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錚發誓,栽贓嫁禍是她見過的最俗爛、最沒有技術含量的害人手段。
可是她沒有想到有一天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腰間那樣硬硬的、小小的事物,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丁凌兒“丟失”的戒指,一定是剛纔兩人有肢體接觸時對方塞過來的。
以前她看影視劇,每每有這種情節,彷彿都是栽贓主角的人沒有撈到好處,反而被或預先知道、或聰慧機敏的主角抓到機會,反栽贓一把,挖個坑買埋自己的那種下場。
她也想挺做那種霸氣側漏的主角的,但事實是,她既未事先知道而有所防範後招,又不夠聰慧機敏,即便這時給她個近距離接觸丁凌兒的機會,只怕也沒辦法把戒指神不知鬼不覺地按回到她身上——那得多高明巧妙的手法啊,她都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在自己沒察覺的情況下把戒指藏到自己身上的,是丁凌兒自己做的,還是她的侍女乾的。
蘇錚腦子裡轉着不着邊的念頭,一邊迅速思索要怎麼解決這件事,而丁凌兒已經很誇張地叫起來:“我進來的時候還好好戴在手上的,怎麼會就這麼一會……一定是掉在這裡了,一定是的!”
她拉着尹都的袖子,哀哀欲泣地道:“二表哥你一定要爲我做主啊,那枚玉戒指是及笄禮上祖母送給我的,是用那塊她最喜歡的祖母綠打造的,要是丟了,我,我……”
說着兩行清淚就淌了下來。
蘇錚平靜地看着她,不知爲什麼很想過去說一聲:“姑娘,別哭了,妝都花了。”
那樣厚厚的脂粉。雖然可以想見必定是比較高級的那種,但被弄得溼黏黏的,怎樣都不會好看的。
尹都看着丁凌兒,道:“那你想怎麼樣?”聲音清冷淡漠,雖未拆穿她,但也沒有多少和她湊堆演戲的興致。
丁凌兒一抖,有些畏懼,但仍舊含淚道:“戒指一定掉在這裡,二表哥,我要搜這裡!”
蔣管事聽到這話。臉色便是一沉,荒唐!他們日月陶坊的地盤要是給一個女娃三言兩語就輕易搜了,那真是丟人丟到尹家丁家去了。而且好好戴在手上的戒指怎麼會突然丟掉,就算丟了,也不過在這巴掌大點的地方,叫人趴在地上找找就是了,搜什麼搜?
他堆着笑道:“丁小姐不必擔心。東西如果掉在這裡很快就能找到的。”說着一揮手,自有日月陶坊的人上前貓腰找尋起來。
蘇錚冷淡地看着眼前的鬧劇,已經不動聲色地將腰帶縫裡藏着的那個硬物收到了手裡,一摸,觸手溫潤,還帶着她的體溫。果然是一枚質地上乘的玉戒指。
不用想,丁凌兒很快就會把目光放在她身上,說什麼她是自己唯一有過接觸的人。然後便會理直氣壯理所當然地來搜她的身,所以要趕在那之前把戒指從身上弄走。
但怎麼做?
丁凌兒雖然在抹淚假哭,但那個阿襄卻睜着一雙探測儀似的眼睛一刻不離自己身上,就是她多動兩下都要被制止的,將戒指丟掉。或者轉嫁給別人都不現實,如果現在高呼一聲戒指在自己?身上。然後做出一副茫然不知樣呢?
別開玩笑了,丁凌兒只會說,是她看到偷戒指的事瞞不住了,才裝無辜。
總之要把戒指在自己身上的事瞞住,還要把戒指藏住。
眼下看來似乎她什麼都做不到。
蘇錚微微低頭,掩飾了眼中的光芒。
如果這樣就認爲她沒轍了,未免小瞧她了。
她可是開了金手指的人。
蘇錚心念一動,腦海中瞬間出現系統的界面,迅速點擊了幾個按鈕,然後藏在袖子裡的右手上便出現了一個……饅頭。
經歷過海上兩次遇險,蘇錚對自己應變能力很是不滿,尤其是面對死亡時,她竟沒有多少防禦自救能力,這是讓沒有安全感的她十分無法忍受的事。所以後來她更加努力提升自己的實力,並且充分利用自己現有的資源。
等值兌換系統無疑是她最大的助力和倚仗。
努力積累貢獻值和能量值是一方面,如今系統裡的數據已經增長了很多,而且用不了多久就能升級到2級了。
除此之外,她又一次全面深入地瞭解了系統裡的物品,各種試驗各種異想天開的嘗試之後哦,她發現了不少系統的漏洞,或者說,可以供她利用的小bug,其中一個就是關於這個饅頭的。
當時她拿到五百五十兩銀票和銀子不久,年關時分,偷盜頻繁,很爲自己的銀子的安全擔憂,萬分希望系統能有一個儲物能力。
可惜,這個能力至今沒有發現,就連最高級的“越級兌換”裡面都沒有,於是她兌換出一條毛巾,把銀子包在毛巾裡,希望將其帶進系統裡去。
可惜,毛巾被收回去了,銀子紋分不動。
然後又試了衣服、臉盆、水,甚至拿了繩子綁了一枚銀錠子,結果都沒有用,最後還是吃饅頭的時候突發奇想,把銀子塞進饅頭裡……
事實證明,她成功了。
銀子被饅頭一起帶進系統,然後隨着心念的召喚,可以再一次出現,還是那個饅頭,還是那塊裹在饅頭裡的碎銀子。
她差點樂得跳起來。
後來她試了多次,得出一個規律,但凡是用的東西,比如衣服繩子棍子這些,基本上可以算是一次性用品,這些東西收進系統後,再出來一樣,即便是同一類事物,也不再是先前那一個。而吃的食物,目前“現有兌換”裡只有水、白米飯、饅頭和黃瓜,這些並非一次性用品,除去水目前還沒研究清楚,其它三樣拿出來咬一口,放回去,再召喚的時候,還是那個,一點都沒動,而且也不會再消耗一次能量值。只是拿進拿出系統的過程裡,需要一點“通關費”,此外藏的東西體積不能太大。
現在這個功能要用來爲她解決難題了。
她想着,手指微動,想把饅頭撕開一個口子,把戒指塞進去。
獨手操作有難度,尤其是手心裡還攥着一枚戒指,她的動作大概大了點,阿襄一雙尖眼發現了,指着她叫起來:“小姐你看,那人好像在藏什麼東西!”
刷!
所有視線都集中在蘇錚身上。
蘇錚立時僵止動作。
阿襄又“恍然回憶”起來,叫道:“小姐小姐,剛纔你又去拉過她的手,是不是就在那個時候……”
戛然而止的話語,咬牙憤恨的神色,慚愧自責的情態:“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剛纔若小心看着點,也不至於讓這種粗鄙不堪的人污了你的寶貝。”
蘇錚簡直都要拍手稱好了,不但演技不錯,還懂得速戰速決,這麼快就給她定罪了。
丁凌兒秋目含淚,上前兩步合着雙手說:“蘇姑娘,那沒戒指對我真的很重要,你把它還給我吧,我,我願意用等值的錢財換它。”
蘇錚差點冷笑。
您剛纔張口就要搜查的氣魄呢,明明知道戒指在哪裡,換了一個正常的人肯定是兇狠狠地上來要了吧,裝得無助可憐是要搏人同情嗎,小白花也不是這麼演的。
她冷冷地看着丁凌兒,上前一步,實則換了個方位,想借她的身體擋住別人的目光,方便自己藏戒指,一邊說:“請問丁小姐你是如何知道我姓蘇的?”
丁凌兒一愣,這個話題轉得太快,她沒反應過來,然而不等她回答,蘇錚就說:“我知道你姓丁是因爲蔣管事喊你‘丁小姐’,可你怎麼知道我姓蘇呢,剛纔可沒人喊我名字吧?”
阿襄怒道:“少扯別的,現在要緊的是戒指……”
“我說的事也一樣要緊啊。”蘇錚打斷她的話,“一個千金小姐,平日裡應當很少出門吧,應當沒有機會認識我這個小角色吧,可你一上來就清楚道出了我的姓氏這不是很奇怪嗎?而偏偏的,我又正好是丁小姐你在這裡唯一有過碰觸的人,又正好你這麼富有,我這麼貧窮,我有十足十的理由去偷你的戒指,而你的侍女看誰不好,偏偏盯着我看,好像事先就知道我是犯人似的,這一連串巧合加在一起不是很有趣很值得探究嗎?”
她語速快語音準,可謂字正腔圓,說得丁凌兒梨花帶淚的表情凝固,溼了妝容的面容越發的慘淡難看,憤恨怨怒又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你的意思是本小姐栽贓嫁禍你?”
“不敢不敢。”蘇錚低下頭,掩飾了嘴邊的笑意。
成功了。
戒指塞進去了。
她念頭一閃,意識之中的系統界面也是一閃,手上軟軟的饅頭瞬間消失,隨之消失的還有那枚祖母綠戒指。她張了張五指,酸死了。
丁凌兒瞪着蘇錚,似乎恨不得撕爛這張臉。
就是這個人嗎?被說得怎麼怎麼地厲害,還說要是沒有她自己也沒那麼容易從那賊船上下來。
憑什麼自己在那裡受苦,她卻出盡了風頭,就是因爲她,家裡長輩非但沒有憐惜安慰自己,還總說“你看看人家”,呸,這種粗鄙的東西就該在那裡上躥下跳,自己正正經經一個閨閣小姐的難道要去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