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快之後,秦天便不那麼認爲了。
因爲,這片村莊裡,突然出現了一大羣衣着奇異而光鮮的族人。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塗滿了五顏六色的塗料,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笑容!
“咦咦哇哇呱呱咂咂咪咪啦啦啦啦啊嗚嗚••••••”
這羣人的嘴裡,不知道在唱些什麼,每一句話,都是那麼奇怪而陌生,秦天不禁嚇了一跳,緊緊皺眉。
黑紗人明顯看到了秦天的那般莫名其妙的奇怪表情,轉過頭來,這人說道:“這是他們的歌曲,爲死去的人,唱的歌曲。”
“歌曲?”秦天雖然不能聽出來這些族人到底是唱的什麼,不過,他聽得出來,這些人,都是無比的歡快。
死去了親人,難道,還要這般的歡快?
兩人緊緊地盯着這羣人,而很快,人羣之中,出現了一口長方形的棺木,依舊是黑色的木質材料,八人擡起,一步一步地,向一處黑木房屋,走去。
這八人也是一身的奇異裝扮,臉上畫着奇怪的顏色,五彩繽紛,看起來十分古怪,秦天不理解。
除了擡着棺木的八人之外,其他的人,有男有女,身形各異,都是興高采烈,喜氣洋洋。
歡快的歌聲,飄蕩在這片山莊之中,秦天聽不懂的高亢的歌詞曲調,肆意奔騰流淌,每一位擡着棺木或者是邊唱邊跳的在棺木旁邊的人,都是如此興奮與歡樂。
很明顯,那棺木之中,定然是這村莊裡的某一位死去的人。
“我們黑巫山的族人,只要是親人死了,便會這般慶祝,歡歌笑舞,場面都是這個樣子的,你看,那些女子,所跳的舞,曼妙無比,和着音樂與歌曲,是那般的祥和歡快!”
黑紗人如此說道。
“你是說,你們黑巫山的人,就是這麼對待死去的親人?那麼,你們不但冷血,還是一羣瘋子!”秦天憤憤地說道。
不過,這村莊裡的那羣人,唱歌跳舞,依舊不斷,而那些舞姿、繞動的衣袖與搖擺之間的歡悅氣氛,一點也沒有改變。
不但如此,整個村莊裡的人,幾乎都從各自的黒木屋子裡出來了,一齊匯聚到這般歡樂舞蹈與歌唱的隊伍之中,沒有一個人的臉上,是失掉了親人之後的那般的悲傷與感懷。
長長的小道,向前延伸,一直到一個同樣是黒木建築,但是卻張燈結綵,樂聲響動的屋子。
人羣便是沿着這個方向前進,每一步,每一秒,都是音樂的伴奏與舞蹈的進行。
片刻之後,人羣來到了那黑木屋子的前面,停了下來,八位擡着棺木的人,放下了各自肩頭的重擔,將棺木緩緩放到了地面之上,而這個黒木屋子的前面,正是一條蜿蜒流動的小河,不斷延伸,流淌向前,繞過了村莊,繞過了高山與綠地,不知道流向了何處!
“他們爲什麼停下來?”秦天不解地問道。
黑紗人說道:“這是我們黑巫山的做法,面對死去的人,要將他與棺木一齊,流放到一條河流之中,讓他隨着水流,到達天涯海角,到達自己的天堂。不但如此,我們還會歡歌笑語,唱歌跳舞,徹夜狂歡。”
秦天更加不理解了,他淡笑着說道:“看來,這位死去的人,定然是一個大壞人,要不然他們不會這麼高興。”
黑紗人沒有說話,不過他的目光之中,卻並不哀傷。
很快,這羣族人,果然將木棺,緩緩地,推到了那條小河之中,隨着河流,原本沉重的棺木,慢慢移動了,慢慢地,向河水中央飄蕩,慢慢地,順着河流一路流蕩。
而岸邊的族人,那間黒木屋子前方的空曠地面之上的族人,全部都歡快地跳起舞來,唱起歌來,無比歡樂。
歌聲更加地歡樂,舞蹈更加的輕快曼妙!
“你們,就是這麼爲死去的人,哀悼的麼?”秦天說出這話,又覺得自己完全說錯了,他知道,在他看來,這些奇怪的人,哪裡是在爲死去的人哀悼,完全是沒心沒肝地歡送!
“好一個歡送死去的人的方法!”秦天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
不過,此刻的黑紗人,卻沒有反駁,沒有去牴觸秦天所說的話,他只是望着那羣歡樂的人,緩緩地說道:“對待死去的人,在我們黑巫山這般的荒蠻殘酷的地方,是十分常見的事情,若是我們與你們中土之人一樣,那般的苦痛悲傷,那麼,我們哪裡還有勇氣去繼續生活?逝者已逝,生活還是要繼續的,既然苦痛與歡快這兩種情緒都對死者於事無補,那麼,我們爲什麼不用輕鬆歡快的心態去面對呢?”
黑紗人的這一番話,語重心長,娓娓道來,雖然言語之中的意思,是十分不能讓秦天理解的,不過,此刻的秦天,聽到了這番話,倒是在內心深處,微微地觸動了一下!
“逝者已逝••••••”秦天喃喃自語。
“你看,這些人這麼歡樂,既然活着的人都有那麼歡快與積極的心態,想必,死去的人,也會安息,也會有一段歡快的旅程。我們黑巫山人,最不怕的,最習以爲常的,便是生死。這些歌曲,這些舞蹈,同樣是我們黑巫山人特有的習俗,不論是哪一個族的人,都會這樣去做。”黑紗人說道。
隨着棺木在流水之中越飄越遠,人羣的目光,也從河水轉向了岸上,人羣目送棺木的離開,亦是帶着歡快與舒暢坦然的神色,沒有一個人流露出傷懷。
歌舞更盛,人潮澎湃,一派歡樂祥和之境!
跳舞的人羣,有條有理,由此有序,忽而三人一派,忽而兩人合舞,舞姿優美,卻暗含奇特之意。
“看到了吧,你們中土人與我們黑巫山人,對待死亡,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我帶你來這裡的目的,你清楚了嗎?”黑紗人望着秦天,問道。
看着熱鬧歡快的人羣,看着漂流向遠方的棺木,秦天不禁出神了,恍恍惚惚之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感動。
這般的感動,是他前所未有的感覺!
這些族人,身在深山之中,似乎是與世隔絕,他們也是人,又歡樂的情緒,自然也會有人類都會有的諸般情緒——失落,感傷,痛苦與悲傷,他們有笑容,自然也有淚水。
只是,他們沒有將淚水流給自己的死去的親人看到,沒有流露出悲傷。
歡快的舞蹈與音樂,一陣陣聽不懂的依依呀呀的歌曲,此刻,在秦天感覺之中,卻是另一番滋味!
活着,或者死去,到底是什麼意義?
一直以來,秦天看到的是,人們貪圖生命,慶祝生命的誕生,害怕死亡,對死去的人,死去的自己的身邊的人,那般悲傷苦痛,難以釋懷。
卻爲什麼,人們要這般只爲生而慶幸,卻不爲死歡樂相送?
這兩者,說到底,都是人生的必然過程,爲什麼人們要如此偏袒?
而且,爲什麼,人們對長生,對修道的意義,如此執着——如此執着於不死?
秦天忽然想到,如果哪一天,自己也能夠在這般的歡送之中離開人世,是不是也是一件幸事?
終於,秦天露出了笑容!
那是發自肺腑,毫無掩飾的笑容,彷彿純淨的山泉溪流!
黑紗人一怔,他看着秦天的笑容,一句話也不說了。
或許,這黑紗人,也不能理解,爲什麼一直說着黑巫山人冷血無情的秦天,會看着眼前的情景,而笑了起來!
可是,黑紗人看得出來,此刻秦天的笑容,絕對不是嘲諷或者不屑的笑容!
黑紗人唯一露出的兩隻眼睛之中泛出了光芒,投射在秦天的臉上,掩蓋了一切!
“謝謝你。”
這是秦天忽然說出來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