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陶謙搖搖頭,對於劉備的拒絕並沒有感到意外。
“玄德啊……徐州六郡軍民五十餘萬,乃是中原重鎮,試問天下諸侯誰人沒有吞併之心?”
咳咳……
陶謙捂着嘴角,搖搖頭,示意劉備莫着急,先聽自己說完,
“你劉備自然不能免俗!況且汝,素有大志,又常以匡扶漢室爲己任,如此自然要有立足之地,只不過……你是被道義所困,擔心背後被人指指點點罷了!”
劉備有些發愣,擡頭瞅着陶謙,臉上關切的樣子又恢復了凝重。
“這……”
遲疑片刻,他沒有想到陶謙竟然說的如此直白。
“無妨!”
早已看透的陶謙顫顫抖抖的在牀榻地下再一次拿出一個黑盒子。
“玄德……徐州就交給你了!吾有二子,皆是無才之人,還望你善待他們!”
望着陶謙目光炯炯,真摯的神色,劉備第一次放下了心中的執念。
“陶使君請安心!備自當領命,暫代徐州刺史之職,善待兩位賢侄,不負陶家恩德!”
顯然,劉備知道陶謙此舉的意義,自然直截了當的解對方之憂慮。
“陶公……這徐州六郡不但曹操虎視眈眈,其中三大家族更是把持徐州多年……背如此冒然領命……”
陶謙笑着擺擺手,自己的憂慮是劉備解決的,那自己自然也應最後送他一程,替他解決這個問題。
“來人……請糜從事進來!”
顫抖着身子向外喊了一句,劉備臉色微動,轉身望去,很快,就見糜竺神態恭敬的走了進來。
“主公!”
陶謙擺擺手,示意對方無須多禮,指指劉備手中的徐州刺史大印。
“糜從事,玄德忠肝義膽,千里持援,解救徐州萬民與水火之中,仁義無雙堪稱上佳,勞煩你替我寫一封表奏送往長安,表奏劉備爲徐州刺史!”
糜竺耐心的聽着陶謙的命令,最後躬身表示,謹尊命,不敢違!
他又不是傻子,自己知道陶謙此舉意味着什麼,只是他想不明白爲什麼找自己給劉備做見證人。
“玄德公海內英雄,定然會不負衆望,解民倒懸于徐州!”
糜竺轉身對着劉備行禮,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糜先生誠誠君子,備欽佩不已!”劉備趕緊回禮。
“咳咳……”
陶謙一陣咳嗦,絲絲鮮血不受控制的順着嘴角流出,眼看就要撒手而還的模樣很是駭人。
“這……陶使君堅持住,備這就去請郎中!”
劉備神色焦急的把陶謙交給糜竺,轉身急匆匆的尋找郎中去了。
“咳咳……”
聽着痛苦的咳嗦聲,望着身形枯槁,瘦骨嶙峋的陶謙,糜竺心有慼慼然。
……
房門,很快只有陶謙和糜竺兩個人了,糜竺多年後仍然懷疑,當初那一幕是陶謙故意爲之。
“主公……您……”
保重身體的話糜竺真的說不出來,畢竟陶謙自己最明白。
“糜竺……劉備將會是徐州下一任刺史,他……知道嗎?”
陶謙呼吸着粗氣,一雙眸子盯着房頂,急促的詢問道。
嗯?
糜竺眉頭微簇,陶謙的話中竟然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那個他……自然指的是寧容。
沒想到,這個老頭到死還在爲寧容算計徐州的事情耿耿於懷。
唉!
嘆口氣,糜竺知道自己的話對陶謙是重重的打擊,可是他還是想讓對方帶着真相離開。
“主公,他是不是知道?糜竺不太清楚,只是……那一夜,他的話,糜竺到是深以爲然!”
“什……什麼話……”
欻的一聲,不知陶謙最後哪裡來的力氣,用力的抓住糜竺的手腕,死死的盯着他。
“他告誡在下,糜家若是沒有那般聰明,就不要妄想着從龍之功,這中潑天的富貴都是豪賭,生死都在那一瞬間,行走在懸崖峭壁這種事情,不適合糜家!”
糜竺目露回憶之色,那張清秀的笑臉,始終噙着似笑非笑的模樣,讓人生厭,卻給人一種溫暖。
“當時……在下自然心有不忿,可是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很對!糜家家大業大,實在沒必要從龍,而且……誰是真龍誰又分的清楚呢?”
真龍?
陶謙從糜竺的話中聽出,寧容顯然沒有想過輔佐漢室,那麼曹操自然也就……
糜竺不會忘記,寧容問出那句話時,臉上的那一絲不屑!
人人都想施展抱負,可是誤把蛟龍當真龍這種事情,卻每時每刻都在上演!
謀士?賢才?
不知道該罵他們有眼無珠,還是該佩服他們逆天改命的勇氣!
糜竺自然認爲自己沒有那般的識人之明,也沒有那驚世駭俗的才能。
“從龍不如從虎,低風險,高回報,這才符合商人的本性!”糜竺回過神,對着陶謙悄聲說道。
虎?
陶謙彷彿明白了什麼,鬆開了枯瘦如柴的手。
看來糜家這是鐵了心的要和寧家聯姻了,也就是說,糜家已經站在了曹操的陣營,哪怕劉備得了徐州。
不對!
驟然搖頭,陶謙眼眸閃過一絲色彩,彷彿看到了希望。
“曹操此次出征徐州必然無功而返,呂布……對,就是呂布,劉備不會騙我,他說呂布會……”
瞅着陶謙,這會糜竺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沉默……良久……
就在陶謙快要離開世間之時,沉思良久的糜竺附耳說道。
“主公安心的去吧,兩位公子在下會照顧的……”
什麼意思?
陶謙喉嚨中發出嗬嗬的破風之聲,已經說不出話來,祈求的灰白眼眸瞪着糜竺,大有一副死不瞑目的架勢。
“劉備所言乃是在下讓人告訴他的,而在下所言自然是他告訴在下的!”
他!
是他!
寧容!
原來這一切都是……是他欺騙了衆人,嗬嗬……劉備……這就是你的宿命啊!
嗝!
陶謙一口氣沒提上來,頭顱垂了下來,枯敗的眸子瞪着房頂久久不能瞑目,他彷彿看到了去而復返的曹操大軍!
“對不起,主公,這一切都是寧容讓在下說的……”
伸手在陶謙的臉上抹了一下,眼皮緩緩褪下蓋住了眼眸。
“來人啊……主公……去了!”
糜竺換了副悲傷的表情,撕心裂肺的衝着外面哀嚎一聲。
片刻……
徐州刺史府一片縞素,悲泣的哭聲不絕於耳,涼風習習在院中迴盪,糜竺傷心的擦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