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除了方紹之外,在場之人同出此語。
諸葛亮卻是一臉的鄭重,道:“誠實守約乃是我諸葛家的門風,既然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沒有違背文試的規則,難道就不該這麼辦麼?怎麼,方紹,莫非你想違約不成?”
面對諸葛亮板着臉的質問,方紹一時間又是感動又是驚動,沒想到諸葛亮還真是看重自己呀,竟然打算搓和自己和他堂妹的這樁婚事。
諸葛蓉才貌出衆,又有俠義之氣,況且還是諸葛家的千金,自己能攀上這門親事,當然是件樂事了,這其中的利好,方紹自然不會不知道。
只是如今的諸葛蓉,不過十二三歲,雖然在古代那個年齡,已經到了婚配的年齡,但在方紹這個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卻還是個未長成的小蘿莉,再加上有諸葛夫人在場,他自不好表現出激動之色,只得含含糊糊道:“那個,先生常教導學生言出必行,違約學生自然是不敢的,只是這件事非同尋常,學生可不敢擅自做主,還得看老夫人和小姐的意思。”
大漢之風雖然灑脫,但諸葛蓉到底也是女兒家,這麼多人當着她的面議論她的婚事,她豈能無動於衷,當下便覺羞澀難當,低着頭逃離了大堂。
這個時候諸葛夫人反倒有點不知所措了,原本把諸葛亮叫回來是有興師問罪的意思,豈知自己這個好侄兒,三言兩語之間,不但把責任推的乾乾淨淨,還逼得自己不得不同意這樁婚事不可,否則就要揹負起敗壞諸葛家門風的罪名。
諸葛亮見諸葛夫人無言以應,心下頗有點得意,便順勢道:“瞧叔母樂的都說不出話來了,既然叔母答應了,而我大兄又在江東,那侄兒就算是諸葛家最年長的男人了,依我看,這婚事就這麼定了。”
“可是,可是,蓉兒她尚且年幼,婚配之事,不用這麼急吧。”諸葛夫人吱唔半天,總算想到了幾句推脫之詞。
諸葛亮呵呵一笑,道:“這個容易,可先將這門親事定下,過幾年待蓉兒稍長成時再正式成婚不遲。對了,方紹無父無母,我作爲他的老師,勉強也算他的家長吧,等過些時日,侄兒自會備下彩禮,帶他登門親自提親,不知叔母意下如何。”
到了這般地步,諸葛夫人已是無話可說,滿心的委屈與不滿,卻只恨沒有理由發泄,憋屈了半天,只得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這都是蓉兒的命,將來吃苦遭罪,別怪在老身頭上就是了。”
諸葛夫人鬱悶之極,當夜就要離開樊城回襄陽,諸葛亮和黃月英好說歹說才把她老人家留住,不過也只是暫住一晚,明天一早就回去。
安頓好諸葛家的兩位女人後,已是夜半三更,方紹一臉的疲憊,盼着早點回去休息,卻被精神振奮的諸葛亮叫到了書房。
“方紹呀,先生我替你應下了這門好親事,你打算怎麼謝先生我啊。”諸葛亮似乎對自己做的這段媒相當的自豪。
方紹勉強的笑了笑,忍不住道:“先生,我有點不明白了,說到底我也不過是你的一個廚丁而已,你怎的會這般熱心的撮合這門親事。”
諸葛亮又搖起了羽扇,淡淡笑道:“你小子救我於漢水,是爲義;每每想出的那些點子,讓先生我都有點佩服,這是爲智也。當世之中,庸人遍地,能集齊這兩樣優點的人少之又少,先生我的眼光豈會是錯的。”
諸葛亮坦誠的說出了自己對方紹的看法,儘管這本就在方紹的意料之中,但仍免不了一番感動,遂道:“承蒙先生高看,方紹真是受寵若驚,不過只怕我可不是先生想的那塊料,偶爾跟在先生後面撿點漏網之魚還湊合,別的嘛,紹實在是怕傷腦筋,還是做菜比較簡單。”
諸葛亮羽扇在他手腦瓜上一敲,板起臉訓戒道:“我諸葛亮的學生,豈能這般目光短淺。”
方紹嘴巴一撇,道:“先生,我什麼時候拜你爲師了。”
諸葛亮眉毛一揚,道:“難道你沒聽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嗎。”
方紹嘿嘿笑道:“那到底是先生是我的老師,還是我是先生的老師呢。”
諸葛亮坦然道:“這很重要嗎,這樣吧,你我互爲師表,共同進步,方紹,你今後可得好好努力呀,要是先生我發現你沒什麼進步,小心我扣你工錢。”
“……先生,繞了半天,我還是你的廚子啊?”
“先生我困了,沒功夫跟你廢話,今晚把《孫子兵法》背了,明天我考你,背錯的話,哼哼……”
諸葛亮又變成一副庸懶的樣子,打着瞌睡晃去了書房。
看着那俊秀的背影,方紹的嘴角揚起一抹欣慰的笑,喃喃道:“諸葛亮,謝了。”
這一夜,註定有人要輾轉難眠。
她卷在被中,翻來覆去,總也難以入睡,腦海裡面,那個人的懶懶的笑容不時的浮現。心頭,總有一種莫名的悸動,壓迫得她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就這般胡思亂想了大半宿,不知不覺,東方已是微微發白。
不經意間,耳畔傳入了那熟悉的聲音:“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爲君故,沉吟至今……”
那朗朗的誦讀聲,一瞬間將諸葛蓉纔有的睏意消融,於是她鬼使神差的穿戴好衣服,推門而出。尋着那聲音而去,沒走幾多遠就步入一處塘彎亭院,藉着檐邊最後一抹月光,那一張清朗的面孔映入了眼簾。
諸葛蓉鎮定心思,信步而入,笑道:“天還未亮就在這裡吟詩作賦,你興致不錯啊。”
方紹起身笑道:“小姐看來也是夜不能寐,不然紹聲音這麼小,小姐如何又能聽到。”
諸葛蓉面頰微泛紅暈,笑而不語。
方紹忽然正色道:“小姐,昨夜那件事,只要小姐說一句話,我可以立刻去向先生和老夫人告罪,就算是說破嘴皮子,也定把這樁婚事推了。”
諸葛蓉沉吟半晌,忽然柳眉一揚,反問道:“爲什麼要推了呢,莫非你心中已有她人?”
方紹一怔,忙道:“當然沒有了,我的意思是說,小姐乃名門閨秀,紹只不過是一介草民,小姐惹覺不妥,紹只當無有不從。”
諸葛蓉淡淡一笑,道:“英雄不問出身,我對你有信心。”
這個時候,方紹的一顆心纔算落定,她既已表明心跡,自己有何必再做那糾葛的惺惺之態。
此時東方第一縷金光,穿破暗淡的天際,溫柔的將那黎明之色灑落在這塘畔小築之中。
朝露滴落葉尖,塘水中的那兩個身影,便隨着點點漣渏化爲細碎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