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哲便率着得勝的大軍,浩浩蕩蕩的逼向江陵北門,前去耀武揚威。
此時此刻,江陵東門。
天色已明,劉表已在風中凌亂了大半夜,苦等着蘇哲前來進攻東門,他好給蘇哲一個甕中捉鱉。
等了許久,卻不見半個蘇軍的影子。
劉表心中愈發的不安,目光一次次的看向徐庶,表達着自己的擔憂。
徐庶的內心中,漸漸也焦慮起來,卻比劉表淡定許多,表面上始終看不出是喜是憂。
就在旭日東昇之時,兒子劉琮突然沿着城牆,神色慌張的策馬飛奔而來。
劉琮負責守西門,這個時候卻突然出現,這令劉表的心情頓時緊張起來。
“稟父親,大事不……不妙了!”劉琮語氣慌張,聲音都在發抖。
劉表心頭一震,卻故作淡定,喝道:“慌什麼,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劉琮則苦着一張臉,默默道:“適才有數千偷襲的士卒從西門逃回,說是那蘇賊早有防備,殺了我軍一個措手不及,我軍傷亡慘重,幾乎全軍覆沒,文聘被敵將活捉,蔡瑁和蔡和也被叛將魏延陣斬。”
轟隆隆——
一道晴天霹靂,當頭轟在了城頭,把聽到這噩耗的所有人,一瞬間都轟到頭暈目眩。
蒯越蒯良兄弟愕然變色,黃忠也面露驚色,就連最淡定的徐庶,也眉宇間閃過一絲驚色
而劉表本人,更是驚到身形劇烈搖晃,連連後退數步,急是扶住城垛,方纔勉強站住。
“爲……爲什麼會……會這樣?爲什麼?”
劉表臉色慘色,聲音沙啞顫抖,一副陷入絕望的神情,蒼老的身軀都在抖個不停。
這一次,他真的是心痛欲絕,真的是絕望了。
他最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蘇哲再一次識破了他以爲必勝的計策,再次殺了他一次慘敗。
與前幾次不同的是,那出城偷襲的幾萬人馬,已經是他最後的家當,輸掉了這些人馬,他也就輸掉了最後翻盤的希望。
更要命的是,連大將文聘也被活捉,蔡家兄弟更被陣斬,如此慘重的打擊,幾乎令劉表當場吐血暈過去。
就在劉表震驚之時,城外方向塵霧遮天而起,數不清的蘇軍人馬,鋪天蓋地而來。
當劉表看到那一面巨大的“蘇”字大旗時,心頭再遭沉重一擊,只覺血氣從嗓子眼頂了出來,張口“嗚”的就是狂噴了一口鮮血。
“父親!”劉琮嚇了一驚,忙是上前將劉表扶住。
劉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伸手拭去嘴角鮮血,喘了好一回,方纔沒有背過氣去。
當他睜開眼時,蘇哲的數萬大軍,已列陣於城外,無數雙鋒利如刃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似要將他千刀萬剮一般。
緊接着,一隊隊的蘇軍騎兵飛奔而出,將一隻只麻袋中的東西,倒在了城前,堆成了座座小山。
劉表瞪大眼睛,向着些小山望去,驀然間認出,那些圓咕咕的東西,竟是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
人頭,蘇哲竟然用人頭,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劉表嚇了一大跳,雙腿一軟,險些跌坐下去,幸虧兒子及時扶住。
城頭那些戰戰兢兢的士卒,一個個更是嚇到譁然變化,大呼小叫的驚慌叫聲,遍響城頭。
他們都清楚,那一顆顆人頭,統統都是他們同袍戰友的人頭,蘇哲在用這種方式,向他們威脅,向他們下達最後通牒:
誰再敢負隅頑抗,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恐懼的氣息,如瘟疫一般,在殘存的荊州兵當中蔓延,他們的心理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
蘇哲足足列陣半個時辰,耀武揚威夠了,嚇夠了敵人,方纔揚長而去。
眼見蘇哲退兵而去,劉表長吐了一口氣,風從身後來,一陣冷戰,卻纔發現,自己竟已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緩過神來的他,目光狠狠瞪向徐庶,大喝道:“徐庶,這就是你的妙計嗎!”
蒯越也跟着埋怨道:“是啊,徐庶,你瞧瞧你設的所謂妙計,搭上了我們三萬寶貴的兵馬,現在我們只餘下一萬人馬,已到了命懸一線的地步,你還有什麼話說。”
徐庶深吸一口氣,淡淡道:“那蘇哲不愧是九奇之首,我承認,我的智謀確實與他相差甚遠,可劉荊州別忘了,我先前可是說過,任何計策都有失敗的風險,我只負責出計策,用不用卻由劉荊州自己決定,怎麼現在計策失敗了,劉荊州反倒埋怨起我來了?似乎道理上說不通吧。”
劉表啞口無言,憋了滿腹的怨言,只能強忍着又咽了下去。
徐庶這一條計策失利,斷送了他三萬大軍,大將文聘,再加上蔡家兩兄弟,而今城中只餘一萬人馬,人心將近崩潰,還如何抵擋蘇哲的進攻。
他心下對徐庶是抱怨無比,但卻又想,到了這般絕境,除了徐庶能爲他想出化解危機的計策外,還能依靠誰呢。
無奈之下,劉表只能嚥下心中怨氣,苦着臉道:“元直言之有理,是本府決定採納你的計策,成功,自然只能由本府擔當。”
劉表都不好怪罪,蒯越也只得閉嘴。
徐庶便寬慰道:“劉荊州,這一戰我們雖損兵折將,但好歹還有一萬兵馬,夏口方面,黃祖也還有一萬人馬,我們還沒到走投無路的時候,還請劉荊州要振作精神,莫要喪失了信心。”
劉表苦着臉嘆道:“黃祖是有一萬兵馬,可惜他被蘇哲嚇破了膽,只顧自保,本府還能指望的上他麼?”
徐庶沉吟片刻,拱手道:“事到如今,唯有庶親自出馬,再去一趟夏口,說服黃祖前來救援了。”
劉表眼前一亮,臉上重現希望,忙問道:“元直,你真有信心,說服黃祖前來相救?”
“上一次庶說服了黃祖,相信這一次也必能成功,畢竟,江陵若一失守,黃祖離覆滅也不遠了,這個利害關係,他不可能不清楚。”徐庶語氣神情自信。
“嗯,你說的有理道,脣亡齒寒,這個道理黃祖不會不懂。”劉表連連點頭,精神重新振奮,“那你打算何時出發?”
“爲免夜長夢多,庶以爲,今夜就出發。”徐庶答道。
劉表便想遭此大敗之兵,江陵城形勢危機,說不準蘇哲什麼時候就大舉來攻,越能早點調來黃祖,自然是越好。
於是劉表也不假思索,便叫人護送徐庶,今晚就趁夜出城,順流東下,前往夏口搬救兵。
……
夜色已深。
江陵南門,城門悄然打開,吊橋緩緩放下。
劉表帶着蒯越等部下,親自把徐庶送往了南門外。
臨別之時,他緊緊握住徐庶的手,鄭重道:“元直啊,我劉表身家性命,全都託負在你身上了,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徐庶正色道:“劉荊州放心,我此去當然說服黃祖,前來相救,請劉荊州耐心撐幾日。”
劉表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好送別徐庶,目送着他出城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徐庶離去,蒯越便嘆道:“主公啊,我只怕,這個徐元直這麼一去,就有去無回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劉表身形一震,瞪向了蒯越。
蒯越默默道:“這徐庶從頭到尾,都只呼主公爲劉荊州,從未曾尊稱一聲主公,我看他壓根就沒有把自己視爲主公的臣子,自然不會跟主公共存亡,我看他只是藉着去說服黃祖爲名,趁機逃走吧。”
劉表心頭一震,眼中閃過一絲慌色,似乎猛然間警醒了什麼。
那驚慌的念頭一閃而過,劉表卻急是搖頭,喝斥道:“你胡說什麼,徐元直他不是那種人,本府相信,他絕不會拋棄本府!”
他否認之時,語氣卻顯出幾分底虛。
蒯越只好苦笑道:“越也只是個人猜測而已,主公大可不必當真。”
劉表轉過頭來,茫然不安的眼神望向夜色,喃喃道:“徐元直,你不會真的要拋棄本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