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
老和尚忽然展顏一笑：“因爲他……看起來，比你聰明多了。你整天呆頭呆腦的，我看着總擔心後繼無人，肯定要多收幾個聰明一點的徒弟。”
“師父！”
法象小和尚，頗有幾分惱怒、無奈：“您不說實話就算了，又何必羞辱弟子。”
“好了，好了。”
老和尚寬慰似的說道：“其實小徒弟你也不笨，差不多和他一樣聰明瞭。不過，人家的身上，有你望塵莫及的東西。”
“什麼東西？”
法象有些不服氣，就算他是和尚，卻沒到四大皆空的地步，多少有些好勝心。
“功德。”
老和尚輕輕吐出兩個字，頓時讓小和尚像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就蔫了。
好半晌，法象才緩過來，叫屈道：“師父，徒兒已經盡力了，儘量每天日行一善，但是功德卻少得可憐……”
“不像您老人家，平定一方水患，造福十萬百姓，功德無量。”
小和尚十分的羨慕，眼睛盡是崇拜之光。
“阿彌陀佛。”
老和尚很淡泊，心平氣和道：“功德十萬，倒是說得過去，但是功德無量，我卻萬萬擔當不起。不過房間裡頭那位檀越，卻是恰如其分。”
“真的假的？”
一瞬間，法象小和尚身心一震，充滿了驚駭之色。以他的實力，通過秘法能夠看到，蕭景元的周身，有濃濃的功德之光環繞。
但是這功德之光，到底有多少，他就說不上來了。
可是聽老和尚的意思，貌似蕭景元的功德，比他還要濃厚，這怎麼可能？
要知道，老和尚數百年來，一直在行善積德，斬妖除魔，普度天下，兼濟蒼生，纔算是積聚了數十萬功德。
但是蕭景元纔多大呀，身上的功德，比老和尚還多，這有可能嗎？
老和尚笑呵呵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難道師父還會騙你不成？”
“會……”
小和尚嘟囔道：“您騙我好多次了。”
“啪！”
霎時，小和尚錚圓瓦亮的小腦袋，多了一個嘣。
只見這時，老和尚負手而立，若無其事道：“淨瞎說實話……你又忘記了師父的教誨，犯了慎言之戒。”
“阿彌陀佛……”
法象小和尚摸着小腦袋，然後躲得遠遠的，才嘀咕道：“佛門五戒十善這中，可沒有慎言這一條戒律。師父亂說撒謊，自己又破戒了，還怪我……”
“小徒弟，教你個乖！”
老和尚嘿嘿一笑，大言不慚似的說道：“你師父我，註定要成佛的。這戒律什麼的，管和尚僧人還行，可管不到佛！”
“呃……”
小和尚徹底無語，而且他心裡清楚，老和尚說的，很有可能是事實。畢竟這麼多年來，大家都知道，老和尚遲早要成佛的。而且那一天，爲期不遠。
“師父……”
法象輕嘆，又走了回來，憧憬道：“你看徒兒我，有機會成佛麼？”
“這個……”
老和尚託着下巴，很認真的考慮片刻，才搖頭道：“……真的難說！你呀，終究還是差了那麼一點兒，倒是那位蕭檀越，如果他誠心皈依，估計百年之內，就可以立地成佛了。”
“憑什麼……”
法象小和尚脫口而出，然後反應過來，一撓頭，迷惑不解道：“好吧，憑功德。不過，師父，他年紀又不大，怎麼積累了這麼多的功德啊？”
要知道功德這種東西，沒有具體的衡量單位，更不可能數量化。而且不是說，你隨便做了一件，自以爲是善心的事情，就可以獲得功德。
怎麼獲取功德，自古以來，就是讓無數修士頭疼的事情。
因爲天道對於功德的衡量標準，十分的模糊化。反正，大家只是知道，想要獲取功德，最好的辦法，就是做好事。
只要好事做多了，幫助足夠多的人，身上自然而然就會產生功德之光。
據說，只要身上的功德之光，足夠的濃厚。等到度劫的時候，災劫就會自然消散，不劈落下去，讓對方一步登天，輕易成仙。
這種人，在古代被稱之爲聖。
比如說，女媧啊，伏羲呀，神農呀，黃帝、大禹什麼的，據說就是身懷無量功德，沒有任何的劫數，就成爲神聖之流。
當然，今人肯定無法與古人相比。不過，功德渾厚的人，度劫的時候，劫雲極小，這是公認的事實。
所以，老和尚纔會那麼肯定，蕭景元成佛的可能性很大。
“可能是前世的宿果吧。”
對於法象的疑問，老和尚漫不經心道：“可能他是幾世修行的好人，一代代積累，纔有今天的福報。”
“……好吧。”
法象頓時沒話說了，連宿命論都出來了，他還能說什麼？
要怪，只能怪他的前世，不是什麼好人嗎？
“小徒弟，莫要自尋煩惱。”
老和尚輕笑道：“世間許多煩惱，都是由於不足二字而生。你好好的照料他，指不定數十年之後，就換他關照你了。”
“幾十年後，我肯定成仙了，不需要他的關照。”
話是這樣說，法象小和尚還是乖乖地去燒水、熬藥，打算給未來的師兄，準備治療傷患的東西。
“阿彌陀佛。”
至於老和尚，則是回到自己的禪室之中，敲木魚誦經，穩坐釣魚臺。
不管是老和尚，還是小和尚，或許在心裡面已經篤定，等蕭景元考慮清楚之後，絕對不會有什麼意外，自然會選擇皈依佛門。
畢竟，這是一條康莊大道呀，沒理由不走。
說句不好聽的，老和尚願意收徒，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許多人夢寐以求，日夜燒香拜佛，卻也未必能夠求到。
這是一條金大腿呀，傳說中的靠山……
拜師之後，蕭景元自然有人罩着，算是有根腳的人了，不再是無根之浮萍。要是受了什麼委屈，也可以回家哭訴，自然有人給他出氣。
最起碼，金山寺一脈，就是他最爲堅實的後盾。
這個就是有宗門的好處了，哪怕宗門人多，資源不好分配，易產生矛盾。但是人多勢衆，外人決然不敢輕易得罪。
一個好漢三個幫，衆人拾柴火焰高。
哪天出門打架，還可以結抱成團，呼朋喚友來個羣毆。
房間之中，蕭景元給自己羅列了許多的好處，企圖說服自己……
但是，好久之後，他依然十分糾結，遲遲下不了決心。在不知不覺之中，他也扛不住身體涌來的疲倦，迷迷糊糊的昏睡了過去。
等蕭景元醒來，已然是晚上。
他眨了眨眼，感覺嘴巴有些苦澀的味道，應該是草藥的殘餘。
顯然，在他昏睡的時候，有人喂藥給他喝了。
這藥湯的效果，似乎也不錯。至少讓他感覺到，身體的沉痾，沒之前那麼明顯，身體恢復了幾分力氣，手腳能夠動彈。
不過，淤積的經脈，卻依然堵住，看不到復原的希望。
一時之間，蕭景元思緒萬千，心情十分的複雜。他接受了這個事實，不過畢竟還有希望，不至於要死要活……
但是其中的代價，卻讓他格外的猶豫。
一方面，是老道士的期盼。另一方面，則是他的前途。
這天平，到底倒向哪邊，連他自己心裡，都沒有一個準數。有的時候，他真的希望，自己是個極度自私，沒有原則的人，那就根本不用糾結了。
“哎……”
蕭景元又陷入爲難之中，嘴角苦笑。
他真想，立即睡去，逃避現實。問題在於，他現在心事重重，身體又有幾分起色，想睡反而睡不着了。
“做人難啊！”
其實他也不明白，自己何苦爲難自己呢。
一個決定罷了，只要點一點頭，就是皆大歡喜的結局。他實力恢復有望，還拜了一個好師父，更能借助師門之力，去解救杜南山等人。
這樣看來，他根本不用矯情，直接納頭便拜就是了。
可是，說一千，道一萬，這一點頭，卻要辜負了老道士的遺願啊。
十年時間，師恩如親情，豈能忘卻？
“……還是辦不到呀！”蕭景元苦笑，或許他心裡，早就已經清楚，天平會倒向那邊，所以纔會那麼的難受。
決定其實早就已經有了，只不過想要推翻自己決定的過程，卻十分的艱難，到了最後還是沒有成功。
違心之舉，可以得一時的爽快，不過要自責一輩子啊。蕭景元不想揹負一輩子的內疚，所以纔會那麼悲傷……
“老頭子，你又坑了我一次。”蕭景元心中苦澀，眼睛淚光微閃。
與此同時，外面的陰雲，似乎也明白他的傷感，輕輕的散開了。一抹雪白的月光，映在了窗戶中，如水銀流泄，投落進來。
銀白色的霜華，映在了蕭景元身上，讓他感覺到一陣清冷。
這與他的心境十分相似，悲傷似雪，黯然神傷。
傷，的確十分傷……
冷不防，一陣陣刺痛之傷，飛涌而來，也隨之讓蕭景元打了一個激靈，酸爽得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直接倒扣涼氣，差點疼哭了。
“怎麼回事？”
蕭景元又驚又疑，隨即就看到在房間之中，密密麻麻地列布了層層疊疊的光影，一層層光影浮動如魚，輕快靈巧的遊弋，猶如夜空中璀璨的繁星，神秘而瑰麗。
乍看之下，蕭景元的心頭一震，立即慚愧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