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鮮卑人開始撤兵了！”
正當王澤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營帳之中傳來一陣喜悅的聲音，既然稱呼王澤爲大人，自然是王澤的兒子王昶。
“全撤了？”
聽了兒子的話之後，王澤也是驚喜得從牀上蹦了起來，如果鮮卑真得開始撤兵，那麼說明鮮卑人已經沒有了僵持下去的心氣，這一戰可以說是他王澤贏了，不僅將大部分鮮卑人擋在了雁門郡外，還修復並保存住了大段的定襄長城，等來年之後可以以定襄長城爲依託，招攬移民到定襄定居，從而真正重建定襄長城防線。
“還沒有全部撤退，目前只是幾十上百人的撤退，期間好像還發生過很多糾紛，估計是一些小部落自行其是，但是明顯魁頭約束力已經不起作用，鮮卑人的總撤退不會太晚的！我們要不要趁勢追擊一番？”而王昶也是繼續向父親彙報最新的情況，並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不用了！鮮卑各部以騎兵爲主，跑起來來去如風，我們未必能夠把握住戰機，如果這要是鮮卑人引蛇出洞的詭計，那就糟糕了。我們現在已經算是贏了，就不要畫蛇添足，穩妥爲主！”而王澤也是給出了一個較爲穩妥的意見，本身雁門邊軍的整體實力就較鮮卑差，王澤本身也不是一個很能打的人，做出這麼一個選擇倒是持重之舉。
“真沒想到秦文合的這個胡笳退敵之策居然奏效了！”聽了父親的決定後，王昶也是連連咂舌，他是真沒想到這個簡單的計策居然奏效。
利用音樂來實施攻心戰術的案例，其實早已經有了，而且非常出名。楚漢爭霸的時候，留侯張良對困守垓下的項羽實施四面楚歌之計，成功瓦解了項羽的軍心，最終一戰定天下。
可是面對着這次的艱難局勢時，王昶卻從來沒有想到過使用類似的策略。現在回想一下，筋疲力竭、人心思歸的鮮卑人，和垓下的楚軍其實有着異曲同工之妙，有了這個決定性的內因後，稍微誘導一下，產生這個結果其實一點兒都不意外。
原先在和王凌寫信交流的時候，王昶曾經聽王凌稱讚秦誼的不凡，心中還是頗有些不服，發生過這次的胡笳退敵之後，王昶是徹底服了。
秦誼雖然只是拾留侯的牙慧，但比王昶這種連牙慧都識不到的人可不知道強了多少，這點兒王昶也是服氣的。
“文舒，你覺得秦文合其人如何？”就在這個時候王澤也是向兒子問道。
“當得起一州之智這個稱呼！”王昶也是心服口服得說道。
“這是能力的一方面，其爲人如何？文舒大可說說！”
“秦文合其人謙虛有禮，使人如沐春風，我能感覺到，他在原平人中聲望很高，能得人死力。手下也是頗多能人異士，手下黃忠、典韋二人都是虎狼之將，大人手下的將士雖也不乏勇士，但是比起此二人來卻是遠遠不如。這次鮮卑入侵，秦文合也是帶領原平民夫積極應對，在善無戰事結束之後，還帶人前來中陵支援大人，如果不是秦誼那五百人，我們恐怕都支撐不到現在。”王昶也是沒有吝惜對秦誼的溢美之詞，他是真得很看好秦誼。
這段時間在王家父子面前，秦誼可是非常謙恭，畢竟王家父子可是太原王氏這家千年世家的祖宗，真正的歷史贏家。而秦誼的態度也是贏得王氏父子的好感，覺得他是一個謙謙君子。
聽了兒子的話之後，王澤也是點了一下頭。一開始王澤還想着對付秦家，畢竟手底下多了一個能控制一縣之地的豪強，任何一個太守心裡面怎麼着也不會太舒服。
不過現在王澤非常慶幸自己沒有把這個想法付諸行動，弄不好就要結下一個非常危險的死敵。
“這次事情完了以後，你回去以後多和秦文合走動一下吧！”
和自己的兒子一樣，王澤現在也是非常看好秦誼的前途。秦誼謙恭有禮，自然不容易惹上仇敵；在面對鮮卑入寇的義無返顧來到定襄前線，有擔當便有機會承擔大任；在面對不利戰事時又能想出胡笳退敵的妙計，高智商更容易把握住天下的大勢。
“王昶明白！大人這麼說來也是非常看好秦誼了？”
雖然後世的太原王氏非常了得，但現在他們的祖宗只能自稱晉陽王氏，聲勢也不如隔壁的祁縣王氏。像是王昶一直稱呼祁縣王氏的王凌爲兄長，未嘗沒有刻意結交的意思在裡面。
“不錯！我很看好秦誼，說不準此子將來能夠成就一番事業。現在亂世將至，多一個朋友便多一條道路，而且秦文合還算是一個有擔當的人物，倘若他能做大，對爲父來雁門來說也未嘗不是壞事。如果現在的太原太守是秦文合，這次鮮卑入寇他會袖手旁觀嗎？前幾日我讓你讀一下《項羽本紀》，不知道有什麼新的感觸沒有？”
說起這事來王澤怨念也是頗深，以往鮮卑入寇時，上面有幷州刺史做協調，太原都是要出兵支援的，結果這次委進什麼事也沒做，也是讓王澤有些心寒。至少秦誼如果能夠南下混出名堂來，肯定會支援一下自己的，秦誼的確有着委進所不具備的大局觀。
“莫非大人您是在暗指陳嬰之故事？”冷不丁聽父親扯開話題問了自己另外一事，王昶猶豫了一下也是試探得回了一句。
“不錯！眼下天下將亂，又是一個大洗牌的階段，可能有不少顯赫的世家會完蛋，而又有一些新的世家會冒出頭來。我們晉陽王氏不說飛黃騰達吧，至少也別破家滅門。世事險惡，如果牽扯到爭奪天下的漩渦中，行錯一步便可能身死族滅。要想實現自保的目的，最好的辦法是不摻和進這些事中，等天下大局已定之後再出來。這樣子固然穩妥，可是卻會錯失很多能夠讓我們晉陽王氏更進一步的機會。”
“大人的意思是讓我們仿效陳嬰，不做出頭鳥，找一個潛力股下注。如果他能成功建立不世偉業，我們晉陽王氏襄助有功自然不失富貴，而他不幸失敗了，和我們家也沒有太大的瓜葛？”
自從秦誼提出胡笳退敵之策後，王澤便交給王昶重讀《項羽本紀》的功課，一開始王昶還以爲是父親讓自己複習一下四面楚歌的典故，責備自己爲什麼便沒能活用這個計策。
不過後來仔細讀了幾遍後，王昶也是注意到項羽本紀上提到的一個小人物陳嬰，這麼一個縣吏也是在秦漢之交的過程中混得風生水起，在大漢立國後也是被封爲堂邑侯，後代也是享了好幾世的富貴，甚至還出了漢武帝的皇后陳阿嬌。
到了這個時候王昶纔有些明白父親的用意，這次也是試探着回答父親。
“不錯！我們晉陽王氏家大業大，自然顧忌頗多，這顧慮多了自然就不能放開手腳。而且我們父子才具雖然不錯，但也稱不上那種驚豔絕倫的人物，至少文舒你就比秦文合差了不少。在這亂世自保有餘，想要建立不世功勳卻是有些難度。倒不如讓秦文合替我們闖一下，他要是能混出頭來自然感激我們，混不出頭也就混不出來，即便是惹上麻煩也牽連不到我們頭上！”
——我是被看好的分界線——
陳嬰母謂嬰曰：“自我爲汝家婦，未嘗聞汝先古之有貴者。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屬，事成猶得封侯，事敗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嬰乃不敢爲王。謂其軍吏曰：“項氏世世將家，有名於楚。今欲舉大事，將非其人，不可。我倚名族，亡秦必矣。”於是衆從其言，以兵屬項梁。——《史記·項羽本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