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城,劉家莊子
劉七站在自家家中的小破屋子裡,不停的來回渡步着,偶爾他的目光掃到牀榻上那已經裹着破舊衣物安睡的幼子時,眼睛深處就閃過絲絲痛苦之色。
終於,劉七下定了決心,對着身邊的妻子道“戴老五應該到村口了,我帶娃子過去!”
“咱們這麼做,怕是娃娃到陰間都不會放過我們!”邊上的妻子淚眼婆娑的道。
“那是以後的事,咱們只能顧現在了!”劉七將睡着的幼子抱了起來,準備出門。
“當家的,還是罷了吧,咱們一家人就這樣一齊死了算了,至少還能對得起娃娃!”妻子阻止道。
“我劉家總得留個後,用小二的命換咱們一家人的命,總好過一齊餓死!”劉七猶豫了一下,眼神撇過妻子和那已經餓的奄奄一息的七歲長子,終於還是狠心走出了房子。
出到門外,劉七立刻就感覺到一股寒意傳來,本來他的破屋子就已經是四處漏風了,但來到外面,寒意卻是還要加重了一籌。
將幼子身上的破衣服裹的更緊了些,劉七就直接來到了村口,那邊同樣有一個抱着幼兒的漢子,卻是戴老五已經到了。
“換吧!”劉七深深吸了一口氣,來到戴老五邊上道。
戴老五沒有說話,只是眼神痛苦的看了懷中孩子一眼,將他懷中的孩子伸了出來,不過很快他又縮了回去,而後還是搖搖晃晃的伸了出來。
劉七抱過孩子,也將自己懷中的幼子遞了過去,雙方算是交換完畢。
“等等!”戴老五忽的喊了一句。
“嗯?”劉老七奇怪的看着他。
“天有點冷,我給他裹嚴實點!”戴老五把手伸到劉七懷中摸了一下自己的孩子,眼眶邊落淚邊道。
“等會你下手也要快點,別讓我家娃子死前還受苦!”劉七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乾澀的道。
“走了!”戴老五擺了擺手,抱着劉七的幼子準備離去。
“不換了,不換了!”遠處一個婦人的聲音傳來,卻是劉七的老妻跑了出來,大聲的喊叫道。
“不懂事的婆娘,回家!”劉七喝罵了一句。
“俺寧願死!”婦人哭叫道。
“我們死無所謂,但是大娃子不能死!”劉七強行拉過妻子,準備將她拖走。
“一齊死了算了,用小二的命換老大的命,老大以後活下來了也是作孽!”婦人躺在地上哭道。
“又不是咱們一家人這麼做!”劉七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那也不行!”婦人倔道。
“到底換不換!不換就把我家娃娃還給我!”戴老五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問了一句。
“換!”
“不換!”
兩口子的爭執很快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一堆人麻木的站在自家門前看着,卻並不感到意外,易子相食而已,在這莊子裡又不是第一次了,自從那個名門袁家的人統治這裡之後,時常會有發生,他們也早已經習慣。
“官府在城門外賑災發糧啦,官府在城門外賑災發糧啦!”就在兩口子正僵持時,村外有一少年飛快的奔襲而來,不停的叫喊道。
“什麼?”
一聽到這話,劉七兩口子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其實不止他們,全村的人都聞聲跑了出來,紛紛看向了少年。
“憨娃子,你說的是真的?”作爲焦點的少年自然被人圍了上去,四處都有人問着他所言是否屬實。
“當然是真的,告示已經貼的到處都是,那個名門袁家被打敗了,現在統治這裡的是揚州牧陸安,陸大人現在在城門外放糧賑災,而且是持續多日,只要是百姓都有份,哎呀,你們不要攔着我,我要去家裡拿布袋裝糧食!”少年一邊說着,一邊推開人羣。
“譁!”這一次衆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驚訝聲不停的傳來,很快腦子轉的快的,也飛快的往家裡奔去拿工具。
“戴老五,把我兒子還給我!”劉七也反應過來,當下連忙衝到了戴老五身邊,大聲道。
“拿去,你把我兒子也還給我!”戴老五把懷中的娃娃還給了劉七,又從劉七懷中把自家的娃子抱了回來。
“走啦,趕緊回家拿東西去裝糧食去!”劉七抱過自己的幼子,輕輕踢了一下還在地上發愣的婆娘。
“哦!”婦人此時才反應過來,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隨着自己的丈夫一起往家中趕去。
劉七回到家中,將幼子扔給了妻子,便從家中拿了一個髒舊的布袋,往城門而去。
不多時,劉七便到達了目的地,印入他眼前的就是那一片片排成長龍的隊伍,而在每個隊伍的最前頭,都擺了一張桌椅,上面坐着士子,而在那些士子之後,就是一大堆的糧食布袋,布袋疊的又高又厚,看的人眼睛都要花了,但是卻沒有人敢異動,因爲在那些糧食邊上,有着一隊隊穿着盔甲手拿長槍和大刀的士卒在邊上守着,每一個士卒看起來都無比的精壯,再加上他們身上的盔甲和大刀寒光閃閃,可以看出這是一隻非常精銳的隊伍。
不過劉七反而放下了心來,看這個架勢,官府的救濟幾乎是穩穩的了,這樣一來,他們一家人總算是能暫時活下來,而且還不用將幼子換給戴老五去相食。
找了個看起來人比較少的隊伍,劉七排起了隊來,不過雖然這個隊伍人比較少,但那只是相對而言,合肥城附近這麼多的災民,哪怕隨便來一點,分攤下來每個隊伍都有上百人,絕對是個不少的數字了。
在經過半時辰的等待後,正當劉七快要凍的受不了時,他的前面終於沒有別人了。
“叫什麼名字?哪裡人?”正當劉七想說話時,坐在前面的士子便開口問道。
“劉七,合肥劉家莊子!”看着眼前這個負責發糧的士子,劉七想要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不過此時他凍的狠了,面上的肌肉早就僵了,實在是笑不出來。
“劉七!”士子唸了一句,從邊上拿出一塊厚厚的竹簡,開始查找起來,一邊尋找他嘴裡還嘟囔着“比起我們江東的紙張來說,竹簡真的是太麻煩了,希望主公趕緊將這些竹簡換下來!”
“找到了,你家四口人對吧!”經過一番尋找,士子似乎在上面找到了劉七的名字,又問了一句。
“對對對,小人和髮妻再加上兩個孩子!”劉七連忙點頭。
“嗯,那你們這一次能領到兩鬥糧!”士子點了點頭道。而在士子說完之後,他身後的兵士們就拉下一個布袋,開始分糧。
“啊?”聽到能領到兩鬥糧,劉七愣了一愣。
“怎麼?嫌少啊?”士子問道。
“不不不,不是嫌少,是太多了(一斗約等於16斤)!”劉七搖頭,不過馬上又反應過來這樣說的話也不太好,又連忙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有了這些糧食,我們總算是暫時餓不死啦!”
“呵呵,糧食分好了,拿去吧,對了,還有一牀被子!”士子微微一笑,吩咐士卒將分好的糧食扔到他面前,又從後面拿過一牀被子一齊放到了分好的糧食上面。
“還能領到一牀被子?”劉七感覺一輩子的驚喜都沒有今天多了,連聲音都不自覺的有些顫抖。
“是啊,我主陸安聖心仁術,剛剛攻下合肥就想到了你們,生怕你們凍死餓死,所以都替你們準備好了,你們真是運氣好,才碰到我家主公這樣的聖人轉世相救。”士子道。
“州牧大人的恩情,我們合肥的百姓永遠不會忘記!”劉七顫抖着聲音道。他記得村子那憨娃子說現在的合肥歸揚州牧陸安管,所以知道是誰真正的拯救了他們。
“你們有這種心就好!”士子點了點頭,看向劉七,見他瘦的都快皮包骨頭了,身上還只着一件單薄的單衣,在寒風中不停的打哆嗦,便嘆了口氣道“邊上還施捨有熱粥,你去喝一碗吧,不然我怕你連扛糧食被褥回家的力氣都沒有了。”
“多謝大人!”劉七眼眶一紅,他連忙用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淚,感恩道。雖然天氣還寒,但他的心中卻是有了一絲的暖意,要是這位州牧大人能一直這樣仁心的話,那他們合肥的百姓總算有盼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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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還算好,總算沒出亂子!”陸安身着便服在城門口徘徊着,觀察着眼前已經排好隊列的百姓們,便十分滿意的對着邊上的郭嘉道。
“主公派了數萬大軍來維持秩序,還能出什麼亂子!”郭嘉笑道。
“這樣一來,今年這些百姓們應該能在這冬季活下來絕大部分吧!”陸安帶着些許感嘆的道。他現在忽然心中有一種慶幸感,如果今年他沒能攻下合肥的話,這些百姓在袁術手中天知道會死掉多少。
“主公,我得提醒你一下,咱們的糧草包括被褥已經不多了,而江東運過來的各方面軍需品還將近要一個月才能到達合肥,再這樣發下去,咱們的士卒們軍需就要吃緊了!”郭嘉開口道。
“沒事,我已經讓周泰去找城中的富戶去要了!”陸安微微一笑,輕聲道。
“又是欠條?”郭嘉忍不住想起了那些江東世家,就有些發笑。
“確切的說,這一次連欠條都沒有!”陸安說着,便義正言辭的道“經過幾個月的艱苦戰鬥才攻下合肥城,士卒們早已經有些狂躁了,我偶爾約束不住士卒們應該很正常的吧!”
“主公說的對,我想城中的世家富戶們一定會體諒主公纔對!”郭嘉大笑道。自己這個主公,有時候還真是夠無恥的,不過這還真是絕佳的辦法,反正主公在天下世家當中已經沒有任何名聲可言了,做的過分一點又何妨。
“袁術那邊有什麼動靜嗎?”兩人聊過一陣,陸安便問起了正事。
“袁術依舊駐紮在壽春城沒任何動靜,不過孫策快要回到壽春了,他手上有袁術的十三萬大軍,想必袁術很快就會派孫策過來討伐我們吧!”郭嘉回答道。
“嗯!”陸安點了點頭,又問道“淮北那一塊呢,曹操有什麼進展?”
“整個淮北已經被曹操攻下了一大半,不過紀靈手中依然還有着十數萬兵馬,應該還能撐一陣子!”郭嘉道。
“看來這一次,無論情況如何變化,得到最大收益的依然是曹操啊!”陸安淡笑道。
“曹操手中有天子,在攻打袁術這等稱帝的逆賊時自然有着先天上的優勢,要不是主公正好是天子親封的揚州牧,這淮南一帶咱們佔據起來都不能名正言順!”郭嘉輕聲道。
“算了,不去管他,咱們現在得趕緊安排好這些百姓,然後準備面對孫策的反撲,要是陰溝裡翻船了,咱們這淮南一帶佔起來都懸!”陸安揮了揮手,便往城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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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郎啊,你總算是回來了!”壽春城,袁術聽說孫策回來了之後,大喜過望的從皇宮當中走了出來,親自去迎接他。
“袁公!”孫策朝着袁術作輯行禮道。
“免禮免禮!你回來真是太好了,近日朕都被陸安那賊子逼的吃不下飯睡不着覺了!”袁術連忙將孫策扶了起來,大笑道。這一段時間他過的還真是提心吊膽的,自從陸安攻下合肥時,他心裡就有陰影,一直都有退走的念頭,卻因爲孫策馬上要回軍,便忍了下來,好在這一段時間陸安並沒有什麼動靜,而現在孫策趕到,他心中那股擔憂的巨石也徹底的落下。
“末將請命去攻打陸安,將之逐出淮南,懇請袁公批准!”提到陸安,孫策的眼中閃過絲絲異樣的神采,拱手道。
“朕允了,這一次你就帶着朕的十三萬兵馬去,一定能夠將陸安那賊子擊敗!”袁術點頭道。
其實孫策不說,袁術也準備派孫策去討伐陸安,這不僅僅是因爲陸安現在已經快要逼近到他的壽春城,更重要的是,淮北的情況已經相當不樂觀,紀靈已經要擋不住曹操了,若是不將陸安擊敗的話,那麼到時候曹操不但會盡收他淮北之地,而且還會和陸安一齊圍攻他,奏時,他的局面就更加的慘淡了。
“請袁公放心,末將必定能擊潰他!”孫策點頭道。這一戰不是爲了袁術打,更多的是爲了證明他自己,哪怕他孫策現在已經是基業無望,但至少要在這個世界綻放出自己的光彩來。
孫策從袁術處道別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中,他忍不住在腦海中胡亂思慮着自己接下來和陸玄通的再一次戰鬥會是什麼情況,而擊敗陸玄通之後自己又該怎麼做呢。
“大哥,你在這裡幹什麼呢?”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孫策的想象,卻是妹妹孫尚香過來了。
比起兩年前的小蘿莉,孫尚香明顯長大了不少,也變得比以前曉事,平平的胸脯也微微的有些隆起,但那副好動好武的性子還是沒變,所以一聽說自己的大哥擊敗呂布歸來,便興致沖沖的找來了。
“我在想咱們之後該何去何從?”孫策微微苦笑了一下道,有時候細細的想一想,他發現自己現在連個準確的目標都沒有了,袁術遲早要敗亡,跟着袁術是沒有好下場的,但問題是現在的他又能去哪兒,而且一直跟隨着他的周瑜、太史慈以及父親的那一干舊將又將怎麼辦呢?
“什麼何去何從,大哥不是馬上要去打那個陸玄通了嗎?”孫尚香詫異的道。
“跟你說你也不懂!”孫策摸了摸自家妹妹的腦袋,輕聲道。畢竟纔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對於未來的事恐怕也沒有想過吧。
“嗯,大哥這一次一定會擊敗那個傢伙的!”孫尚香並不太懂孫策在說什麼,但卻感覺到自己大哥的心思很亂,她以爲是大哥曾經敗在那個傢伙身上一場,有些信心不足了,便鼓勵道。對於自己大哥的對手她還是有着依稀的印象的,那個傢伙看起來還蠻溫和的,把自己一家人都放回來和大哥團聚,但無論如何,只要是大哥的敵人,都是壞人。
“哈哈,大哥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孫策笑着道。心中卻回想起當年在江東那場戰鬥來,對面無論是從軍勢、還是武力、還是謀略來說都完全沒有破綻,所以以公瑾的統兵之能加謀略都沒能敵得過,而這一次,對方若是還是那邊的強大的話,那自己這一方又拿什麼去取勝呢。
微微晃了晃腦袋,孫策將腦海中那股消極的想法甩了出去,此時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無論是自己還是公瑾,都渴望着通過這一戰來洗刷當年那一敗的恥辱,並且若是擊敗了他,那麼孫伯符和周公瑾的名望將名震天下。
“大哥,這一次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想去上戰場!”孫尚香看着自家大哥的臉色,有些試探的道。她自幼只好武,不好文,現在武藝比起一般的壯年男子都強上不少,所以最大的夢想就是追隨大哥的腳步,去戰場上見識一番。
“胡鬧,有女兒家上戰場的嗎?而且你纔多大?”孫策眼睛一瞪,毫不猶豫的拒絕了自家妹妹這天真的想法,才十幾歲就想着打仗,自己的這個妹妹還真是與常人不同,不過要不是她的女兒身,帶她去見識一下倒還真算不上什麼,孫家的血脈,自然有着勇猛的天性。
“哦!”孫尚香貌似乖巧的點了點頭,心中卻是動了念頭,從大哥這裡行不通了,得找個其他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