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騫和傅玄幾人來到司徒府,夏侯楙果然閉門不見,只叫他們幾人負責城防,陳騫無奈,但既然叫他決定,自然是要嚴防死守。
胡平能逃出虎牢關前來報信,想必劉封很快也會得到消息,陳騫幾人都明白,到了明日,蜀軍定會發起猛烈的進攻,誰也不知道洛陽城能守住幾日,但絕不能不戰而逃。三人分派任務,陳騫和典滿輪流守城,傅玄還是負責城中治安和安撫百姓,偌大的王城,這幾日大街上連個人影都看不到,除了隨着天子車駕一同搬遷河北的,榴蓮故土
的人,都在忐忑等待着這一戰的結局。
到了半夜,王經忽然急匆匆來到司徒府,徑直來見夏侯楙,夏侯楙也是難以入眠,正在牀上翻來覆去,聽說是王經來,便叫其入內。
王經返身關上房門,手裡拿着一支箭桿,趨步來到牀前,對夏侯楙言道:“將軍請看!”
“這是?”夏侯楙疑惑着,拿過箭桿,卻見箭頭已經被去掉,上面纏着一層白布。
王經用下巴指了指,夏侯楙拆下白布,在燈光下展開,只見上面寫着一行字:“虎牢已失,獻城有功,保護皇陵,善莫大焉!”
“何處來的書信?”夏侯楙擡起頭來。
王經皺眉道:“城外蜀軍射進城來,東、西、南門外都有此書信,此刻只怕全軍上下,甚至連城中百姓都已知曉。”
夏侯楙攥着布條,咬牙道:“劉封當真歹毒,欲瓦解吾軍心乎?”
王經苦笑道:“將軍,就算劉封未有此舉,軍心已然渙散。”
“唉!”夏侯楙長嘆一聲,望着虛空久久不語。
王經眼珠轉動,言道:“將軍,以屬下看來,這封書信,卻是劉封送與將軍的。”
“送給我?”夏侯楙一怔,看了一眼布條,皺眉道,“你是說,劉封這是想要勸降於我?”
“正是!”王經乾咳一聲,湊近了夏侯楙,低聲言道,“殿下乃是洛陽城守將,全軍上下,無不聽從號令。而這信中說明,保護皇陵,非將軍莫屬也!”
“哦?”夏侯楙神色微動,沉吟道,“保護皇陵?”“不錯,”王經點頭道,“劉封乃是漢室正統,中興大漢,以討叛逆,吾等如今已爲魏臣,若蜀軍破城,必定要剷除叛黨,掃平皇陵,如此便是對太祖武帝及其餘二世帝之大
不敬,如此一來必定震動朝綱,人心不穩,國將不國吶!”夏侯楙似乎也想到了什麼,順着王經之意嘆道:“唉,這倒也是,陛下倒是帶着文武遷都河北,奈何這皇陵重地,卻終究無法守護,蜀軍若來,必定難容,若被其侵擾挖掘
,動搖國家根本,搓動全軍銳氣,還何談爭霸?”王經見夏侯楙也有此意,眼中露出喜色,忙道:“既然劉封信中說明,獻城非但有功,還能保護皇陵,將軍如今孤軍無援,僅剩殘兵敗將,十敗無勝,爲了曹氏宗族不得已
降漢,保全宗廟,朝中文武,必定感激將軍顧全大局,忍辱負重也!”
“忍辱負重?”夏侯楙眼角一陣狂跳,這一句話似乎戳破了他心中的隱憂,如同撥雲見日,醍醐灌頂。
王經又道:“昔日越王勾踐臥薪嚐膽,蘇武牧羊在大漠十年有餘,待他日時機成熟,再榮歸朝堂,就連陛下,也要感恩將軍保護皇陵之功,豈不鑾駕相迎,百官稱頌?”
“嘿嘿,彥緯果然妙計,咳咳……”夏侯楙聽到高興之處,竟然不自覺笑出了聲音,忽然又覺得不對,乾咳兩聲捂住了嘴巴。夏侯楙已然動心,王經心中暗喜,繼續說道:“將軍雖爲大局忍辱負重,卻不能主動出城去降服,否則定會被人恥笑,不如先與劉封約定,先選安全之處和談,將軍只管提
出條件,若劉封應允,再開城投降未遲也。”
“嗯嗯,本將軍豈是輕易屈膝投降之人?”夏侯楙直起了身軀,一臉正義,對王經吩咐道,“此事你可先與劉封聯絡,安排穩妥之處,待吾想出條件,當先與劉封會晤。”
王經馬上躬身抱拳道:“將軍差遣,屬下定當親自前往蜀軍營寨,與劉封商議。”
夏侯楙倒有些意外,怔了一下,才慨然道:“不想彥緯一介文士,卻有如此膽量,你只管前去,明日便有答覆!”
王經謙遜幾句,告辭出門,迎着冷風,長出了一口氣,今日陰雲密佈,天氣愈發寒冷,纔想起來,似乎已經入冬近半月了。在屋檐下怔然片刻,王經決定連夜出城去見劉封,夏侯楙誇讚他膽量大,但王經卻明白,他只是仗着夏侯楙撐腰而已,只要夏侯楙還在洛陽城中,他就能自由出入蜀軍大
營,劉封絕不會爲難於他。自從追隨夏侯楙以來,王經便知道此非明主,加之先前又被曹爽暗中排擠,王經見魏軍屢戰屢敗,每況日下,值此無奈之際,正好可投降蜀軍,再以勸降夏侯楙爲進身之
功,討得一官半職,施展抱負。
王經爲農民出身,因得崔林賞識,才被提拔任官,出行之時,相鄰都認爲他難有成就,甚至連自家母親都再三告誡,不可太過出頭,否則便爲不利。王經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氣,想要證明自己,有朝一日能夠榮歸故里,衣錦還鄉,本想一心一意輔佐夏侯楙,建功立業,進入朝堂,卻不料事與願違,非但寸功爲例,反而
敗退洛陽,無路可去。如今進退無路,繼續追隨夏侯楙,就算能逃出洛陽,也必定牽連受罰,長年得重用,再難有出頭之日,唯有勸說夏侯楙投靠蜀軍,以爲進身之功,方能在蜀軍中有一席之
地,證明自己。
如今蜀軍氣勢正盛,進入中原勢如破竹,漢室中興在望,自己祖上本爲漢民,正所謂棄暗投明,得識時務,於己於大義,都不會惹人非議。
正當他不知該如何勸說夏侯楙之時,恰巧城外射進了勸降書信,王經大喜,他早就看出來夏侯楙已無戰心,只要曉以利害,必能成功,果然如他預料的那般,十分順利。來到府邸前廳,王經招呼了兩名親信,帶着二人往洛陽北門而去,準備出城去見燕王劉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