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不想打,日本也不想打,萬曆皇帝想打沒錢,豐臣秀吉想打沒糧,兩邊的臣子們也都暗中有了這樣的心思,這場仗自然也就沒辦法再打下去了,雖說兩軍現在還在朝鮮對峙着,可是誰都看的通透,剩下的便是兩旁邊的大臣互相扯皮,互相打嘴仗,爭論所謂的誰對誰錯了。
當兵的已經成不了主角了,他們現在扮演的角色就是站腳助威,局勢如此變化,對於李如楠來說,倒是沒有什麼影響。這次來到這朝鮮,他自己暗中制定的計劃都是順利完成,一下子從把總變成了參將,距離副總兵僅一步之遙了,雖說和他立下的功勞相比,萬曆皇帝的犒賞是小氣了些,不過升官升的也確實是夠快了。
雖說沒能把小鬼子全都趕下海,不免有些可惜,可李如楠在咸鏡道也是殺得痛快了,反正這場仗打到現在也算是夠意思了,還在朝鮮的倭寇也真心不多了,壬辰之後還有丁酉,殺小鬼子的機會還有的是,倒也不急於一時。
只不過主角的身份,被沈惟敬這個老廝搶去,還是讓李如楠有些不爽,他現在已經基本斷定了,這個沈惟敬就是那個歷史上的混世鉅奸,欺上瞞下的讓大明朝在野猴子面前丟盡了臉。
“嘉旺啊!別看之前咱們爺們兒失了勢,看看現在別管是肖大人,石大人,還是當朝的萬歲爺,還是得用咱們!”
沈惟敬捻着鬍鬚得意的說道,古稀的年紀,還滿面紅光,順便還能把京城名妓給弄上手,這老傢伙的保養功力,就足夠讓人佩服了。
沈嘉旺在一旁點頭哈腰的,他原本不姓沈,自打跟了沈惟敬,爲了榮華富貴,把祖宗給給賣了,差點兒拜了沈惟敬當乾爹。
“那是!現在朝廷想要打仗,卻沒了錢,只能再請老爺出山,這大明朝離了老爺,也照樣玩兒不轉,不過老爺!這次可不能再給那些倭寇好臉了,省得他們又來煩心!”
沈惟敬點點頭,喝了口茶,道:“那是自然,想來那小西行長也是個乖覺的,他不讓老夫省心,老夫也不能輕饒了他,上次要不是他違反合議,擅自出兵,自然咱大明的疆土,萬歲爺也不會動了雷霆之怒,連累得老夫都被肖大人責罰,這口氣老夫是怎麼都忍不下的!”
上次差事辦的一塌糊塗,結果沈惟敬被肖太亨一個巴掌扇的差點兒歸西,到現在想起來,臉上都疼,沈惟敬雖然是個不要臉的東西,但是這被人赤.裸裸打臉,還是讓他面子上下不來。
這次又奉了萬曆皇帝的旨意,來朝鮮找日本人和談,他就存了心思,不讓小西行長吐血,絕對不算完。
不過這次萬曆皇帝給出的條件,卻讓他犯了難,三個條件,其一、撤出朝鮮並送返被俘王公貴族,其二、日本嚮明朝上章謝罪,其三、明廷封豐臣秀吉爲日本國王。
要注意的是,萬曆皇帝僅僅提及“封”,並未言及日本有“貢”的地位,也就是說沒有立刻答應給日本經濟好處。
依着沈惟敬對日本人的瞭解,絕對是一幫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沒有好處,日本人未必就肯答應,這個倒是要好好琢磨一下了。
沈惟敬到了漢城十幾天,朝鮮國王李昖等君臣也從寬奠堡遷了回來,看着滿是瓦礫,斷壁殘垣的王京,李昖也是一陣大哭,又聽說大明朝居然要和倭寇和談,這還了得。
李昖滿肚子的委屈,就指望着大明朝能給他做主呢,要是明日和談了,他的仇還怎麼報?
如此明日講和,實際上把與日本有“萬世之仇”的朝鮮晾在一邊。李昖沒奈何也只能每天去求見沈惟敬這個欽差大臣,苦求大明不要與日本言和。
有求於人,不給些好處是不行的,可是眼下李昖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實在是沒多少了,帶去寬奠堡的錢被李如楠敲去一部分,當初藏在海汀倉的寶藏,不知怎的,也不翼而飛了,李昖現在是窮的叮噹亂響,想找個硬幣刮痧都沒有。
可是該求的還是要求,李昖也只能厚着臉皮上門了,見着沈惟敬,又是一通哭,這把戲,朝鮮君臣玩兒的是得心應手,甚至偶爾還有升級版,就像李昖現在,臉都不要了,抱着沈惟敬的大腿,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
沈惟敬見李昖兩手空空,心中就有些不耐煩,又看着對方鼻涕眼淚的把他的長衫都哭得污七八糟,更是膩歪的不得了。
“國王殿下!要是有事不妨明言,如此這般,豈不是失了體統!?”
體統!
李昖現在哪裡還顧得上體統二字,他滿心就指望着大明朝能給他撐腰,現在大明朝要走,可倭寇還盤踞在釜山呢,這仗沒打完,三千里河山還沒有完全光復,那裡是要臉的時候。
“沈大人啊!萬萬不能與倭寇講和,那倭寇荼毒大明屬國,又侵擾大明疆土,對天朝何其不敬,萬萬不能輕饒了他們!”
沈惟敬皺着眉,道:“日本僅爲蠢蠢蕞爾之邦,大明不想與他交戰過頻,陷得太深,這是萬歲爺的意思,殿下來找本官,本官也是無可奈何,不過是奉了萬歲爺的旨意,前來辦差的!”
李昖道:“難道大明天朝就真的眼看着我朝鮮有仇無法報,有冤無處伸!?”
沈惟敬拉着一張驢臉,看着李昖那窮酸的模樣,真很得不一腳把這窩囊國王給踹出去:“國王殿下!您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大明朝的糧餉也不是大風颳來的,打仗要軍餉,將士們要吃糧,朝鮮是一個大子兒都拿出來,難道就指望着大明朝廷撥付糧餉不成,這仗依着老夫的意思,打到現在也算是差不多了,那些個倭寇如今不過盤踞在釜山,聽說前些日子,一把大火,燒了倭寇的糧草,他們現在的糧食也都要靠着國內撥付,想來也不能久持,事情到今天這一步,也算是不錯了,殿下也就別想着旁的了,要想讓大軍南下,也不是不行,國王殿下拿得出糧餉來嘛?就那些個驕兵悍將,沒有錢,本官能指揮得了誰?”
李昖哭着一張臉,道:“可是~~~~~~可是之前天朝大皇帝都答應了,天朝自行撥付糧餉的!”
沈惟敬道:“天朝是答應了,可是現在已經沒有糧餉可以撥付了,難道爲了你們朝鮮,卻要苦了我大明的百姓不成?這是什麼道理!?”
沈惟敬說得大義凜然,直接就成了憂國憂民的大忠臣,佔據了道義的最高點,這下連李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現在心裡也在後悔,當初就不應該吝惜錢糧,拼着敗家,先把倭寇給收拾了,等倭寇走了之後,再從百姓身上刮,錢總歸是能回來的。
可是現在完蛋了,糧食要不就進了倭寇的肚子,要麼就被明軍被佔了,至於錢也不知道便宜了誰,他現在窮的口袋比臉都乾淨,想要請動大明天兵,談何容易。
李昖被打發了,自然不甘心,只得又派人去北京,去面見萬曆皇帝,萬盼着萬曆皇帝能回心轉意了。
沒有了人上門討嫌,沈惟敬也開始琢磨,該怎麼辦成這件差事,在進棺材之前再好好的風光一把。
人老了不要臉,沈惟敬就是這樣,他現在滿腦子想的全都是想個什麼辦法,既能和豐臣秀吉和談成功,又能讓萬曆皇帝那邊滿意,這可是個技術活,要是按在別人的頭上制定要頭疼,可是沈惟敬不在乎。
“嘉旺啊!那小西行長這會兒應該就在釜山吧!”要完成任務,最好就是走熟人路線,上次和小西行長的談判雖然失敗了,但沈惟敬也看得出來那小西行長也是個八面玲瓏的性子,很合他的胃口。
沈嘉旺忙道:“倒是聽人說了,上次李如鬆進攻平壤,一通大炮都沒炸死他,反倒是讓他給逃了,不過老爺,小西行長丟了平壤,那日本的大官豐臣秀吉指定饒不了他,還能讓他來和大人和談不成?”
沈惟敬笑道:“這個你就不懂了,這仗打到這個份上,豐臣秀吉也肯定是不想再打下去了,再打也打不贏,他現在腦子裡想的就是怎麼從大明朝的身上多得些好處,只要有好處,他也沒什麼是不能答應的,小西行長和老夫接觸過,豐臣秀吉能用的,也就是這個小西行長了!”
沈惟敬倒是顯得信心滿滿。
沈嘉旺道:“老爺!那樣的話,用不用小人往釜山走一趟,探探那個小西行長的口風!”
沈惟敬搖頭道:“不行!如果老夫上趕着去找他,首先在氣勢上可就弱了幾分,現在這戰局擺明了是大明佔優,咱們不着急,該着急的也是他們,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耐心的等,等着倭寇來找咱們,到時候纔好談價錢不是!”
沈惟敬這老傢伙也真是大膽,國家大事,他居然都敢當成買賣來談。
正說着,有下人來報,釜山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