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映寒目光重新落在無塵身上,緩緩的收回了術法,手落在無塵的臉上,輕撫着,聲音柔柔的說:“小白狼,我不會讓你睡的太久。”音落,手掌徒然升起一道冰藍色薄光,將無塵從眉眼開始一寸一寸的凍結,直到他整個人都被一層薄冰包裹方纔停止。
雪映寒眸子暗暗的,手指流連在無塵的那冰雕似的臉龐上,良久過去了,她卻一字未吐。
一旁的巫弦之薄脣張張合合,似有千言萬語,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雨汐看了看兩人,又看了看夜臨風,邁着步子走到雪映寒的身邊,“雪映寒。”手輕輕的搭在她的肩膀上。
雪映寒眸子眨了眨,手收了回去,扭過頭朝着雨汐淡淡一笑,“嗯。町”
只是那牽強的笑意卻深不達眼底,只在臉上淺淺的浮現過後便隨之消散,雨汐只覺雙目刺痛,安慰道:“無塵他……他一定會沒事的!”
雪映寒勉強的動了動嘴角,“嗯,我也相信小白狼會醒過來,他說過我永遠都是他的主人,他不會不聽主人的話,所以他不會一直睡下去,不會……”這些話不知是爲了安慰自己還是安慰他人。
巫弦之終究忍不住了,走上前一把將雪映寒拉了起來狠狠的揉進懷裡,“雪雪,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折磨自己…謨…
雨汐小步的向後退了幾步才轉過身來,看了眼閻羅修與楚殤兩人,示意他們退出去,給雪映寒與巫弦之留下一絲空間。
閻羅修與楚殤會意點頭而後退了出去,雨汐將目光落在夜臨風的身上,卻見他一直定定的看着無塵。
雨汐緩緩擡步走了過去,垂眸看了看無塵,心中默默的說:無塵,你不要死,也不能死,你看雪映寒還有師兄,他們都那麼在乎你,你怎麼忍心讓他們傷心?
手不自覺的落在牀榻上的冰人衣袖之上,“嘶……”雨汐只覺指尖刺痛了一下,擡起手,入眼的卻是已滲出血的手指,雨汐微微一怔,卻在發愣的瞬間,無塵周身覆的那層薄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變成血紅色,雨汐不由一驚,驀地扭頭出聲:“師兄!”
雪映寒忽地從巫弦之懷裡退了出來,跑至榻邊,見此不由愣了一愣。
夜臨風雙眉蹙起,雙脣抿成了一條線,緩步走了過去,手重新搭在無塵的腕上,卻被雪映寒嫌棄的撇開,“我來。”雪映寒不由分說的將手落了上去,良久臉上露出喜色,擡起頭看着雨汐,“雨汐,你的血竟可以讓他僅剩一層的法力自主的護住心脈!”
雨汐看了看自己的手機,還在滲着血,想了想,竟用另一隻手用力擠壓,讓血再次流了出來,皺着臉抖着手就要遞到無塵的脣邊,卻被夜臨風大力的抓了回來,“胡鬧!”兩個字異常的冰冷,雨汐擡起頭小心的看向夜臨風,見他正瞪着自己,不由縮了縮脖子。
“師兄,流掉多浪費,不如……”雨汐怯怯的說。
夜臨風冷着臉,直接將那跟手指捏着放入自己的口中,她究竟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覬覦她的血?這樣貿然的行徑一次就夠了。
舌尖一寸寸的滑過她的手指,熱熱的,暖暖的,雨汐癡癡地望着師兄。
雪映寒看了眼夜臨風,眸子微微暗了下去,她知道自己的重生是因爲雨汐那大地之母的一滴血,也知道自己不該去過分的想要讓她多給無塵一些。
巫弦之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拍了拍雪映寒的肩膀,示意她安心,“只要無塵的心脈保住就好。”其他的,就讓他們來想辦法就好,本不該去要求他人爲之付出太多。
雪映寒點了點頭,隨後揚起一抹淡笑,“小白狼不用受冰夢之苦了。”冰之夢,水系法術冰封術最高階,凍結的不止法術與肉身還有夢境,將人永久的冰封於自己內心深處最真實、最希望的夢境之中。
夜臨風沒好氣的將雨汐的手指丟了出去,“以後不許再流血!”
師兄突然的聲音讓雨汐回了神,呆呆的垂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那道淡淡的粉痕上還殘留着水跡,雨汐不覺有些臉紅起來,甕聲甕氣的回了一個字:“哦。”
夜臨風察覺出有些異樣,側眸看了過去,見雨汐頭壓得低低的,一手的手指正輕撫着那根剛剛從他口中吐出的手指,夜臨風眸子閃過一抹詫異,臉頰也隨之滑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紅暈。
手握成拳,壓在脣上,“咳……雨汐!”聲音微微加大了音量。
“啊?”雨汐驀地擡起頭,見師兄正怪異的看着自己,頓感尷尬。
夜臨風沒有在說話,目光移向牀榻之上的無塵,見他臉色漸漸恢復了些,心也微微送了些許。
“雪雪,將無塵收入你的袖中。”巫弦之淡淡出聲道。
“嗯。”雪映寒應聲就要施法,卻被夜臨風打斷:“無塵是本尊的弟子,就是收,也該本尊來收!”
雪映寒蹙眉看着夜臨風,臉上漸漸露出怒意:“我是他主人,收他更應該是我來!”
兩人四目相對,誰也不做讓步的打算,巫弦之有些尷尬的扯了扯脣,“不如就讓神尊將無塵……”話未說話就被雪映寒吼了回去:“我、不、要!”一字一頓,清晰異常。
巫弦之眸子閃了閃,將脣抿了起來,他再說她也不會同意,還不如閉嘴!
雨汐看了看二人,也不知該不該插嘴,索性坐到了牀榻上,手不自覺的觸碰到了無塵的,剛要開口說話,腦中卻一瞬閃過無塵進入冥界的畫面。
無塵跟在魂奴的身後,走了許久,無塵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對着身前的魂奴問道:“不知還要多久?”可良久卻未聽到任何迴應,良久之後,無塵似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忽地頓下了腳步,淡聲問道:“閣下究竟是何人?”
魂奴聽到他這樣一問,也隨之停了下來,緩緩的轉過身,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解:“護法爲何有此一問?”
無塵細細的將魂奴打量了一番,見他並無異樣,也就放下了那顆警惕之心,隨後頷首道:“是無塵多心了,抱歉。”
魂奴並未回話,只淡淡的點了點頭,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去,嘴角卻露出一絲陰謀似的笑意。
看到此,雨汐忽地尖叫出聲:“不要,不要跟他過去!”
原本對峙的兩人聽到雨汐的尖聲,停止了對視,夜臨風見雨汐雙眸緊閉,而她的小指正與無塵的手背相觸在一起,伸出手兩指尖捲起一縷金色濃光,隨即彈了出去,將雨汐與無塵貼合的手雙雙打散,雨汐被這力道震得從榻上跌了下去,夜臨風一閃而至將她接住,雨汐緩緩的睜開眼,額上卻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夜臨風冷聲問道:“怎麼回事?”
雨汐扭頭看向夜臨風,眼中那抹慌張無措讓夜臨風輕巧的抓了個正着,夜臨風試探的問:“雨汐,告訴爲兄,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
雨汐聞言一怔,臉瞬間白了,卻還是點了點頭,聲音微微發抖,“是,師兄,我看到了,看到了無塵進入冥界之後的畫面。”
巫弦之臉色微變,看着雨汐露出一抹驚訝,她竟然可以入夢?又或者說她的能力不僅入夢還可以隨意的進入任何特定的時間?
“什麼意思?”雪映寒急急的追問,什麼看到了無塵進入冥界之後的畫面?
夜臨風不悅的看了雪映寒一眼,將雨汐扶起抱在懷中,柔聲問道:“告訴爲兄,汐兒都看到了什麼。”
雨汐點了點頭,將自己看到的畫面說了出來,夜臨風看着一處眼眸露出一抹狠戾之色,“魂奴?”兩個字陰測測的出口。
雪映寒都察覺到夜臨風散發而出的寒意,看了他一樣,又看下巫弦之,“她可以入夢?”雖然是疑惑卻不知怎的她竟然確定了雨汐有這種能力。
巫弦之點頭,原本只是懷疑,卻在她將事情說過之後,確定了,雨汐她真的可以入夢!
雪映寒忽地眼前一亮,“那可不可以再一次進入小白狼的夢境?看一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可以!”夜臨風直接掐斷了雪映寒的幻想。
“爲什麼?”雪映寒憤憤的吼道。
“入夢本就耗損心神,加之無塵的夢境剩下的該是可怕的部分,若是雨汐看了,她會害怕!”夜臨風難得解釋了一番,而後垂眸看向懷中臉色泛白的小人,只覺心疼不已。
一番話讓雪映寒閉上了嘴,巫弦之看着雪映寒出了聲:“已經夠了,雨汐的話已經將最重要的信息透露給我們了。”
雪映寒垂着頭想了想,忽地擡起頭,“你是說魂奴?”
“正是!”巫弦之點頭,“是魂奴帶無塵進入這裡,也就算說只要抓住引路的魂奴,便可將身後之人揪出來!”
雪映寒懂了,而後陰冷的笑了笑,“魂奴……”隨後目光落在牀榻之上的無塵身上,雪映寒握住他的手,“小白狼,你放心,我一定會爲你報仇的!”一字一句都透着認真。
說罷,雪映寒收回手,看着夜臨風大方的說道:“好吧,既然你是小白狼的師父,小白狼就暫且交由你看護,若是有任何損傷,休怪本神不留情面!”話音一落,反手抓住巫弦之,大步離開木屋。
夜臨風將無塵收入袖中,半摟着雨汐走出木屋,卻在木屋內設下一道不易察覺的聽音咒。
聽音咒顧名思義,若是屋內有人交談或是其他,他都會在第一時間內知曉。
回道閻王府的雪映寒,才一邁進王府,人便直直的倒了下去,巫弦之伸手將她接住,又輕輕的將她打橫抱了起來,臉色微沉,緩緩的走向後院。
閻羅修從正屋走出,臉上透着愧疚之色,剛要轉身走回去,卻聽到巫弦之淡漠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大殿下,可否告知本仙,是何人來召喚大殿下,說無塵出了事?”
閻羅修不明所以的轉身看向巫弦之,卻見他抱着雪映寒停下腳步,也正看着他,閻羅修想了想,老實的答道:“是一名魂奴。”
又是魂奴?是巧合又或者是必然,更或者是同一個人?
巫弦之看着閻羅修,半晌方纔出聲:“可否將那名魂奴帶來?本仙與神尊都想十分想知曉無塵出事的前因後果。”
閻羅修立馬回道:“好,本座現在便將人喚了!”說罷,大手一揮招來幾個人,吩咐了一番方纔揮退。
巫弦之朝他點了點頭,說道:“多謝大殿下。”
這聲多謝反倒是讓閻羅修有些尷尬了,人是在他冥界出的事,反而謝他?多諷刺啊……
閻羅修尷尬的扯了扯脣,“不必謝本座……”
巫弦之脣角動了動,並未說什麼,轉過身抱着雪映寒回了兩人的暫居之地。
再出來之時,果然與他想的一樣,雨汐與夜臨風還有楚殤都在,殿中漂浮着幾名魂奴,巫弦之走了進去,眉頭微微一皺,看向夜臨風,“怎麼這麼多?”指了指殿中。
夜臨風的臉黑的很是明顯,“本尊也很想知道。”
巫弦之一窒,看向閻羅修,“大殿下?”
閻羅修乾乾的笑了笑,“那個,確實是這幾名魂奴前來告知本座的……”
“幾個?”巫弦之抓住了重點,這不是玩他們嗎?
夜臨風不着痕跡的將幾名魂奴打量一番,而後看了看雨汐,見她擰着眉垂眸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麼,“雨汐?”夜臨風輕聲喚道。
雨汐動也沒動一下,依舊看着地面,夜臨風無奈,只得靠近一分,再次出聲:“雨汐?”
“嗯?”雨汐扭頭,脣卻擦過了夜臨風的臉頰,雨汐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啊!”
夜臨風一瞬僵直之後又恢復如常,“你在想什麼?爲兄喚了幾聲都不見你有迴應。”
“我,我沒想什麼啊。”雨汐乾乾的回了句,目光掃了眼幾名魂奴,眉頭隨之擰了起來,“師兄,這幾人都不是!”
都不是?
夜臨風與巫弦之同時變了臉,這是什麼意思?
巫弦之纔要說什麼,夜臨風卻先一步開口了,話是對着閻羅修說的:“請問大殿下,冥界的魂奴共有多少人?”
閻羅修眨了眨眼睛,想了半晌,“一千多人吧?”目光看向一旁淡定自若的楚殤。
楚殤收到目光,淡聲道:“一千二百一十六名。”
雨汐瞪大眼睛看着楚殤,“記得這麼清楚?”這記憶力也太強了!
楚殤嘴角微揚,看向雨汐,眼中閃過一抹笑意,“自然!”
夜臨風冷眼瞥向楚殤,隨之問道:“那引人進入冥界的又有多少魂奴?”
楚殤想也沒想的開口回道:“共有二百七十七個。”
雨汐再次露出崇拜之色,楚殤笑意更濃,夜臨風的臉卻更加難看了,聲音冷冷的繼續問道:“專爲接引仙神來訪的有多少?”
“九十七。”楚殤手指輕輕的敲打着椅子的扶手,一下又一下。
雨汐看了看夜臨風又看了看楚殤,不吝嗇的誇讚道:“楚殤,我發現你不僅會寫寫畫畫,而且記憶力也這般的好!”
楚殤笑着回道:“這只是小事而已。”若非他記憶超凡,否則她將他的書室燒成了一把灰,他怎麼可能一點一點的將那裡的書籍重新復原?
夜臨風心裡發悶,卻礙於幾人在場不好說些什麼,只是聲音越發的冷,“那請兩位殿下將其他未來的人召集到此吧!”雖說是請,語氣中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雨汐湊了過去,“師兄啊,這裡不是咱們的神宮……”言外之意,這裡不是你當家作主,師兄你要不要這麼強勢啊?
夜臨風看了雨汐一眼,並未接話,雨汐有些急了,再次朝夜臨風靠近,脣瓣幾乎貼在了他的耳邊,小聲說道:“師兄,這裡是冥界,不是咱們家,你怎麼能直接吩咐他們呢?”
夜臨風聞言詫異了一瞬,她還知道這裡並非他們的家?那到處在別人家闖禍胡鬧的又是哪位?可是那位卻不知自省,反倒是說起他來了。
閻羅修嘴角抽了抽,卻礙於人家徒弟在自己地盤上出事,更是礙於這兩位一位是神尊另一位是仙尊,既然他們要查,他也沒理由拒絕不是?
目光看向一旁噙着笑美的桃花氾濫的楚殤,閻羅修出了聲:“四弟,既然你記得如此清楚,此事便交由你來處理,本座年歲大了,記憶力太差,人數記得也不甚清楚,更何況是人呢。”閻羅修似惋惜又似壓抑的搖了搖頭。
楚殤臉上的笑容一瞬凍結,好事怎麼不找他?亂七八糟的事都往他身上推!目光憤憤的射向閻羅修,咬牙切齒的回道:“既然大哥這般說,四弟我又怎麼會拒絕?”他能拒絕嗎?該死的閻羅修將話說的那麼絕,一絲餘地都不留!
閻羅修安慰似的笑了笑,隨後朝着楚殤說道:“那爲兄先去休息了,哎,這人一老什麼都跟着老……”邊說邊從椅子上走了下來,直接朝着後院走去。
雨汐嘴角抽搐個不停,本來想勸一勸師兄的,結果聽到閻羅修那樣一番話,她有些無語,同情似的看向楚殤,“哎,楚殤,能者多勞,你就當閻羅修是個廢材!”
這話讓剛纔走出門外的閻羅修好懸摔個跟頭,他是廢材?!她纔是廢材好不好?除了破壞能力無人能及,其他,她好像什麼都不會吧?越想越氣,閻羅修憤憤的從門縫裡瞪了一眼雨汐,方纔離去。
楚殤聽到雨汐的話,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就連巫弦之都有些忍不住了,她怎麼想的?人閻羅修還沒走遠,她就開始說人壞話了。
夜臨風頭疼的扶着額,不知該說什麼纔好,許久,他才嘆了口氣,朝着楚殤說道:“四殿下還是先將人都召來吧。”不是能者多勞麼?好……
“呃……”楚殤收住了笑,看向夜臨風,不可置信的問:“現在?”
“是,四殿下能者多勞,那就儘量快些,我們也好將打傷無塵與三殿下的人抓出來纔好。”夜臨風一本正經的說道。
楚殤憤憤咬牙,瞪着夜臨風,夜臨風你就說嫉妒,嫉妒雨汐說我這好那好。
夜臨風淡淡的瞥了過去,與楚殤對視,那意思像是在說,本尊還用嫉妒你麼?雨汐有多依賴本尊,你莫非沒有看到?
楚殤收回視線,垮着臉退了出去,巫弦之看了眼楚殤,收回視線落在雨汐與夜臨風兩人身上,摸了摸鼻尖,隨即找了個藉口說道:“我去看看雪雪醒了沒有。”說罷,也閃了人。
屋內只剩下雨汐與夜臨風還有幾名魂奴,雨汐看了眼魂奴,悄悄的嚥了咽口水,這幾個魂魄可都是飄着的,風一吹還會跟着動上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