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個深呼吸,然後走進了一幢寫字樓,電梯外已有幾個人在等待着。就在等電梯的空當,她聽到站在自己旁邊的兩個女人,正拿着一張宣傳單,在說着那個神秘的,“靜。”會所。
她側過頭去看了眼那兩個女人,她們兩個看上去差不多年紀,都是三十上下的樣子。衣着打扮就是那種不必爲生計操心的,此時正說着那個會所提倡的靈脩,是種很潮的項目。蘇河故做不經意的問道:“你們也是去這個會所?”
兩個女人同時轉過頭來望向蘇河,其中一個點了點頭,又晃了晃手裡拿着的那張宣傳單,“我們就是去看看,你是這家會所的會員?”
“不是,我也是聽朋友偶爾說起,所以跟你們一樣,就是來看看。”蘇河露出一個頗爲坦誠的笑容,“我對靈脩之類的沒有什麼瞭解,不過聽我朋友說,這個對緩解壓力挺有效果。”
“真的嗎?”另外一個女人顯然對蘇河的話有了興趣,“我這段時間就是覺得壓力特別大,你說吧,天天都拼了命在臉上、身上花錢,可就是沒太大的用處。”
電梯的門開了,她們三人走進電梯,摁下了頂層的按鍵。女人,尤其是不愁吃喝的女人,話題通常就是圍繞着購物和保養,因此,就是這麼幾句話的功夫,蘇河與她們就熟絡了很多。
到了頂層,剛出電梯,蘇河就忍不住在心裡冷笑了一聲。這裡裝修得極爲簡潔,長長的走廊兩邊是普通的白牆,只在最底部有些淺灰色的線條和梵文似的符號。每隔一米,牆角就有一盞不算太亮的地燈,而天花板上鑲嵌着鏡子,彷彿是想製造出一種空靈的氛圍來。蘇河一眼就看出,這樣的裝飾,其實是一種簡單的陣法,對人大概是沒有什麼用處的,但她若沒帶着天陽石的項鍊,也許立即就會感到不適了。
她忽然想起了白鈺租下的那個地方,同樣是頂級寫字樓的最高層,出了電梯同樣是種神叨叨的裝修風格。不過白鈺那裡就顯得高端太多了,因爲他所佈下的陣法,不是爲了要鑑別術士或者妖怪,甚至大部分時間都只是裝飾而已。然而,只要他想,一旦催動陣法,不管是誰,都會在自己還未覺察的時候,就被抹去與之有關的記憶。
走廊的盡頭,應該就是這個會所的前臺了,兩個年輕的、相貌清爽的女孩,穿着亞麻的長袍,笑容可掬的站在那裡。先是給她們三人行了個禮,然後把她們領到了一間像是會客室的玻璃房間裡。沒過多久,一個四十上下的男人走了進來,身形偏瘦,也穿着亞麻質地的寬鬆衣衫,臉上帶着一種明顯經過修飾的笑容。那樣的笑容,蘇河曾經見過不只一次,尤其是在各種幹銷售的業務員臉上。
這人的工作,應該是負責給第一次來這裡的客人,做一些初步的講解,並且針對客人的疑問,進行解答。蘇河沒有說太多的話,大部分時候聽着他與那兩個女人的對答,只是偶爾插上一兩句。那人的措辭使用得非常謹慎,雖然沒有直白的闡述,但總會讓話語給聽者留下些想象空間,關於延長青春、或者是生命的想象。
神棍
!蘇河在心裡暗暗的想到,果然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推銷。但是那兩個女人顯然是對他的話有了濃厚的興趣,的確,衰老是每個女人都特別害怕與恐懼的自然規律。她們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詢問,是否可以立即嘗試一下他所說的那種,以冥想爲基礎的靈脩。
那個人笑得更加親和了,當即表示這個當然可以,並立刻起身,帶了她們三個,往另一間屋子走了去。蘇河仔細觀察後猜測,這層樓,應該是有不少這樣用於體驗的小房間,大概每間有個二十來平方。房間裡鋪着厚厚的地毯,上面擺放着一些薄薄的蒲團,那人示意她們隨便找個蒲團盤膝坐下。
待她們坐好以後,那人走到一側放置着矮櫃的牆邊,從中取出了一些物件。原來是香函,他在逐一擺在了她們的蒲團邊上,用火柴點燃了裡面的香膏。隨着嫋嫋的青煙升騰起來,那人的語調放得低沉了不少,指引着她們該如何閉目冥思,他的聲調越來越低,然而停住了,最後他甚至離開了這個房間……
蘇河出身大戶人家,自小就對所謂的香道很是精通,略一聞就分辨出那種香膏是用好幾種香料調配出來的。既有木香、沒藥之類的藥材,又有沉香、栴檀之類的香材,但其中最讓她在意的,就是淡到一不留神就會忽略掉的一種香味——霧陵香。
霧陵香,對於逝者有安撫靈魄的作用,對於生者,其作用大概就是鎮攝魂魄了。不過這香膏裡的分量很輕,頂天了也就是比較強效的催眠效果。蘇河閉着眼睛不動聲色,她很好奇,如果普通人被催眠之後,對方會有些什麼舉動。
然而,事情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從她走進這間被厚實的窗簾遮擋住光線的房間時,也許是因爲太過昏暗,她沒有太過留意那些蒲團。待她覺察到不妥之時,一股無形的力量,尤如藤蔓一般,順着她的腿,不緊不慢的向她的腰際包裹上去。
見鬼!蘇河在心裡暗罵了自己一句,此前陶烏還提到過那個活死人,就是在一個陣法中做着所謂的冥想,她怎麼就把這點給忽略了!而現在要怎麼辦呢?是立即想辦法掙脫這股無形的力量嗎?如此一來,豈不是在高調的宣佈自己根本就不是尋常人。她的腦子裡在這一瞬間閃過了無數個念頭,硬生生摁下了立即暴露自己力量的想法。
這樣的一個會所,不可能對第一次上門來體驗的客戶做出什麼,有實質性危害的事情來,或許這僅僅只是一個試探而已。況且,她小心的感覺了一下那股如藤蔓攀延的力量,似乎只是將她當做了向上延展的支架而已。
她稍稍放了點心,告誡着自己,不要最緊要的關頭,千萬不能輕舉妄動。可是,沒過多久,她的心就又懸了起來。那股力量已經越過了她的腰,還是緩慢的向上半身攀爬着,那麼很快,她就不用再裝扮成普通人了。因爲自己沒有心跳,而對於那股無形的、窺探性的力量而言,輕而易舉就能以此判斷出她的不妥之處。
她緩緩的睜開眼睛,昏暗的房間裡無比安靜,只有那兩個已經睡着的女人所發出的,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她又垂眼瞥了瞥面前覆函中的那團香膏,頓時鎮定了一些,黃豆大小的香膏已經燃燒到了盡頭,只剩下了一丁點火星,閃動了一下終於熄滅了。最後的一縷青煙飄散開,纏着她的那股力量,剛剛超過她的腰際,便也停滯不前了。
蘇河保持着這種筆直而僵硬的坐姿,靜靜的等待着,如果這是一種測試,她必須要繼續堅持下去。
對於普通人而言,這樣的等待不啻爲一種煎熬,因爲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不過蘇河卻一點也不害怕等待,對比起她長久的等待着,要尋找使赤火恢復本來面目的機緣,這一時半刻,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呵……”一個女人打了個哈欠,似乎是被催眠的狀態已經結束了,就像是大夢初醒一樣,她忍不住伸了個懶腰,眨眼迷離的扭頭分別看了另外兩人一眼。就在同一時刻,那股包裹着蘇河的怪異力量,眨眼就消失無蹤了,如同是根本就沒存在過。另外一個女人的呼吸頻率也加快了,看樣子她所受到的催眠也結束了。搶在這個女人之前,蘇河放鬆了骨骼,伸展了一下手臂,而後扮出揉眼睛的姿勢。
“怎麼一下子就睡着了?我好象從來沒有睡得這麼踏實過……誒?剛剛那位先生去哪裡了?”最先醒過來的女人朝蘇河說道,並且從蒲團上站起身來,走到另一個女人跟前,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你也睡着了嗎?”
一聲輕響,房間的門被拉開了,先前那個男人回到屋子裡,他手中多了個托盤,裡面放着三隻紙杯,“冥想過後喝點水,有很好的補充身體內在缺失水分的功能。”
蘇河也站了起來,從他手中接過杯子,淺淺的喝了一口,只是普通的水而已。絲毫沒有猶豫,她仰頭把杯子裡的水都喝了下去。另外那兩個女人更沒疑慮,盡皆都喝光了杯子裡的水。
男人摁下牆邊的一個按鈕,窗簾自動分開了一道縫隙,陽光透了進來。屋子裡一下子就亮堂了,那兩個女人望着對方,眼睛裡有些不可置信的神情,她們發現彼此,好象真的年輕了不少,臉上的皮膚也不知不覺的緊緻了……
從,“靜。”會所離開,直到走出這幢寫字樓的大堂,亮晃晃的太陽終於讓蘇河緩解了一下繃緊的神經。她有些厭惡的低頭看了看手裡拎着的那個紙袋子,裡面裝着會所的贈品,至於是什麼,她暫時不想打開來看。
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如芒刺在背的感覺了,蘇河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不舒服,甚至她一度差點出現幻覺,彷彿出現了猛烈的心跳。她給杜仲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從,“靜。”會所帶了些東西出現,得讓他看看。杜仲說自己正在城郊,師兄清泫以前的居所裡,如果回城大概還要等一個多小時。
蘇河想了想,便乾脆讓他先別走,問清楚了地址,直接攔了出租車往那裡去了。出租開上華南快速,司機一路踩着油門就沒鬆過,押着時速上限飛馳。這讓蘇河忍不住想要皺眉頭,這樣的急性子司機還真是不多見。大約只用了十來分鐘,就走完了這段高速路,眼前頓時出現了一大遍鬱鬱蔥蔥的果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