有欠缺,馴養一頭合適的靈獸做輔助,其實也是一個很好彌補,青鬱也可以考慮考慮,但起碼要煉氣高段再來考慮。”
二人正說間,陳淮生袖中一陣輕微顫動,是飛鳥籤。
陳淮生有些驚訝,自己纔出來不過半日,山門裡人都知道午後自己就會回去,誰會這麼迫不及待給自己發飛鳥籤?
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這麼急迫?
再說了,真有什麼不得了的事兒,似乎也輪不到找自己啊?
解開飛鳥籤一看,居然是吳天恩發來的。
飛鳥籤只能固定單對單,且簽上的靈感印記只能用雲水靈印簡單浮起幾個圖案表達意思。
這是召自己儘快回山門的意思。
吳天恩召自己回去,會是什麼事兒?
有些吃不準,但陳淮生也不敢怠慢:“青鬱,收割這些靈植的事兒就交給你了,我有急事要回山門,你收拾完也儘快回來。”
閔青鬱趕緊點頭應承,這還是陳淮生第一次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她單獨辦理:“道師放心,我會按照您的要求辦好。”
陳淮生也不多言,起身騰風而起,向着山門疾馳而去。
一直到陳淮生的身影消失無蹤,閔青鬱的臉色才慢慢淡下來,目視良久,似乎是有所感應,才淡淡地道:“出來吧,他走了。”
一道青煙般的身影從十丈開外的地縫中鑽了出來,走近四下打量,笑嘻嘻地道:“青鬱,看樣子這陳淮生對你很是看重信任啊,這等寶地,如此多的靈植,居然也帶你來,還直接交給你來處置,呵呵,但你爲何卻還是處子之身啊?難道他是柳下惠坐懷不亂,或者身體有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