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念着,蚊子從院外快步跑進來,笑說,“姑娘,大當家說,今天要去集市,他只帶了老楠去。”
沄淰深深沉浸在兵法中,對周圍發生的事情也竟然是充耳不聞。
“姑娘——”蚊子走到沄淰的身邊,看着沄淰手中拿着一張寫滿了字跡的紙,便趕緊給她捶背道,“姑娘,你又受累了!大當家不是說嗎,要勞逸結合,你幹嘛這麼着急!”
沄淰笑笑,“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尤其是當下,太子哥哥隨時都能做出對父皇不利的事情,我不過是臨時抱佛腳,只希望,能爲父皇盡一些綿力,也算是報答他多年來對我的養育之恩。”
蚊子見沄淰又憶起不悅之事,便忽而轉動着眼睛說,“對了對了,大當家今天要去集市。”
“去就去唄,難道你想去?”沄淰轉眼問道。
“當然想去了,集市上很是熱鬧。”
沄淰輕輕點點頭,“好,備馬,一同前往。”
“可是,姑娘的身體。”
“完全好了。”
雖然是隆冬,但是卻無風,許久沒有騎馬的沄淰顯得異常興奮,剛騎在馬上,便揮鞭馳騁。
齊嶽笑着,揚鞭追趕道,“慢點兒,別摔到。”
沄淰興高采烈泡在前面回頭大喊道,“將軍,快啊,看你們誰追得上我。”銅鈴一般的笑聲縈繞在整個山谷。
齊嶽嘴角只微妙的上揚了一下,然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瞪,揚起馬鞭,策馬馳騁。
蚊子瞠目結舌,口中讚歎道,“哇塞,好帥的將軍!就是這個策馬揮鞭,老楠你看,將軍是不是很威武!”
四人不一會兒出了山谷,再騎了一小會兒,便到了集市。
集市上人聲鼎沸,生意興隆。
這個集市雖然小,但是,酒樓茶館飯莊、客棧當鋪藥店卻一應具有,這裡是東西南北的樞紐,也是南來北往的菸酒糖茶絲綢商的必經之路,大家長途跋涉、舟車勞頓,要在這裡住宿休養幾日,待馬兒攢足了勁兒,人們備足了糧,才能繼續上路。
四人在街上興高采烈的逛了會兒,便已近中午,老楠對這裡頗爲熟悉,便直接帶着齊嶽等人來到了一座茶樓吃飯。
茶樓裝扮雖簡單,但是韻味十足,人頭攢頭,好不熱鬧。
一個瞎老頭兒正在說書,不時的引起旁邊人的陣陣掌聲。
四人要了一些牛肉和花生米,又燙了壺酒,邊喝邊聽老頭兒說書。
沄淰便回頭問齊嶽,“我們今天來這,就只是喝酒?”
齊嶽笑說,“等人。”
“誰呀?”沄淰疑惑。
齊嶽神秘的一笑,一邊倒酒一邊說,“一會兒,就知道了。”
說話間,只聽那老頭兒義憤填膺的說,“陳國那個狗皇帝的皇位坐不久了,我苦盼了許久,沒想到在我有生之年還能等到這一天!當年若不是他謀朝篡位,根本不會有我們這十五年來不人不鬼的生活,如今,狗皇帝的兒子逼宮,聽說,狗皇帝已經快要氣得斷氣了。”
沄淰心一沉,聽到父皇被逼宮,又聽一干百姓巴不得父皇早死,頓時怒髮衝冠,握緊拳頭便要去跟老頭問個明白,卻被齊嶽一掌摁下。
就在這時,只聽那個老頭說,“劉太師一家,慘遭滅門,哼,別人死了倒也罷了,只不過劉生那小子死了,怪可惜。”
沄淰只覺得眼前一暗,身軀情不自禁的一抖,是真的嗎?
她淚眼朦朧的看着齊嶽,“劉大哥——不會——”
齊嶽亦眉頭緊鎖的看她。
老楠緊張的低聲問齊嶽,“怎麼會,今天,我們本不應該就是來等劉大夫的嗎?”
周圍的食客皆敞懷大笑,“鄭老頭,天下的事情,哪能瞞得了您的眼,你可曾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你倒說說,這天下,到底會鹿死誰手?”
老頭捋着花白的鬍鬚,被刺瞎的雙眼緊緊的閉着,“天下!天下!恐怕是要劃江而治了!長江以北,終就是要落進菓洛那個小族的囊中,而南方,將會有一場歷久彌堅的戰爭!到時,將血流成河,浮屍遍野!慘不忍睹啊!這就是貪婪的下場!至於在誰手裡,就要看誰的心更狠!”
“菓洛!那豈不是我們這裡又要被菓洛所欺侮!”
“這就是政治!這就是天意!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龍紹焱那小子就是這麼一個俊傑!他能洞察天下的態勢,在大戰之前,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厲兵秣馬!聚集親兵!半月前,居然又添了兩房皇妃,一位是琅邪國的安夏郡主,另一位便是昭武的簡歌郡主,這樣,菓洛、琅邪、昭武便將陳國團團包圍住,陳國,何愁不滅!!!”
“可是,還有樑國、弦國,樊藩三國呢,他們難道能坐視不管?”一個商人模樣的人問道。
“樑國乃小地,何足掛齒!樊藩遠處東南一角,樊藩的王夜香城只求百姓生活安逸,纔不會趟這個渾水,現在,就只看弦王的態度了,他若聯合陳國,那這一仗,便很艱難,但若是弦國也和琅邪、昭武、菓洛抱成一團,那麼,不出一月,陳國必滅!”
“添了兩位皇妃……添了兩位皇妃……龍紹焱,一月不見,原來,你竟如此對我……”
齊嶽眼看沄淰的臉變得慘白,便拉着沄淰的手說,“你臉色不好,我們先找個客棧歇息一下,我自己留下來等吧。”
蚊子扶着沄淰便往外走,就在老楠和蚊子牽馬的時候,沄淰一個快步,騎馬飛奔,沒錯,她所去的方向,便是她朝思暮盼的草原!她要見的!便是朝思暮想的龍紹焱!明明說愛自己卻娶別人的男子!
兩天兩夜,馬上奔騰,體力不支又飢寒交迫的沄淰憑藉一股韌勁終於撐到了草原!
紅霞滿天,落日玉圓,昔日的小狼身上被鍍上了一層金黃,遠遠的看着沄淰,先是小步走着,待看清楚是它,便拼了勁兒的向她奔騰而來!
沄淰抱着小狼,擡眼遠處,一男二女,正在草原上幸福的騎馬。
龍紹焱意氣風發的騎在馬上,懷中,坐着一個端莊羞澀的女子,一身粉衣,更顯嫵媚動人,二人雖只靜靜的騎馬,但是,彷彿更加顯得柔情萬種,不謀而合。
後面紫衣女子一邊歪歪扭扭的騎馬,一邊大聲抱怨道,“龍承皇你偏心,你每天都抱安夏姐姐騎馬,絲毫不管簡歌,你還說,你對我們姐妹兩個的愛都是一樣的,明顯就是偏心。”她邊說,邊撅嘴,十分的不悅。
粉衣女子更加羞澀了,微微擡起頭,迎着龍紹焱銳利的眼神道,“龍承皇,不然,這次,你就陪簡歌妹妹騎一回馬吧,你都教我半個多月了,我也要自己騎着試試,總不能老是麻煩龍承皇抱我騎馬。”女子邊說邊羞澀的低下了頭。
龍紹焱溫婉一笑,“不行,你對馬兒還很生疏,不能掉以輕心!”又回頭對着簡歌說,“簡歌,不是我對你不加體恤,實在是安夏騎馬的悟性不如你!你看,你才學了沒多久,便已經有模有樣了,只要——”
龍紹焱的眼睛一撇,遠處,一個粗布衣衫的女子頓時映入眼簾,他的喉頭哽咽,雙眼一沉,隨即又恢復了平常說,“只要勤學苦練,一定能在草原上逍遙馳騁,縱橫千里。”他越說,聲音便越低,說到後來,連自己都聽不見聲音。
“咦?那個女子,我怎麼從未見過?是我們草原上的人嗎?”懷中的安夏指着沄淰問龍紹焱。
“恩,是,她就是族長的外孫,獵豹將軍唯一的妹妹——沄淰。”
“沄淰。”安夏低頭默默唸着。
“什麼?她就是沄淰?”簡歌興高采烈的騎馬過去,看見沄淰一臉疲憊的樣子,笑靨如花的說,“你居然就是陳國皇帝最寵愛的六公主!我從前便聽父王說起你,我叫簡歌,是昭武的七郡主,我們做個朋友吧。”
沄淰抱着小狼,輕輕的親了一下,便上了馬,策馬而走。
“咦?怎麼走了?難不成是認錯了人?”
淚奔如雨!心痛如絞!龍紹焱!不論是逢場作戲,還是假戲真做,你竟如此羞辱我!
沄淰狠狠的攥着拳頭,你說過,一生一世對我好!
身後,已有馬蹄聲傳來!沄淰滿目怒色的回頭,見龍紹焱正一臉急切的追來!
沄淰拉緊了馬繮,高聲喊着,“駕——”她不要聽他的解釋,他是皇,可以左擁右抱,但是,作爲自己的男人,絕不可以欺騙自己!
龍紹焱在身後大喊着,“沄淰——你站住——小心摔到!”
沄淰的淚已如斷了線的珠子,心想,摔死豈不更好!早知道,就不要恢復什麼記憶!這該死的記憶!
龍紹焱飛身一躍,幾步便踏至沄淰的馬上。
是他說過,菓洛有一個規矩,男女共駕一匹馬就代表兩人芳心暗許私定終生了,可是,他馬背上的第一個女人,居然不是自己!
沄淰一笑,不顧自己性命,縱身便往疾馳的馬下跳去,她不要跟這種骯髒虛僞的男人靠的太緊!
龍紹焱拼了命的拽住她的腰,狠狠的抓着她的身體,將她扶到馬上,又狠狠的抱進自己的懷裡,大聲嚷道,“你不要命啦!”
沄淰眼中冒火,將體內所有的內力都運至掌尖,奮力一推,便將龍紹焱打下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