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然覺得,這個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男人,卻反而更像是個危險分子。時刻對我充滿了威脅。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也許是敏銳的第六感,已經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我身上的雞皮疙瘩,瞬間全都立了起來。
初秋湖面的風,冰冷刺骨,使我更加重了幾重危機感。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沒能手刃列冰燃,本來已經讓我頗爲喪氣,此刻,我只想加倍在列氏兄弟的身上找回來。
列鋼站在高臺上,臉上面無表情的看着我,在黑暗裡看起來,如果一尊雕塑。
我邁着輕快的步子,走上岸來,行走在碧綠的草叢間,不消片刻,我已來到了別墅的樓下,擡頭看着二樓的列鋼,列鋼也正低頭看着我。
他嘴角勾起一抹謙卑的笑,溫和的對我說道:“狄大師遠道而來,辛苦了,外面風大,還請大師進來說話。”
我淡然一笑,附和道:“若蒙不棄,在下就叨擾了。我們就像是兩個十七世紀的西部牛仔,雖然劍拔弩張,但卻不能亂了章法。
列鋼走下來,打開了別墅的大門,伸手請我進去。我跟在他身後,大方的走進了別墅。
這處別墅,裡面的裝潢並不奢華,只是簡單的粉牆白壁,和牆上掛着的零星的幾幅畫。
第一幅畫畫的是一顆耀眼的太陽,但這個太陽卻綻放在如同黑夜一般的天空中,看起來格外的引人遐想。彷彿他的光明,只能照亮自身,不及其餘。
黑夜裡怎麼會有太陽?我禁不住有些愕然。但我知道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我正準備繼續往前走,卻陡然間在牆上,看到了第二幅畫。
這幅畫比之前那幅更爲奇特。在這張白底的畫布上,剛纔天空的那輪太陽,已經跌落在了羣山之間,閃耀出萬道光華,彷彿把天空也都照亮了。
墜日,這難道是某一國的神話?我可從來也沒有聽說過,有哪個民族流傳過太陽墜落的神話傳說,但這幅畫,簡單明瞭。講的卻正是太陽墜落的故事。我腦海中靈機一動,卻忽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也許,那並不是一輪太陽,而是一人如同太陽一般的,能夠自己發光的星體,或者,他其實是一艘會發光的飛船。如果這樣理解,那麼第二幅墜日的情境,便也不難理解。
列鋼見我,對那幅畫似乎非常癡迷,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我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但敏銳的第六感卻告訴我,列鋼一定知道這話裡的意思。
他一直在二樓的平臺上等我,難道說,他早就知道我會來,而這些畫,其實根本就是爲我準備的。
越往前走,我越覺得,這些畫裡的深意與我息息相關。也許列鋼正是知道了這一點,所以纔對我的到來有恃無恐。
我跟着他的腳步上樓梯,在正對樓梯的那面牆上,我又看到了第三幅畫。這幅畫裡更加的古怪,沒有黑夜,也沒有白天。銀灰色的幕布上。有一條明黃的光帶。自下而上,貫穿了整張畫布。就像是小孩的隨手塗鴉,也像是行爲藝術大師的故意做作。讓人摸不着頭腦之餘,又充滿了好奇和想象。
那到底是什麼?我在心裡反覆的思量。我不知道列鋼爲什麼要讓我看到這些畫。亦或者這根本就是無心之舉。
但當我看到第四幅畫的時候,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整個靈魂彷彿都要出竅了一般。那是一個標準的五角星,就掛在客廳裡的牆上。
列鋼伸手示意我坐下。而那幅畫就在我正對面,如果我沒有看見過天坑深井裡的那根立柱,如果我沒有看見過神農嶺上的那方平臺。如果我沒有到過羅天塔,我也許並不會在意那個普普通通的五角星。
但那個五角星,分明就是天坑深井立柱上的那個,也正是神農嶺平臺上的那個,更是羅天塔立柱上的那個。
爲什麼?爲什麼它的圖案會出現在這裡,跟前面三幅連成一個系列,被列剛呈現在我眼前。
我的大腦飛速的運轉,努力的想要把這四幅畫穿起來。他們無疑是一個完整的故事,而他們正在努力的向我呈現,這個故事的四個,關鍵的節點。
太陽,墜落,直線,五角星。
這一切到底有什麼關聯?
我完全墜入了這個虛幻的故事當中,不能自拔,我甚至有那麼一瞬間,開始懷疑,這是列鋼在對我故佈疑陣,他想讓我陷入這似有若無的猜想之中,而忘記了我此行的真正目的。
我是來殺他的。而現在,我在做些什麼?我坐在仇人的對面。而我的仇人正面帶微笑。有條不紊的烹着茶。
他看起來毫無畏懼之色,眼中甚至含着濃濃的笑意,像是跟一個老朋友促膝長談。又像是一次兄弟之間的家庭聚會。
“我已經得到通知,勝男妹子做了姑奶奶的接班人。這真是可喜可賀。我聽說,勝男妹子和狄大師交情匪淺。如今與狄大師相見,榮幸之至。但是既然你與小妹早有情意。不如就娶了小妹。我列狄兩家,合二爲一,豈不快哉?不知狄大師此行,是否正是爲了這件事而來。”列鋼溫文爾雅的說着,手裡嫺熟的煮着茶具。
我冷冷的看着他,這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我不相信,他不知道我和列勝男的關係到底如何。更不相信。他知道了我的到來,卻不知道我殺了他的親弟弟。
他在演,再演一場明知道破綻百出的戲。他爲什麼要演出這樣一場戲?難道僅僅是爲了拖延時間?離開了這個原因,我再也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於是,我冷冷的說道:“我來,是爲了取你們列氏兄弟的項上人頭,可不是爲了娶令妹。”
“哦,區區賤首,何敢勞煩狄大師親自來取,列鐸那是被自己的狗咬死的,並不是狄大師您殺了他,這一點人所共知,有視頻爲證。”列鋼淡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