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正發生爭執。
老人摔倒在地上,有個小男孩站在老人面前,張開雙臂,保護後面的人,“你別碰我奶奶。”
旁邊有個女人正拉着一個長滿絡腮鬍的男子,從口袋掏出花花綠綠的錢:“我婆婆不是故意的,多少錢我可以賠的。”
“誰要你那幾個臭錢,你知道我這東西多少錢嗎?”絡腮鬍大手揮開,女人一時沒站穩摔了個踉蹌。
“還有你,一個死了男人的人也好意思在這幹活,你知不知道,你的工作是用你男人的命換來的。”絡腮鬍指着女人破口大罵,“你就是剋夫!”
女人像是被觸到某條神經,小臉煞白,喃喃自語,“不是這樣的……不是……”
絡腮鬍像是聽到大笑話,吐了一口痰再用腳輾開,“哼,不是這樣的,那你說說你這工作是什麼來的?”
絡腮鬍走近一步,吐出更擊敗人心的話,“事實就是你男人死了,所以你得到這個工作?”
絡腮鬍五十來歲,喜歡看年輕貌美的姑娘,家裡的母老虎都看膩了,他從女人上班第一天,就打聽了她的消息,知道對方喪夫,有一個孩子和老人,藉着工作之餘做些小動作。誰知道這臭婆娘是個性子烈的,拿剪刀劃了他一刀。
他當然是滿肚子怨氣,剛好他的工位又在她旁邊,便一直用這句刺激她要不就是欺負那個老不死的,好出自己捱了一刀的怒氣。
剛好今天老不死又過來,還不小心弄壞他的收音機,絡腮鬍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於是江月就看到了這一幕。
江月沒有貿然走上去幫老人,她現在短胳膊小腿的都不過人家一拳。她小心往後走,打算去找人來幫忙。
也是江月幸運,在路上碰到巡邏的公安,她三言兩語把事情重複一遍,誇大了老人的傷勢。
借下來的場景和照江月預料中的一樣,公安趕來,老人得救。唯一令人不滿的就是絡腮鬍腦子轉得很快,在公安過來時,換了一副嘴臉,說他們都是一個廠的,在工作上有點分歧。
公安當然不相信絡腮鬍的說辭,問女人情況是不是跟他說的那樣。女人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同志,就是他剛纔說的那樣,麻煩你了。”
公安礙於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再加上受害人都開口承認,只好把人放了。
絡腮鬍見公安走了,重新露出令人惡臭的嘴臉,“算你識相。”絡腮鬍走着八字步,見到江月時,眼睛亮了一下,不帶掩飾的看了江月,到他看到對方突起的小腹,無趣地說了句。
“原來是個大肚婆。”
“不過這好像也不錯?”
江月眼神一冷,帶着冷意說:“你再看,信不信我告你流氓罪?”
絡腮鬍呵呵一笑,“你說你一個女人,開個玩笑都不行?”
“可我當真了。”
江月杏眸中的冷意彷彿化成利刃,凌遲着絡腮鬍的心情。他看出面前這女人不是個好惹的主,罵了幾句粗話就跑了。
小男孩哭着問,“媽媽,你剛纔爲什麼不說真話?”
女人抱着孩子,一遍又一遍重複,“對不起……對不起。”
“擦擦眼淚,別嚇到孩子了。”江月輕拍她的後背,給她遞了張紙。
女人接過,因爲眼淚的原因,她有點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樣,擦乾眼淚後,“今天真是太謝謝你了。”
“我們先看一下奶奶?”江月是個外人,不好多說什麼,只能伸出援手,希望能幫到她。
“謝謝你啊。”女人把紙巾揉成一團,放在口袋裡,向江月介紹自己,“我叫全明春,大家都叫我春姐,那是我家婆向秀文。”
“我春姐,我叫江月。”明明跟自己一般的年紀,卻被人喊做姐。
全明春小心扶起向珍文,問:“媽你沒事吧?”
“沒事,今天真是要謝謝你了,小姑娘。阿春你快帶孩子回去,天要晚了。”
全明春說什麼也不肯回去,執意要帶她去診所包紮,向珍文一開始說什麼也不肯去,生怕又花一筆錢,最後還是小男孩也開口了,她才答應去。
江月不打算跟過去,許是這一家人的身份觸動了她,也可能是家裡有個人也是當兵,她給了全明春一個地址,說有什麼困難可以來找她。
走遠了,江月還依稀聽到他們的說話聲。
文奶奶說得沒錯,天確實是晚了。
天際掛着一輪落日,粉霞紫霞紅霞交相輝映,餘光一落下,在房子上面留下一道橙光,不遠處,是幾個孩子拉着線奔跑,線的另一端是風箏。
簡簡單單的平行四邊形,卻是小孩長大後最能回味的童年時光。
*
江月回來時,已經是大半夜了。村裡沒裝路燈,周圍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耳旁是嗚嗚的晚風。遠處,則是一大片光亮,家家戶戶都用上了電燈。
江月打着手電筒,走在泥濘的鄉間小路上,手電筒沒有多少電了,將明將滅。她有點害怕,還沒等她說話,前面已經落下一大束光。
[小月亮,我是不是最棒的!]小毛邀功道。
江月眼睛彎彎,爲了留點電,把手電筒關了:“嗯,你是最棒的。”
[嘻嘻。]小毛團把路邊也照亮了。
一人一統踏着月光前行,向着前方,向着家。
小毛團開了千里眼,察覺前面有人,忙把光隊收起來,與此同時,江月也打開了手電筒。
陳盼翠牽着林小寶朝她走來,江月繼續往前走,“媽,這麼晚了,還不睡嗎?”
“還不是小寶,沒見着你,每隔一會兒就來村口等你。這都晚上了,他也說什麼也不肯睡,說要等你。”
江月拉過林小寶的另一隻手,“小寶真好,可是你不睡覺會長不高的。”騙起了小孩子。
“小寶不是想跟爸爸一樣高嗎?那就要多睡覺。”林小寶上次被綁架,是林向北救了他之後,林小寶就一直囔囔着要快點長大,跟爸爸一樣高。
“那……那我明天早點睡,今晚不行。”
回到家,陳盼翠走進竈臺端了溫着的飯出來,“月月,餓了吧?快吃飯,我一直都給你溫着呢。”
江月吃了一口,熱乎乎的,“媽,你先去睡吧,不用等我了。”
“那成,你吃完了把碗放在那,明早我再來收拾。”陳盼翠打着哈欠,她老了,實在很快就困了。
江月吃完,沒聽到陳盼翠的話,拿碗去井邊洗,“小寶,過來幫媽媽打水。”
“好。”
半晚,母子倆躺在牀上,江月跑了一天,累得快要睜不開眼,可林小寶還是很精神。
“小寶,快睡,明天要早起。”
林小寶戳了戳江月,“媽媽,明天你有空嗎?”
“沒有,怎麼啦?”江月機械般迴應。
“那明天能陪我玩嗎?”林小寶很久沒跟江月玩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