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江塵臨走的時候,說什麼不過問龍牙衛內部的事,又說什麼這件事還沒完。
可是在律無忌聽來,這都是虛弱的場面話。
如果這江塵真有底氣,現場發火撒潑,纔是最佳的時機。等過了這個時機,他江塵想追究,風頭過了,誰會搭理他一個外鄉來的鄉巴佬?
“果然是小地方來的村野匹夫,一點骨氣都沒有。害的老子還虛驚一場。罷了罷了,這周老頭雖然看我不順眼,但是有舅父在那裡頂着,他周老頭奈何不了我”
想到這裡,律無忌心裡更踏實了。如果不是周圭手持大龍牙令,他恐怕會立刻起身,大搖大擺離開。
江塵現場沒有追究,這就讓律無忌有些意外了。
更意外的是,竟然連周圭,似乎也沒有繼續追究下去的意思,一擺手:“這件事,你們好自爲之吧”
說完,周圭帶着如狼似虎的隊伍,竟然也跟着撤了
周圭一走,大龍牙令一收,律無忌立刻滿血復活,瀟灑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晦氣,芝麻綠豆大的事,竟然驚動了大總管。倒讓這周老頭狐假虎威,羞辱我一番。着實晦氣”
“律都統。”那些手下,都是戰戰兢兢湊了上來。
“瞧你們一個個,垂頭喪氣,死了孃老子還是怎麼的?事都過去了,還一臉苦逼相給誰看啊?”律無忌罵道。
“律都統,這事有點不對勁啊。”
“不對勁個屁肯定是這周老頭從中使壞。你們怕什麼?有我舅舅在,他周老頭翻不出多大的浪”律無忌滿不在乎。
隨即咬牙切齒道:“倒是江塵這個畜生,一個鄉巴佬,竟敢羞辱本都統。只要你在天桂王國,老子會讓你死的很難看”
雖然律無忌毫髮無損,但是原本勝券在握的他,放出各種狂言的他,到了臨門一腳的時候,居然局勢大變,從天堂直落而下。
原本在他口中必死的江塵,大搖大擺地從他身邊走出去。
而他那些豪言壯語,卻都成了荒唐的笑話。
習慣了在王都橫行無忌,呼風喚雨,掌控別人生死的律無忌,深深覺得這是他的恥辱,是對他最大的冒犯。
“唉,折騰了大半天,還是讓江塵那小子活着出去了。這事,回頭還得給乾藍北宮一個交待。”
律無忌帶着這不爽的心情,往家裡走去。
快到家門的時候,他忽然覺得這事應該去和舅舅溝通一下,當下又朝楊昭楊副總管府邸走去。
“什麼?律無忌求見?”楊昭這時候,已經接到了各方面的壓力,正是焦頭爛額,聽說律無忌求見,手裡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破口大罵起來,“這個畜生,是豬腦子嗎?這個時候,還敢來見我?”
罵歸罵,到底是親外甥,他楊昭從小蒙受了姐姐的照顧。這律無忌是姐姐唯一的獨子,他楊昭對律無忌,跟對自己親兒子沒什麼區別。
“舅父大人,看在我已經過世的老孃面上,這回,您得爲外甥做主啊”律無忌對舅舅楊昭的路數摸得很清,知道自己只要一哭,再鐵石心腸的舅舅,也肯定會軟化。
這一招,他這些年在關鍵時刻,用過幾次,每一次都很好用。
果然,本來一肚子火氣的楊昭,見到律無忌這副樣子,滿腔火氣,一下子都散了。
看到外甥的輪廓,依稀有姐姐當年的幾分樣子。
“唉,無忌啊,這次,你真不該回來。”
“爲什麼?”律無忌一愣,他沒想到,一向強勢的舅父大人,今天會說出這麼頹廢的話。
“你辦案失察,就算只問你一個瀆職罪,也應該留在龍牙衛總部,聽候上面調查。你卻大搖大擺跑回來,你說說,這事外界會怎麼看?你是我外甥,難道犯了錯,就可以免罪?”
律無忌不是傻子,經過楊昭這麼一點撥,立刻明白過來。
就算瀆職罪問題不大,但表面文章還得做一做。他這麼大搖大擺跑回家,無疑是給外界釋放一個信號——那就是他是楊昭的外甥,即便犯了錯,也不用受到懲罰。
這種信號,無疑是非常不利的。
“周圭這個老王八,我還說,他怎麼忽然那麼好說話?肯放我們走原來他這是坑我”
律無忌總算還有點腦子,幡然醒悟。
楊昭看他這副樣子,又心疼,又氣惱:“你還沒蠢到家。”
“那現在怎麼辦?”律無忌發現自己被周圭陰了一把,心裡很是不爽。
“說不得,我們甥舅二人,要做一場戲,苦情戲。”楊昭丟出條繩索,兩根荊條,“你把衣服脫了,自己綁起來。我親自押送你去大總管那裡。大總管是個念舊的人,希望我這麼做,可以打消他的怒火。”
負荊請罪,這戲碼非常老套。不過在這時候,卻是最管用的補救方式。
“舅舅,那江塵,到底什麼來路?你這邊,有消息嗎?爲什麼大總管會爲這麼一個小人物,親自過問?”律無忌還是有些不甘,這次他覺得自己栽得太莫名其妙了。
“具體什麼情況,我也沒有得到情報。我是從一些暗中的渠道得知,這一次,不單單是大總管很生氣,老周和老齊,好像都牽涉進去了。”
“難道,他們是故意針對您老人家?”律無忌首先想到的就是陰謀針對。
“不可能”楊昭毅然搖了搖頭,“老周跟我關係不和,但是老齊這個人,我瞭解的,他不會針對誰的。你先別問那麼多,事不宜遲,我這就綁着你去見大總管。”
楊昭能做到龍牙衛第二副總管、三當家,掌握任免權,自然是一個非常工於心計的野心家。
果然,當楊昭綁着律無忌,一路走一路罵,出現在龍牙衛總部門口的時候,立刻吸引了許多目光。
“不愧是楊副總管。這律都統犯了錯,他也不姑息,親自綁來。大義滅親,可敬可佩”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律無忌這次好像闖了大禍,楊副總管肯定不會包庇的。”
“是啊,楊副總管,鐵面無私,怎麼可能包庇呢?”
這些評論,讓得楊昭暗暗得意,更覺得自己這一招棋,算是走對了。
“大總管,楊昭惶恐,親自把這個畜生綁過來,聽候您發落了”
見到大總管上官翼,楊昭一腳踹在律無忌的屁股上,喝道:“畜生,還不跪下,向大總管磕頭認錯?”
律無忌再犯渾,在大總管的權威下,也不敢造次,誠惶誠恐道:“大總管,是我年輕不懂事,辦案經驗不足,導致對案件的判斷失之偏頗。我願接受大總管的懲罰。”
這話說的很鬼,把自己栽贓陷害的行爲摘掉,用“年輕不懂事,辦案經驗不足”這種屁話來搪塞過去。
最後又說什麼願意接受大總管的懲罰,更是滑頭的很。他這種事,本該是接受龍牙衛紀律部門調查,要接受軍事審判的。
如果大總管責罰他,就等於他可以不接受軍事審判了。
楊昭也是痛心疾首地道:“大總管,也怪我平時太忙,對這小子疏於管教。這一次他錯的這麼厲害,要削職,要判刑,我楊昭不會爲他說半句情。”
這要放在平時,上官翼估計也會一笑置之。
不過這一次,楊昭卻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勁。上官翼面無表情,既不表態,卻也沒有提出要責罰,甚至,他的眼光,都沒看律無忌一眼。
這種詭異的場面,讓得楊昭心裡突突亂跳。有一種很不妙的預感,在他心頭蔓延開來。
這時候,門外又走進兩人,赫然是周圭和齊天楠。
周圭鐵青着臉,看到楊昭,又看看綁縛着的律無忌,似笑非笑地從他們身畔走過。
齊天楠則是苦笑搖頭,目光也不跟楊昭接觸。顯然是不想與楊昭有過多的眼神交流。
這等情形,讓得楊昭越發感到不安。
如果說周圭跟他是老對頭,這種表現還算意料之中的話。那麼齊天楠眼神故意躲避他,那就意味很多了。
難道,這次的事,還有更多的內幕?
上官翼輕嘆一聲:“楊副總管,現在最關鍵的問題,不是怎麼處理你這個外甥。而是怎麼平息各方面的怒氣。”
“這話怎麼講?”楊昭着實一愣,龍牙衛辦案,就算是辦錯了案,那也是龍牙衛內部的事。哪來的各方面怒火?
“敢情,你這外甥,什麼都沒跟你講明白啊?”周圭冷笑。
“畜生,你到底還隱瞞了什麼?”楊昭面子掛不住,狠狠踢了律無忌一腳。他這回是真怒了,這一腳可不是假踢,只疼的律無忌滿地打滾。
上官翼皺眉道:“既然你不知道,齊副總管,你把情況跟楊副總管說一說。這件事,解鈴還須繫鈴人,只能落到你們頭上去解決。”
齊天楠點點頭:“事情是這樣的……”
當下,齊天楠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又梳理了一遍。尤其是關係到寧長老和石逍遙的部分,更是詳細說明了一下。
到了青羊谷費老那一段,涉及到大總管上官翼的顏面,則是一筆帶過。
這一番話,只說的楊昭臉色大變,欲哭無淚。他知道自己這個外甥能闖禍,可這次,這禍也闖的太大了吧?
這簡直就是潑天大禍,把整個龍牙衛都架到了火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