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縣位於濟水下游,是濟陰郡和樑國的交界之處,駱統領三萬兵馬在這裡守衛,其中有一萬便是水軍。
取濟陰之後,駱統也由騎都尉晉爲建武將軍,部下也都各有升賞,士氣正盛,這幾日正修葺城池,訓練兵馬,忽然孫奮派人傳令,要出兵去佔鄢縣。
駱統召集衆將,言道:“今魏軍在鄢縣引水開渠,欲斷濟水,阻我水軍,大都督命吾等水陸並進攻取鄢縣,不得有誤!”
“遵命!”麾下將領聽說終於要開戰了,個個摩拳擦掌,休息了近一月,又到立功的時候了。
駱統當即下令,命副將從濟水出發,自己帶騎兵和步兵直奔鄢縣,以步兵吸引魏軍注意,水軍再從背後渡口發動攻擊,前後夾擊,奪取鄢縣。
薄縣距離鄢縣不過百餘里,不過半日便到,打探到此處並無多少魏軍,而且挖渠引水的多爲民夫,駱統當機立斷,領騎兵直衝濟水港口。
不等後軍趕到,守衛港口的一千魏軍便被衝散,各自逃走,城內守軍出來援助,此時步兵正好趕至城下,前後夾擊,未等水軍上岸,鄢縣便被駱統不費吹灰之力拿下。
“哈哈哈,都說夏侯霸勇猛,領大軍回援,還是如此不堪一擊。”
“魏軍自詡兵力強悍,原來都是軟腳蝦,怎比我們江東男兒英豪之氣?”
“看來我們是被傳言給哄騙了,早知如此,多少年前就能殺到中原了。”
“嘿嘿,當年楚霸王遺恨中原,就在這不遠處的九里山被圍困,垓下大敗,無顏再見江東父老,自刎烏江,這一次我們殺回中原,也算是祭慰霸王英靈。”
有人低聲一陣冷笑,提起當年楚漢之爭的舊事,兩軍決戰,就在濟陰和沛城境內,他們經過的地方,可能就有當年江東英豪留下的血汗。
“對啊,是該我們江東男兒掌控天下了,四百多年,這豈不是一個輪迴?”
“噓,你這個混蛋,在這裡提什麼楚霸王,嫌命長了嗎?”
“你姓項的不敢提,我們幫你說說,祖輩長臉,你小子還不高興?真是……”
一堆聚集在城下的吳軍忽然被一個人說得興致全無,不歡而散,紛紛搖頭散去。
“我項家人的事,無需外人操心!”剛說話的是一名千夫長,沉聲自語着,一揮手,招呼手下人到城外巡邏去了。接連的勝利之後,吳軍的自信心愈發膨脹,這半月軍中將領訓練之時,都在說魏軍精銳,現在主力回援,不可輕敵,沒想到今日出兵,還是一觸即潰,心中僅有的一絲敬
畏也完全消失了。
進城之後,駱統馬上向孫奮和朱桓報信,分派兵馬看守河岸,部署防守,防備魏軍來攻,如此輕易便攻下鄢縣,他反而有些憂心。
鄢縣雖然不是軍事重地,但畢竟是陳留前線之地,夏侯霸既然派人來這裡阻斷濟水,就應該派重兵把守纔是,整個鄢縣的守軍不過三千人,似乎有些前後矛盾。
心中疑惑,駱統分派斥候打探消息,同時命掌管水軍的副將小心戒備,派哨船沿河巡邏鄢縣到薄縣水路,以防魏軍有什麼陰謀。
“將軍,方纔有士兵在鄢縣東南發現一處營地,看情形恐有超過一萬兵馬在此處停留過。”
正當駱統思索之計,一名士兵前來彙報。
駱統吃了一驚:“走,帶我去看看!”到了府衙外,翻身上馬,幾十人出城往東南而來,轉過一座山坳,便看到一大片空闊的半坡草地,地面上的草皮被踩得七倒八歪,一片狼藉,小溪邊更是佈滿馬蹄印,紅
泥翻卷。
“何止是萬人,這恐怕有兩萬兵馬了,光騎兵就不下五千!”
駱統策馬繞着斜坡兜了一圈,神色凝重,站在山崗上四下觀察,此時夕陽將落,草木枯黃,山間偶爾升起一股股炊煙,遠山倦鳥歸林,四野一片平靜。
怔然片刻之後,駱統忽然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對身旁的兩名親兵吩咐道:
“你二人即刻連夜前往譙郡,稟告大都督,就說魏軍進入樑國,要小心防備。”
“遵命!”二人領命,打馬飛奔而去。駱統看着那兩人的背影,思考着要不要馬上派精兵尾隨這隊人馬,必要的時候可以從背後發動突襲,但魏軍既然放棄鄢縣攻打樑國,必定有所防備,萬一路上有埋伏,反
而中計。
“報——”就在此時,探馬飛奔而至。
駱統掉轉頭,眉頭緊皺:“何事?”
“報將軍,魏軍約有三萬人馬駐紮長平。”
“回城!”
駱統馬上傳令回城,長平距離鄢縣五十里地,不管這股兵力是攻打樑國還是反攻鄢縣,他都不能掉以輕心,還是先防備爲主。
現在駱統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自己派出的人能趕在魏軍攻打睢陽之前將消息送到譙郡,讓孫奮有所準備,將這支兵馬擊退。
天色已黑,所幸有明月當空,駱統派出的人趕到譙郡的時候,爲時已晚,此時寧陵的逃兵也到了譙縣,魏軍已經在天黑之前,攻下了寧陵。
“不知是何人識破吾計,寧陵不能丟吶!”聞報之後,諸葛融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揹着手一聲長嘆,先前魏軍要阻斷濟水的時候,也不見他如此焦慮。
“鄢縣不能丟,寧陵也要奪回來!”孫奮微微點頭,沉聲道,“薄縣不能再抽調兵力,只有從睢陽和拓縣兩路出兵了。”
諸葛融點頭道:“正是,請都督即刻下令,明日一早,兩路兵馬齊出,務必要將寧陵取回,否則便會牽制所有兵力。”他之所以沒有在寧陵佈下重兵,並非不知此處的重要性,而正是因爲寧陵是他所有佈局中最關鍵的一環,它既是南北防線的中樞,更是進攻陳留的支點,睢陽的兵馬下一
步就是進入寧陵,以這兩處爲輸送兵力的據點,源源不斷對陳留髮動進攻。
暫時放棄寧陵,是爲了怕魏軍發現這一點,故而避重就輕,這是他整盤棋的關鍵一子,寧陵如同勝負手,最後落子,便是綿延殺招,必殺之局。但若被對方先落子,則會滿盤皆輸,處處受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