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陽曆9月24日,陰曆的八月二十八日,早晨五點,鳳凰嶺村東嶺那邊一片熱鬧。
崔洪漢一家來了,劉玉仁一家也來了,甚至於連馬進昌年邁的老母親也來幫忙了。
趙家要蓋十間房子,這是大事。
地都已經方好了,碎石嶺上的碎石塊這些天也已經被馬進昌和劉玉仁兩個人清理了不少。
一大早,趙青山的二姑、劉玉仁老婆和張慧芬三個婦女忙着置辦供奉,而男人們則將鐵鍬、鐵鏟等的把子上貼上紅紙,鞭炮擺在碎石嶺北邊的荒場上,工具則橫七豎八得放在了南邊。
這個年頭,在寨子村的地方,家裡面有個事情的時候,許多已經開始到莊戶飯店裡面定菜了。不過,鳳凰嶺村周圍沒有莊戶飯店,所以遇到事情需要置辦酒菜,只能自己下手了。
沒有放開市場以前,整個寨子鄉里面,也只有位於寨子村的鄉供銷社食堂算得上是個飯店。不過,那時候大家都沒有錢,到供銷社食堂裡面吃頓飯對老百姓來說是消費不起的。
然後紅白事情的時候,需要炒菜伺候人。原先時候幾乎每個村裡面都有三兩個專門在各家各戶的紅白事情上炒菜的莊戶廚子,這些人並非科班出身,但是炒的菜特別好吃,很入村裡老少爺們的胃口。而且,這些莊戶廚子都是男的,一般女的也應付不了這麼大場面。村裡要是有個八九十歲去世的老人,光送喪的客人就得二三十桌,沒有足夠的體力是不行的。
原先時候大家的金錢觀念都很單薄,家裡有事情,拿上兩盒煙,到莊戶廚子家裡說一聲,對方就會高興地來幫忙了,從來不提什麼辛苦費什麼的。
然後後來大家的金錢觀念越來越強了,這些莊戶廚子一個個得都開起了莊戶飯店,然後想要再用免費的勞動力就不現實了。
鳳凰嶺村村子小,開飯店賺不了錢,原先的莊戶廚子早到別寨子村的莊戶飯店裡面去打工了,所以在2003年的時候,鳳凰嶺村誰家有個事情呢,就只能自己動手炒菜了。
破土動工是喜事,要敬太歲,需要供奉。
張慧芬的三嬸看好的日子是上午十點燒紙,然後放鞭炮磕頭,接着就開始破土動工。
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習俗,魯中地區,但凡是喜事,都得放鞭炮。有些地方鞭炮不能亂放,不過年不過節的,要是誰家忽然放了鞭炮,那是說他家死人了。
三個婦女一大早便將青菜摘洗乾淨,然後切好放在了盤裡。
總共準備了十個菜,四個葷菜,四個青菜,兩個炸盒。
青菜摘洗好了,然後張慧芬便讓趙青山的二姑剁餡子,然後自己則忙着炸菜,而劉玉仁的老婆則被安排燒火燉雞。
十個菜,四個葷菜,分別是燉雞、活魚、豬肝和豬頭肉各一盤;四個青菜則是芹菜、豆腐、豆腐皮和西蘭花各一盤,兩盤炸盒則是炸藕盒和炸土豆盒子。
燉雞是一年多的老公雞,紅玉品種,八斤多重。這雞有年頭了,柴禾鍋頭沒有三四個小時是燉不熟的。
五點半殺雞,然後六點開始燉雞,差不多到九點半的時候,這雞才能出鍋裝盤。
活魚是鯉魚,盤在盤子,用紅繩綁着。
滷肉豬肝擺了一盤,豬頭肉擺了一盤,看着很誘人的樣子。
大家都來得早,所以早飯都沒吃,然後張慧芬便炒了一鍋辣椒豆腐皮,大家將就着吃了。
八點開始,張慧芬和趙青山的二姑開始包餃子。而不一會兒馬進昌的老母親來了,於是燒火的工作就成了老太太的了,而劉玉仁的老婆也洗了把手到屋裡開始包餃子。
吃過早飯,八點半,劉文東他們九個人也都過來了,然後趙青山便安排劉文東到小廟村去請神婆了。
劉文東不知道路,然後張慧芬便跟着上了車。
秋分剛過,秋高氣爽,溫度剛合適,又有喜事,大家都很高興。在場二三十口子人,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張慧芬的三嬸九點鐘來到了東嶺,然後她先將準備的所有東西都檢查了一遍,最後很滿意得笑着對張慧芬說道:“我的侄女子是個板正人,準備的東西是又齊備又好。”
跟着從小廟村一塊來的,還有趙青山的姥姥。不一會兒劉玉堂和他外甥也來了。
看看時間,距離看好的時辰還有八個小時,於是趙青山最前面,和劉濤擡着方桌,後面跟着劉文東他們,一人端着一盤菜。
緊跟在劉濤身後的是劉文東,他端着一盤燉雞。雞肉剛挖出來,有些燙,他用一塊破布包着盤,以免燙到自己。跟在劉文東後面的是趙青山的兩個表哥,大表哥崔建新抱着一盤魚,後面的崔建忠則抱着一盤豬頭肉。
頭雞二魚,這是農村裡面比較講究的。
從東嶺趙青山住的屋子到碎石嶺這邊舉行儀式的地方有三十多米遠,路不好走,大家都很小心。
張慧芬的三嬸跟在捧菜的小夥子子們後面,舉着香,然後再後面,張慧芬的母親捧着香簍子,劉玉仁的老婆和趙青山的二姑擡着打好的紙錢,馬進昌的老母親則提着兩兜疊好的金銀箔。
張慧芬手拿把攥着扯好的紅布繩子和文書,敬神的文書是馬進昌寫的,非常標準的正楷小字。
而趙志江、崔洪漢他們,則提着茶壺、酒瓶、茶碗、酒盅、筷子等等。
桌子坐北朝南放好,接着一樣樣的菜擺上,餐具擺好,香簍子放上,插進三支香,而張慧芬的三嬸最好唸唸有詞得在擺好的方桌北邊朝南唸叨了一番。
最後,燒紙,放鞭炮,大家一塊朝南磕頭。
鞭炮放完,劉玉堂和趙青山、趙志江象徵性地鏟了兩下土,這儀式纔算完美得完成了。
接着,小夥子們將東西都收拾回了屋裡,接着熱菜的熱菜,打撲克的打撲克,大家就等着再過一個來小時,吃中午飯了。
整個開工大吉的儀式,在農村裡面衆多儀式當中,算是比較小的儀式,等到上樑的時候,那樣的儀式都要驚動所有親戚和全村老少爺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