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用兵佈陣厲害不厲害,閻行不知道,諸葛亮用計深不深,閻行不知道,但是現在他只曉得,這個叫孔明的人,對人性的分析和對政治的敏銳直覺實在是太厲害了!
若是單輪這一方面,諸葛亮誠然可稱爲天下第一人。
看見閻行那驚疑不定的目光,孟建心中不由得暗歎口氣,心下也不由得對孔明多了幾分佩服。
其實,孔明對他說這些的時候,孟建自己也不太相信,但沒有辦法,現在這個情況只能把這些事情說出來,不然他和諸葛亮定下的計劃根本實現不了。
“閻將軍,也不需太過驚詫,現如今在洛陽輔佐天子的近臣,乃是徐庶徐元直,此人亦是我等摯友,孔明瞭解其行事作風,故而有此一猜……敢問將軍,不知道天子使者與你交談,可是說了些什麼?”
閻行的面色陰晴不定,半晌不言。
孟建搖了搖頭,嘆道:“閻將軍,還是那句話,我此番前來,是奉命助你奪取關中,你我若是開誠佈公,則大事必成,你若是還對我抱有私心,則咱們根本沒有合作下去必要,你要麼殺了我,要麼放我回去,不要讓我在這耽誤時間!”
閻行渾身一顫,咬緊牙關思慮良久,暗道對他說實話也無妨,說完之後且聽聽他的意見,若是行不通,再殺了這孟建,我見過天子使者的事情一樣露不出去,神不知鬼不覺!
想到這裡,閻行終於低聲開口道:“天子使者金禕,曾到金城去找過我,意圖招降,並說天子欲聯合七姓夷王、賨人首領杜濩、漢中張魯、河首王宋建,再加上洛陽天子親軍,兵發五路。齊聚關中!”
孟建聞言,點頭道:“閻將軍啊,這真是天賜良機祝你奪取雍涼二州!對於天子的邀請,你是怎麼回覆的?”
閻行臉色一紅,哼了一聲道:“我沒答覆也沒拒絕,把他抓起來了!”
孟建聞言不由樂了:“抓起來就抓起來吧,不讓外人知道就好……閻將軍,你若真想奪取關中,不妨聽我的,答應天子的邀請。成爲這第六路大軍!”
閻行聞言搖頭道:“若是如此,那我不還是成了天子的狗,奪下關中,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孟建搖了搖頭,道:“將軍啊,你這話,就有些不智了,那四路兵馬答應天子出兵,難道也是爲了忠心保皇嗎?只怕不然吧。別人不說,單說那宋建,割據抱罕,自稱河首平漢王。如此大逆不道,難道會突然轉了性子的轉守皇室?他們只不過是借個理由,出兵雍涼,藉機分一杯羹而已!徐庶也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他也不過是想借這幾路兵馬,擾亂關中,然後藉機渾水摸魚。爲天子在關中拿下一部分領土而已!”
閻行聞言恍然,想了一會,又道:“我答應了天子,然後又該如何做?”
孟建低聲道:“在下已然爲將軍謀劃好了奪取關中的計劃:閻將軍可先答應天子,借這幾路兵馬的威勢,擊潰趙雲所率領的主力軍,雍州主力兵馬一滅,則關中必亂,各部兵馬紛紛崛起,搶佔關中,閻將軍坐鎮金城,先想辦法收納隴西、漢陽、武都、安定、南安五郡的兵馬,合這六郡之兵,先掃滅各方人馬矗立在西涼勢力,佔涼州立足!”
閻行聞言皺眉,道:“我是金城太守,這一郡的兵馬歸我指揮沒有問題,但是其餘的五郡兵馬,恐怕未必能聽我調度……”
孟建笑道:“這個,恐怕就得靠將軍自己了,孟建不相信,閻將軍在涼州這麼多年,會一點根底都沒有,亦是說,會一點收攏兵馬的手段都使不出來?若是將軍連這點事都辦不到,取關中之事就不必再談了,您還是老老實實的在趙雲麾下,顫顫兢兢的過日子吧。”
閻行聞言,不由得皺起眉頭思考,想了一會,眼中乍然一亮。
他想起了上一次在金城,與自己談論天下英雄的楊阜!還有他話中潛藏的深意。
閻行握了握拳,點頭道:“我有辦法收攏六郡兵馬,不過即使如此,想要霸佔涼州,還缺少兵力和威望,別的勢力姑且不論,那反王宋建擁兵十萬,實力不俗,想要跟他爭,就不是容易的事。”
孟建笑着道:“兵力這方面,我好解決,涼州邊陲之地,羌漢雜居,羌族雖然歸於我漢朝治下,然自武帝立河西四郡起便是爭鬥反覆不斷,近年來在西涼邊陲,能夠震懾交好西羌各部的,只有董卓,馬騰,韓遂,馬超,與將軍五人,如今董卓韓遂已死,馬騰馬超遠離,西羌諸部首領,不服各郡官吏,只服氣將軍一人,將軍若是能控制住六郡的兵馬,再許諾以平等重利,接好西羌不難,到時候請西羌爲援,宋建兵馬不是將軍對手!”
閻行聽的滿面紅光,又道:“若用此法或可佔據涼州,但是雍州之地,皆是袁軍兵馬把持,還有關中那些歸附了趙雲的小鎮諸侯,我在他們那裡無甚威望,他們定不會從我,我想要奪取雍州,阻力重重,只怕不是那麼容易的……”
孟建嘿然一笑,道:“我有一計,可助將軍平定雍州,請將軍附耳過來……”
閻行急忙附耳過去,聽着孟建的計策,聽完之後,面色陰晴不定。
“這……這策略……可行嗎?”
孟建道:“有什麼地方不可行嗎?”
閻行的喉結動了一下,瞅着孟建半晌無言,最終長嘆一聲,道:“好一個敢想敢做的孟公威啊!你尚且如此,不知那孔明比起你卻又如何?”
孟建想了想,道:“我與孔明爲友,不曾正面鬥過,然吾師曾言,集我,崔鈞,石韜,徐庶四人之能,也不是孔明對手……當然對於這點,我是一點也不服氣。”
饒是以閻行的深沉,此刻也不由得有些被嚇到了。
若是事實真如此言,那孔明得是多厲害的人物!
閻行努力的甩了甩頭,趕走心中的不安,想了想又道:“孟先生,你適才的計劃與籌謀,卻是不俗,令人佩服,不過我有一點想問問先生,就算是天子,宋建,張魯,七姓夷王,杜濩這些人統統被我收拾了,他們與我爭不得關中,主……袁尚那裡怎麼辦?”
說實話,閻行不怕趙雲,也不怕這關中周遭的任何勢力,他相信自己一旦得勢,這些人統統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只有一個人他不敢正面與他交鋒,那個人就是袁尚。
曾幾何時,閻行曾仔細研究過袁尚自官渡後的所有戰役,包括他的戰法,計謀,方略。
從官渡戰後孤軍入曹操後方,到倉亭之戰突用張燕擊敗曹軍,再到曹軍北伐他算計利用曹真算計袁譚,辛評,後又是聯合曹操定計擊潰鮮卑匈奴,穿針引線幹掉遼東公孫氏,再到關中大戰決勝曹操……
最終得出的結論就是,與袁尚此人爲敵實在是太可怕了!
他坐擁河北四州,兵多將廣倒是其次,主要是袁尚此人聰明,狡詐,做事天馬行空,不拘一格,讓人無跡可尋,特別是他殊不要臉的陰毒手段……
閻行自認爲不是袁尚的對手。
孟建點了點頭,道:“將軍所慮極是,袁尚這個人,確實可怕!但是以目前的形勢來說,袁軍雖衆,只要將軍能夠按照計劃行事,佔據雍涼,他未必能把將軍怎麼樣。”
閻行忙道:“先生此言何意?還請詳細道之。”
孟建清了清喉嚨,爲閻行分析道:“閻將軍,我來給你算一筆賬,袁尚接掌大位之後,爲了穩定民生,只留下各部精銳,其餘的兵士慢慢退伍還耕,充實內需,如今河北四州的兵馬,大概有四十萬左右,這四十萬軍近兩年時常調度,體系與原先大不相同,其中,黎陽以及黃河邊境各處隘口共屯兵八萬,對持中州的夏侯惇,曹仁,曹彰等曹軍主力,青州屯兵三萬,威懾徐州,幽州袁熙名下有常備軍四萬用以鞏固邊塞,田豫在遼東名下有五萬兵馬,用以震懾踏頓和拓拔力微,讓烏桓和索頭部西向爭鋒,開闢荒漠甘心爲其驅策,再加上河北四州千里之土零散關隘的各處守軍約有數萬,各守其城!一般不會輕易調動,就是調度了,一時間也趕不上,根本救援不及……然袁尚軍最可慮者,乃是冀州的中軍,這些兵將由袁尚親自掌控,其中包括無極營,先登軍,灰霜營,馬家鐵騎等精銳部隊,其衆不下十二三萬,軍容齊整,等閒難抗,袁尚就是靠這支部隊打敗了了曹操!若此軍南來,我等必敗!只是天助將軍,目前袁軍正着手於北方胡族遊民的內遷政務,鮮卑三王部和南匈奴治下民衆數十萬戶,遷移皆由袁尚的這支中軍監視掌控,一旦有暴亂,用以及時鎮壓,如此重責誰敢輕動?如此看來,袁尚若要救援關中,只有動用幷州高幹麾下的六萬軍馬,其中還要有一部分用以震懾千里太行,所以說,一旦關中有事,袁尚倉促之間最多隻能動用幷州軍四萬!試問將軍,四萬人馬,何懼之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