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大人的一番疾言厲色之下,那胖胖的錢副都統哪裡還有先前的蠻橫之氣,一直是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邊長空見胖子也有如此窩囊的時候,心中不由得大感快意。他暗自偷笑之下,面部的肌肉抽動又引得身上的傷口疼痛,不由得作出一番呲牙咧嘴欲笑又不敢笑的怪狀來。
趙員外也是在一旁勸解,那趙大人總算是收了訓斥,命胖子趕快把邊長空的東西都拿回來。錢副都統不敢怠慢,立地轉身飛也似的奔向刑室而去。這番心急火燎之下,他那條病腿竟然不藥而癒,那行動如風的姿態絲毫不亞於雙腿健全之人。
在長官的監督高壓之下,錢副都統辦事效率自然是極高的,只不過是盞茶的工夫便將邊長空的包裹都給收拾過來了。那包裹中的銀子、書本、黃紙符籙,連同那掉落了的白龍簪等一樣也沒疏漏掉。那些銀子其實早就被他拿去花銷掉了,但是此刻他卻是不敢作假,急急的借了一些如數給補上了,不僅一輛都沒有少掉,還多出來了三十四兩的銀尅子,很明顯這多出來的是給邊長空的補償了。
邊長空一番檢視過後滿意的說道:“好了,東西都全了。”說完這話,他見大獄門邊一隻木桶裡有些水,當下再不遲疑抽出兩張養神符迎風一晃,法力穿過手指進入符中,一團火焰蓬然而起堪堪燒了一半,他將那符紙投入到木桶中,捧起木桶喝了兩口,然後便將那符水抹到了身上。
近日來他的法力大漲,這養身符的療效自然也是大進,平復傷口的效果也是更快了。眼看着邊長空手足四肢上的淤傷一點點的縮小變淡,面上綻開的傷口也快速的收攏,片刻後只餘下淡紅疤痕,衆人直感驚訝非常,數十雙眼珠子瞪得直要突破眼眶掉落下來。
清心符和養神符一個治內一個治外,本就是符篆派的不傳之密,這種符法在人間界早已經失傳,畢竟這種符法療效雖好卻也不是包治百病的,只是對於這種內外傷比較好用而已。但是人間界中的天地元氣漸漸稀薄,這靈符的效果也是越來越小,最終還是被醫藥手段給取代了。
而在這洪荒世界中雖然沒有失傳,卻也是因爲極受重視而弄得斷了傳承,像這種極爲有用的手段自然是不可能輕傳的,當然是有着傳內不傳外,傳兒不傳女的種種限制,結果傳來傳去也同樣是沒了蹤影,最終傳到了馬叔這種本就不是修煉之人的凡人手中,結果也跟失傳了沒有什麼區別。更何況這靈符的效果還是不如那些丹鼎派的法師們所煉製的靈丹的,畢竟那些丹藥不僅僅能治療內外傷害,更是可以治療種種的疑難雜症。
衆人之中尤是那趙大人和錢胖子最爲震驚,他們萬料不到這看起來萎靡困頓的中年漢子,居然有着如此的真才實學,想不到這麼一張小小的靈符竟然比起那些丹丸神藥的療效都都好上不少,錢胖子對邊長空自稱的號令鬼神的身份更是又深信了一層。
一盞熱茶的工夫,靈符的療傷之力便貫通了邊長空的全身,一陣暖流激盪纏結之下,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平復得差不多了,邊長空的行動已經無礙。只可惜小狸頭上的傷痕過深,又耽誤了時日,靈符雖然效果不錯,卻到底仍是在眉間留下一小道疤痕。
趙員外將小狸抱過去用手指摩挲她額上的傷痕嘆道:“令千金年紀還這麼小,卻是經歷了許多苦難,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尤其是這道疤痕以後恐是要傷了這小丫頭的容貌。不過古人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相隨,想必這丫頭日後定是個非凡之人,說不得能飛上枝頭做得了鳳凰也不一定。”
邊長空聽了也只是笑而不語,將來這丫頭會不會做鳳凰他可不敢確定,但是以後當狐狸精可是確定的了,若是她真的有朝一日入了宮當了鳳凰,恐怕那又是一個禍國殃民的蘇妲己了。
趙大人將衆人送到門外作別,邊長空心中正自盤算計劃着他的以後該怎麼辦,那天樂此刻又逃到了哪裡等問題,眼角的餘光遊移之時卻是投在了衙門外的石獅之上。
衙門口的兩頭石獅子雕工極佳,一人多高的雕像勾畫得威猛的神態畢現。一左一右相對而視的守衛着衙門大院不被外邪侵襲。然而讓邊長空感到震動的是,這兩頭獅子竟然不是白的,而是漆黑如墨一般的黑色茶館中的那老騙子當真是沒有說謊
細看之下,自獅子足下的繡球往上,整座雕像的墨色由淡轉濃,五隻腳趾分明還是灰白的,可以看出石材的原本顏色。但到了胸口時已經是變作深灰了,到了頭顱的時候更是黑得如同是被墨染一般,那獅子尖牙突睛之上一片惡黑還反着膩光。
邊長空畢竟也是在風水場上混過的,他又如何不知其中的古怪那石獅子原本是擋煞辟邪的靈物,尤其是這種在衙門口的,更是官衙正氣所聚,尤其的威猛不可當,但眼下看來這兩隻獅子顯然已經是被邪祟侵襲,惡黑之色將原本灰白石材都給染成了這樣。
便在邊長空頻頻轉頭詫異之時,他又發現了一樁更加怪異之事。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幾番比較過後那石獅子身上的灰黑之色忽然又由濃轉淡,原本只腳趾上還有幾點白色,現下看來白色的範圍已擴到了胸前
邊長空驚得目瞪口呆,這算是什麼怪事難道兩頭獅子竟然也有靈性麼居然還會自己變化莫不是也修成了石妖不成一時間他張口結舌的指着獅子咦咦連聲。
趙老爺等人不知生了什麼事,見他這番模樣都感疑惑不解,只是那趙大人順着他的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獅子的變化霍然色變。
趙大人藉口府中有事,匆匆的向趙老太爺告辭。邊長空見他面上頗有疑慮憎恨之態,頻頻的掉頭來看他,一雙冷厲的眼睛只望自己身上掃來掃去,也不知他爲何會用這樣嚇人的眼光來看人。莫不是他突然後悔,不肯將自己放走麼想到此節,不由得心中害怕。他如今雖然法力看漲,但畢竟也不是實力高強超過了世俗權利管轄之人,那牢房裡暗無天日,關在裡面當真是人命賤如草蟲,可是萬萬不能再進去了。他低下頭來,不敢再看趙大人,隨着趙府衆人上了車馬,一路向着趙員外的家中行去。
當晚,趙老太爺整治酒席,又是一番給邊長空壓驚。但邊長空遭了這一番挫折,早成了驚弓之鳥,貪圖享樂之心已消退了大半,只盼着早日離開這京城,避開這這些官場的是是非非爲妙。邊長空坐在酒桌之上強顏歡笑,心中卻盤算着怎生和趙老太爺告辭。
及至第二天中午,吃罷了飯,邊長空終於是熬不住懼怕,以耽擱了行程爲由,跟趙員外百般的請辭。衆人知道挽留不得,又厚贈了幾錠金子,着下人放進包裹送給他了。邊長空萬分感謝,將昨日趕畫的十餘張靈符和一些袖裡乾坤中的藥品送給趙老太爺,也讓大家高興了好一陣。
趙員外陪同着邊長空,將他送到了城門之外拱手作別。邊長空抱着小狸取道向南去了,行得數百丈,回頭看時,見趙員外仍在原地站着,心中極爲感動。這趙府衆人爲富而有大仁,實在是難能可貴,日後若有機緣,再圖補報他們罷。心中想着,再不回頭,循着大路向南方直行。待回了客棧去尋天樂,那客房早已經換了租客,而天樂也是不知去向,左右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天樂和程權逃出來之後到也來此給他留了口訊。程權是去尋他師父幫忙了,而天樂怕自己的殭屍身份暴露,只是留下了口信去黔州等他。
那黔州乃是大宋國境中的極南之地,從京城到黔州遙遙萬里,這般走着也不知何時才能到達,不過那黔州卻是大宋國境中唯一出海之地,若是想要去青丘的話恐怕也只有從那裡出海才能尋到。
城門外官道平整寬闊,向東南方向五百里,便是昆州。此時州鎮之外多是林木荒地,全無可行之路,邊長空需得經過昆州,取道皖州和蘇州府,最後穿越大夢嶺,才能最終到達黔州。
此刻季節已進夏初了,天氣一天比一天熱。邊長空懷中抱着小狸,身後牽着猴子行在道上,只不多時便是熱得汗流浹背。一路上行人往來,許多車馬飛馳而過,將道上的塵土捲揚起來,倒是讓邊長空這走路的吃了不少的灰塵。
邊長空在牢中幾日,頗受飢餓驚嚇之苦,可以說精神元氣大傷。養神符也只是將他的皮肉傷處給修補回來,清心符雖然能恢復精氣,卻也不過是飲鳩止渴的辦法而已,因此邊長空倒也無法使用,只盼着下次到了宿頭能碰上個車馬騾市,最好是買上一輛騾車,也可以讓前路舒坦一些。
忍着酷熱前行,不過十餘里,便又覺得頭暈眼花,不得已之下,在左近尋了一處灌木茂密之處坐下來歇息。此處距離京城已遠,人也少了許多,邊長空伸手探額,望向前路,但見一條長道筆直的伸向遠方,道邊兩側雜木茂盛,卻連一處茶肆住戶也沒有,不由得嘆了口氣。
早知道如此,在趙府時就該帶一袋水出來,也不用現在跟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難過,這洪荒世界中可不像地球之上,隨便走走路便能碰上個賣水賣盒飯的攤子。忍着喉中乾澀之苦,縮到了草堆深處躲避陽光,那隻母猴兒這一路上倒也不鬧,乖乖的在他身邊蹲下了,一雙眼睛盡轉向小狸的襁褓,這一路上多了這隻母猴倒是讓邊長空輕鬆了不少,至少這猴的奶水還算充足,雖然不能完全滿足小狸的胃口,倒也是勉強夠得上充飢了。
歇了一柱香工夫,覺得精神恢復了些,又不耐飢渴,正要起身趕路去尋些食水。哪知聽得不遠處蹄聲得得響,十餘騎從京城的方向飛馳而來。邊長空身在濃蔭遮蔽處,看不到外面情況,向着那些馬匹飛馳而過定然又會塵土飛揚,便隨意的靠在樹下也不出去。然而他卻猛然間聽到一人說道:“快快他抱着孩子定然走不遠想必就在前面了”
邊長空聽了大吃一驚,抱着個孩子上路,那說的不是自己麼他們找自己有什麼事一慌之下,哪還敢有絲毫動作,只是呆在當地,大氣都不敢出。
又聽得另一人接口道:“孫大哥,咱們何必這麼着急追趕他走了才一個多時辰,而且還是抱着孩子步行,又牽着一隻猴子,難道比咱們騎馬還跑得快不成這左近全是山林,他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照我說,咱們還是慢慢追他好了,整日的呆在城裡面,難得出來走一趟。”
“這些人果然是來追拿自己的”邊長空聽了之後駭得腿都軟了。來的這些人是什麼路數,爲什麼要來捉自己邊長空驚疑交集,在京城的這幾天,他也沒惹着人犯着事,莫不是先前想搶他內丹的兩個惡賊又聚衆來報復自己麼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想到這裡卻是有一人給他說出了答案,聽那人說道:“小林子,你真是輕重不分,這個時候還有閒心去玩趙大人下了死令,要是今日不能把人殺掉搶回東西,咱們全都不用回去了。那時,你想在外面逍遙快活,有的是時候趙大人說他丟的那件寶貝定然是在那人的身上,那耍猴的老兒在師爺的攝魂術下都已經招供了。”
小林子嬉笑道:“那樣倒好我還嫌天天在衙門裡當差悶得慌呢。”
邊長空聽了如中雷殛,這些人是京城的那位趙大人派來取他性命的那趙大人果然對他心有怨憤邊長空心中暗暗叫苦:“這些官差人數如此之多,又有健馬代步,他怎麼能逃得出去驚恐之下,兩腿痠麻,禁不住打抖起來。在牢獄中幾番受挫,已將他的勇氣都奪得乾乾淨淨了,眼下看到自己又陷入追殺之中,如何不讓他心中倍感悚懼
幾名官差停在路邊鬥了幾句口,探看清楚道理又疾奔前路去了,混然沒有發覺草堆裡的被追殺之人。
邊長空聽見蹄聲杳不可聞了,才站起身來,定了定神,拔足便向京城的方向返回。敵人正向前路搜尋,他哪還敢再走這條路若是不小心遇上,那可就完蛋了。想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若是回到京城之中說不定還能安全一些。不過邊長空倒也不敢走大陸,只是隱跡在路邊的灌木叢裡,撿那樹木茂密可藏身子的地方行走,同時還一邊回頭張望,生怕那羣官差折而復回。
這次倉促逃命,沒顧及到身體疲累,居然也堅持下來了。強撐着跑了兩個多時辰,很快又回到了京城前的大道,那夥官差卻一直沒有折返回來。邊長空不敢遲疑,撿了東面道路,奮足疾行。如此,要想去黔州,就需繞一個大圈子了,路程也比先前多了不止一倍。但邊長空此刻以性命爲重,顧不得計較這許多。只盼着到前面市鎮之上能買上了一輛車,趕起路來也會快捷一些。
風雨兼程,日夜趕路。邊長空不敢在客棧歇宿,在路邊買了一些乾糧帶着,一路奔向徐川府。徐川府距離京城三百餘里,位置在東南方向,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鎮。邊長空打算經過此處,從蔡州和光州過去,穿越與燕地相鄰的黃州,一路往南到達拱州,然後折行向西,經過天門湖直達黔州。料想這樣的變線行路,那夥官差必然追蹤不到他的。
在路上奔波了四天,行了一百餘里。邊長空周身的衣衫讓雨水塵土給染得如同一團抹布。加上蓬頭垢面的牽着一隻猴兒。路人盡把他看成是一個周遊四方的雜耍藝人,倒也沒人來羅唣搶劫他。而這一路上市鎮倒是碰上了不少,竟然連一輛驢車都沒買到。到是不知道他這是什麼運氣,只能是靠着兩隻腳前行。
這次行路不同往日,因距離京城還不算太遠,他怕路上有性命之虞,如今天樂也不在身邊,白龍簪只對妖怪不對人,他的法術雖然有所增長,但是想要傷人還是不容易,更何況雙拳難敵四手,自然是硬拼不得。邊長空這一路上不敢耽擱行程給小狸尋找奶孃,遇到小狸餓了便讓那母猴來喂,有時候母猴的奶水不夠吃,他便用水調些炊餅喂她。小狸到也不挑食,吃得甚是香甜,那猴兒也只吃一些個瓜果,這一路上到也無大礙。
一路上的商賈旅人漸漸少了,平常所見卻是多了一些揹負兵刃的武者俠客法師等,這些人行色匆匆的南北往來。對於這些江湖上的豪客,邊長空也不敢多看,只顧專心的趕路。這些人功夫都是不錯,他可是招惹不起,尤其是那些法師們,他還得躲得遠遠的,天知道這些法師哪個是法力強橫的高人,若是一個不小心看出小狸的真身來,恐怕他也得跟着交代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