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日後的清晨陽光格外的明媚，仙城一大早就隨林觴一同上朝去了。本來還有些擔心的承歡，看這幾天在朝堂上混的風生水起還接連被皇上封爲中書令的仙城一副很受用的模樣，逐漸也放寬了心。雖然仍是閒職，但頗受皇上厚愛，朝中之臣自然沒人敢小覷的。
由於臨近新年，再加皇上剛剛頒佈的減免稅收政策，使本就熱鬧非常的都城安陵更是籠罩在了一片繁華盛世之中。
街市上人頭攢動商鋪林立，此時一個身穿淺綠色長衫，一頭琉璃般耀眼半梳起烏絲的年輕小公子正輕搖摺扇踏着緩步穿梭於繁市間。
她的眸光流轉，顧盼神飛，俊逸非常的臉龐道不盡的靈動出塵。
這樣一位出色的少年自然引來衆人的側目。承歡啞然失笑，忍不住用摺扇輕抵額頭。沒想到這一曖昧的動作更是引來了衆多少女的尖叫。誒？承歡頗爲無奈的眨了眨眼，但還是明顯的感受到了從四面八方投來的意味不明的眼光。
換了身男裝還這樣？她的額上自動冒出幾道哀怨的黑線，難怪仙城都很少出門。想到這她飛快的邁步往前走去，不管了，還是找家酒樓什麼的躲躲好！忽視衆人的側目她的步伐越邁越快，後來竟是用跑的。
剛跑不久就看見有很多文人雅士成羣結隊的往不遠處的一棟茶樓裡走去，承歡舔了舔有些乾澀的脣瓣，心一橫還是忍不住好奇的跟在他們後面踏步往那裡走去。
正在這時不遠處一輛異常華麗的馬車正緩緩向這裡駛來，馬車所到之處人羣會自動讓開，就連那些本還暢所欲言的文人雅士也不由駐足目露氤羨之色。
承歡暗暗驚訝於此，不由對那車中之人多了幾分好奇。正胡思亂想的瞬間卻已走到了茶樓門口，承歡擡首望去，只見匾額上面赫然掛着“別居苑”這三個大字，承歡蹙蹙眉已不覺念出聲來。
只是瞬間卻聽周圍傳來一片失笑聲。
“空有一副好皮囊，原來腹內是草莽！”一眉目清秀的年輕男子不緊不慢的對着承歡吐出一句，更是引來了周圍一片失笑聲。
“呃？說我呢？”後知後覺的承歡嘴角微微一抽，隨即擡眸瞥向他，灩瀲的水霧下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募地轉了一圈，隨即眨巴了一下眼，“沒文化真可怕！你們這羣……！”承歡砸吧着嘴搖頭晃腦的作勢就要往裡走，卻冷不防的被人扯住衣袖。
承歡心裡暗叫不好，卻還是擡起一張無辜的小臉：“你要做什麼？你要是敢欺負我我就大叫！”
那少年微一失神慌忙避開了直視她的視線，剛剛那一瞬他無意地瞥了周圍一眼，卻見衆人眼前似乎都暈乎乎的。
“長成這樣真是禍害！”他暗自腹誹了一句。不過還是立馬道：“你說誰沒文化？連‘苑居別’都能念成‘別居苑’的人是你！”
誒，承歡嘴角微微一抖，怎麼忘了城哥哥說過的安陵的文學都是從右往左唸的這個道理！不過看他那副扯高氣揚樣就可氣。承歡手腳並用的要從他的魔爪裡掙扎開來，一邊還不忘大喊：“你個死腦子，讀書讀傻了吧你？放開我！我就要這麼念管得着嗎你！”
她的身體細膩柔弱，掙扎中被他緊箍的不贏一握，見他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承歡謀足力對着他的眼就是一拳。
深諳的刺痛感這才讓他回過神來，猝不防的鬆手，承歡瞬時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承歡撇了撇嘴忍不住剛要哀呼，忽然斜地裡伸出一隻手一把將她撈了起來，垂眸看她，低低淺笑眼裡充滿戲謔，隨即將頭轉向一旁的少年，“好了柳裕，人家怎麼說也比你小，伸手把他推倒可是你的不對！”
被喚作柳裕的男子聞聲不再說話，承歡好奇的擡頭，這才發現周圍早已一片寂靜無聲。衆人竟如此？那他是？看着一旁空寂的馬車承歡瞬時有些瞭然，擡眸看向他，忽然發現此刻他正眼神逡巡的打量自己，眼裡有驚異，驚豔，更有一閃即逝的迷惑。
正在此時茶樓裡的老闆適時的走了出來。
“陳公子光臨本茶樓，有失遠迎還望恕罪！”老闆忙拱手作揖，笑的一張老臉都快要皺成了雛菊。
至於嘛！承歡暗自發笑，忍不住咧嘴擡頭瞥了他一眼，誒，他的眼神仍舊戲謔的盯着她，不過卻已多了幾絲柔和。在她擡頭的瞬間他的嘴角幾不可見的勾了勾，“這位小兄弟也是應邀前來觀棋的？”他緩緩啓脣，聲音竟似翠玉般動聽，“不知小兄弟的邀請函是幾品的？”
什麼？承歡蹙了蹙眉，什麼邀請函啊？不過現在說一品也沒有不太丟臉了！她的眼珠募的轉了一圈，隨手在懷裡掏了掏又在身上摸了兩把，兩手一伸一臉無辜的衝他眨巴着眼：“誒，我忘了帶耶！”
一邊說一邊作勢開溜：“那你們繼續啊，繼續，我就不湊這熱鬧了！”還下棋咧，她咧咧嘴，等什麼時候能看懂了再來吧。
可惜她的腳剛踏出一步就被他一把給扯了回來。
“何妨！”他的笑容無比華貴，“這棋局可是十年難得一遇的！小兄弟若是感興趣就隨我一同進去觀賞可好？”
“啊？”承歡的小臉快要皺成了一張苦瓜，無意的擡首卻見衆人一副羨慕到不行的模樣。誒？承歡的額角瞬時劃過三道黑色下劃線，想了片刻，“好！”她硬生生的憋出這個字，然後便對上了他笑意盈盈的一張臉。
怎麼看他都像只狐狸！承歡暗自腹誹，只是忽又立馬像想到了什麼，突然間感到一陣莫名的失落。
陳子默首先踏進酒樓，承歡跟隨其後，其餘衆文人雅士便遠遠的跟在後面。偌大的茶樓裡早已喧鬧的人滿爲患，衆人見陳子默到場一時竟寂靜無聲。承歡一路跟在他的身後，見他絲毫不爲所動仍舊瀟灑移步，氣質高貴的走向正中央的的席位，不免暗暗有些欽佩。
只見此時席上三張雕琢精美的紅木桌椅一字排開，正臺上方便擺了一尊白玉棋盤，黑白棋子各放於兩旁的玉石碗裡，兩邊依舊擺了兩張上好的紅木椅。陳子默徑直走去，在最靠右的位置坐了下來，剛要端起茶杯只見一旁的承歡也一屁股坐了下來，神態自若的還不忘衝他眨巴着眼，一時陳子默只覺得頗爲好笑。
“這位小公子？”後趕上來的老闆看着毫不客氣的搶佔了正中位置的承歡，一臉爲難的吞吞吐吐。
“你去再添把椅子過來吧，不過今日他恐怕不會來了……”後半句幾竟自言自語，更似說給自己聽的。
不過承歡纔不管這麼多，早已悠然自得的靠在椅子上，還不忘順手拿了托盤裡的一個樣式精美的甜點塞進嘴裡，吧唧吧唧一個人吃的不亦樂乎。
“味道如何？”陳子默頗有興致地看向她。
承歡一頓，瞬時不小心吞了一大口“咳，咳……！”她慌忙拿起桌上的茶就往嘴裡猛灌。順便靈巧的躲過了他伸過來想要幫她拍背的手，“還不都是你害的！”她暗暗白了他一眼。
陳子默一挑眉，眼帶促狹，“怎麼還像個女人似的扭扭捏捏？”
承歡剛要喘口氣忽聽到這句又忍不住咳了兩聲，一張小臉憋得通紅，“你纔是女人呢！我這不是怕你暗下毒手嘛！”她眼珠一轉，伸手拿了塊糕點便往他嘴裡塞，“味道很好哦！你也嚐嚐！”
她惡作劇的想要賽向他的下巴，卻不料陳子默像早就看穿她那點小把戲似的，只稍一低頭便靈巧的含於口中。而正在此時，“陳子默！”忽聽不遠處傳來一聲爽朗的喊聲。
承歡倏地回頭，卻見正對面走來一年輕俊朗的男子，她不由斜眯起眼，見眼前之人不過比自己大幾歲，腰間別了把長劍，只是那份毫不加掩飾的光華逼人之氣……承歡微微一蹙，這種感覺，好像曾經在哪裡碰見過。
還在疑惑的瞬間那人已走至眼前，低頭，眼角掃過承歡，目光卻是微微一凜。
“崔延，今日怎麼來這麼早？難得！”陳子默挑眉。
“子默這位小兄弟是？”他面露疑惑。
“哦？莫非你認識他？對了，差點忘了，還未請教閣下大名？”陳子默眸光轉向承歡，眼底已多了份探究。
承歡腦子瞬時一抽，“忘了問名字了？”開什麼玩笑！她的眼底飛快的掠過“我很不爽”這幾個大字！不過還是不情不願的答道：“小爺我姓崔名雨！”說罷她衝崔延狡黠地眨巴着眼，“和大哥你一個姓氏呢！”
崔延一怔，不由被她的眼神恍住，不過只是一瞬，他眼底的迷惑卻更甚。
陳子默嗤嗤一笑，眼含戲謔：“我說崔延，你得好好回去問問崔伯父了！”他眼神一挑，嘴角笑意更甚：“說不定她就是你某位不知名的弟弟呢！”
“額~~~~”承歡的額頭瞬時多了幾道黑線，擡頭看向崔延，見他黑着一張臉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崔延不再言語，一甩衣襬徑直坐了下來！承歡哀怨地拿了塊糕點就着茶水咬了一口，從早上到現在她還沒吃飯來着。都是陳子默給害的！想到這她毫不客氣的將他面前的糕點也掃到自己的面前，一個人吃的惡狠狠地。
陳子默略有詫異的看着她，隨即嘴角含笑：“看看小雨好能吃！幸好不是我弟弟，不然我那點微薄的收入非被他吃窮了不可！”
承歡嘴角微微一抖，隨即看着他賊賊一笑：“好！你這個大哥我認定了，看我不把你吃窮！”她摸了摸脹鼓鼓的肚皮，慵懶的伸了個懶腰，隨即衝他笑眯眯地眨巴着眼。剛要開口，忽從他的黑眸裡看見了自己的倒影，呃，好像嘴巴上此時還很不雅的沾了片碎屑。
略一思索，她伸出舌頭就着他眼底的影子懶懶的將那糕點的碎片舔入口中。
她的模樣慵懶迷離至極，陳子默略一失神忽對崔延道：“看他像什麼？”
“懶貓！”崔延幾乎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誒？承歡忽然發現此刻自己很有抓狂的衝動！不過也是瞬間她又懶懶的趴在桌子上，“我困了！所以等比賽開始的時候再喊我！”說罷她就眯起眼毫不客氣的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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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片片紛飛，滿枝滿園翩躚迴旋，竟似鳳蝶微薄的羽翼，透明，纖弱……微涼的空氣中瀰漫着化不開的霧氣，剛下過一夜的春雨，庭院中卻已鋪滿一地粉嫩的花瓣。清香中，卻脆弱的隨時都可能被風吹散。
遙遠的天邊淡粉與淺紫混合起來的朝霞微光淺淺，美妙的不盈一握。時間彷彿在此刻靜止，只有幾竟透明的粉色桃瓣上偶爾垂落的幾滴微薄的水滴不時發出悉索的聲響。
一陣清風拂過，錦衣翻飛……飄飄如仙袂，埋首於他的懷中，她翻飛的髮絲交合着他的，她纖細的小手顫抖着抓緊了他的腰間，她緊閉的眼睫輕貼着眼瞼。
“承歡……”他緩緩啓口，聲音中透着些許憐惜，些許不捨，些許……無可奈何。
“狐狸哥哥一定要走嗎？我……”好害怕！她撐開眼簾擡眸看向他，眼裡瀰漫了層朦朧的霧氣。
他抿脣，擡手，冰涼的指尖如清泉般繞過她的臉頰，冰涼，微溼，卻又透着絲說不清的溫暖，“有我在，我會保護你！”
還是要走嗎？她的眼前瞬時有些黯然，“你想要的東西太多，我……”
“我只要你一直呆在我身邊就好！”似看到了她眼底的不安，他輕緩地開口。略一猶豫還是說道：“像以前一樣……很快！”
她輕微的顫動了一下……原來，他還是不明白。
他不明白她想要些什麼。她知道他在一步步地接近他想要的東西，可她偏偏不喜歡。她在想，“江山美人孰輕孰重？”她若問他，他會給出怎樣的回答？到時，她又該怎麼做？一想到這她就害怕，內心的不確定讓她不敢開口。而現在她能做的就只有……
她微顫的小手抓緊了他的衣袖，“不要受傷！”
他微微一動，只覺得內心某處柔軟的地方似被觸動，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我會的”。
陽光不知何時已穿過地平線從遙遠的天邊照射了過來，細細密密的光暈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落在此時正駐足的少女花一般的容顏上。
望着桃花的盡頭他翩然離去的背影，她的眼前似被蒙上了一層霧一般的色彩。
前不久，北方新崛起了一個辰汐國。才短短三年的時間就發展如此浩大。三年，每每想到此承歡內心都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三年前是因爲自己才害死了臨鑰，雖然獨孤信一直都不曾提起，但她卻是比誰都明白的……也是三年前臨國開始衰敗，而北方卻崛起了一個辰汐國。辰汐國，聽說是十多年前一夜之間被滅的王朝，聽說此國的皇室成員都擁有象徵高貴的碧藍色瞳眸……
不知爲何皇上要突然出兵攻打辰汐？是因爲已經多年安逸繁榮的安陵突然間的經濟凋敝？這次出兵又會和此有什麼關係？
不知何時天空中忽然飄浮過淡淡的浮雲，承歡擡頭，雲層卻已遮住了陽光。耀眼的光暈卻已消失在雲層的背後，突然暗淡下來的天空壓抑得讓人窒息。承歡垂眸，緩緩放開了緊握的雙拳，這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他要的只是這次狐狸哥哥領兵出征平安歸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