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能看出,公孫瓚同樣也有意在消耗韓馥的兵力,可這在某種意義上卻是陽謀,公孫瓚的一言一行也是符合兵法的。
只是在袁軍的固守下,界橋就宛如是一條通往九幽黃泉的奈何橋。
任由韓馥所派遣而來的部將如何嘗試,也沒能撼動得了袁軍的防線。
雙方來回攻防廝殺之下,不知不覺便已過去了兩個半時辰。
面對着韓馥所派來的步卒已是折損嚴重的結果,公孫瓚始終都是八風不動。
持續了兩個半時辰的廝殺,韓馥步卒折損怕已經接近兩萬之多,袁軍的傷亡同樣也是不輕。
那一條橫在清河之上的界橋,靠近東南側的半段更像是被鮮血浸泡了一般紅得滲人,清河亦不復清,紅得刺眼。
更重要的是在韓馥部將們輪番率兵強攻,又輪番被擊退之下,步卒們的士氣幾乎是降到了冰點。
“無能之輩!”
公孫瓚冷嘲了一聲,說得韓馥部將們可謂是又羞又怒。
率領五萬步卒輪番強攻了半天,非但沒有什麼戰果可言。
隨着整體士氣的下降,越到後面,就明顯得越是敷衍。
旋即,公孫瓚繼續開口道了一句。
“某所說的並非是爾等……”
這讓韓馥部將們的神色微緩,可公孫瓚的下一句一出,卻是讓這些部將們表情難堪到了極點。
“某所說的乃是自韓馥而下的所有冀州將士,俱是些無能的酒囊飯袋。”
作爲此番受韓馥之命作爲主將統領步卒的李浮再也忍受不住,反脣相譏道。
“既然公孫將軍覺得我等不配與你爲伍,何不自行攻破界橋就是了。”
“哼,某正有此意。”
公孫瓚傲然地應了一句,卻是讓李浮有些發怔。
步卒以弓兵壓陣,又以盾牌防護尚且難以在對岸立足,更別說是騎兵了。
不過李浮看着公孫瓚不似說笑,忍不住冷哼一聲,也不出言阻止,反倒是一副好看戲的模樣。
而公孫瓚則是冷笑了一聲,然後指揮着麾下騎兵緩緩往前逼近。
不僅僅是公孫瓚親率的白馬義從到了界橋前方,就連其餘的騎兵也是往前推進百步走到了清河邊緣。
負責護衛左翼的趙雲,自然也是如此。
郭嘉見狀,原本心中還有些不解,等抵達了清河邊緣之時,驟然發現在持續了半日的激戰中,原本水位頗高的清河不知不覺中水流不知道減緩了多少。
‘公孫伯圭暗中派人去界橋上游處設法堵了河?’
郭嘉的眼眸微微一凝,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釋得了清河河水爲何會在短短半天內急速減少。
而公孫瓚也沒有急着渡河,河水還在持續地不斷明顯減緩,再兼之清河河底明顯有淤泥堆積,公孫瓚決定再等上一等。
讓韓馥的步卒與袁軍廝殺半日,對於袁軍同樣也是造成了不輕的傷亡,也損耗了袁軍的大量體力。
所以,駐馬在界橋邊緣的公孫瓚,遙遙地衝着對岸的袁軍高呼道。
“袁本初,汝已中某計也,莫不成當真以爲某的白馬義從渡不了這清河?亦或者是你以爲派人在上游三十里內巡邏,就能防備得了了?”
此言一出,對岸袁軍明顯出現了一陣騷動。
在公孫瓚的提醒下,對岸的袁軍也注意到了河水明顯減少的清河。
此前在公孫瓚輪番派遣步卒強攻之下,雙方在攻防廝殺了近四個時辰,死傷無數,注意力盡數被界橋所吸引。
那清河河水從何時開始減緩,還當真是無人注意到。
這一刻,公孫瓚隱隱已經感覺到了袁紹那難看到極點的臉色。
袁軍據守界橋,所依仗的無非是地形罷了。
狹窄的界橋,騎兵的速度無從發揮。
可一旦公孫瓚能夠直接率領騎兵從河牀渡過,袁紹所依仗的地形頃刻間便化爲烏有。
而清河河水的減少,即便公孫瓚不開口也瞞不了多久,如今由公孫瓚主動揭破,更是能讓袁軍士氣大跌。
隨着清河的水位還在明顯地緩緩下降,在袁軍產生騷動的一刻鐘後。
一輛戰車出現在了界橋的另一端,袁紹那似是蘊含着不甘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
“公孫伯圭,這一戰算你勝了又何妨?界橋便暫且讓給你,我們來日再戰。”
旋即,袁軍在留了一部繼續扼守界橋且開始對界橋進行破壞外,其餘大軍則是開始緩緩後退。
這一幕,讓公孫軍的士氣明顯地拔高了不止一籌,面露猙獰笑容的將士不在少數。
騎兵最爲擅長的,可不是攻堅,而是銜尾追殺。
界橋之後,最近的甘陵城也有近百里之遙,跑得掉嗎?
郭嘉的眉頭更是下意識地緊皺。
如此狀況,袁軍後撤一旦被公孫瓚率領大部騎兵銜尾追殺百里,怕是有兵仙再世代爲指揮,也要演變爲大潰敗不可。
以近一年以來,袁紹所表現出來的英武,以及其帳下那一票謀士的多智,怎會如此不智?
這般狀況,退則死,堅守尚且還能有一線生機。
‘莫非……界橋之後設有埋伏?’
郭嘉本能地閃過這個念頭,然後又瞬間打消。
除非是“十面埋伏”那般的佈置,不然在兵力沒有絕對佔優的情況下,設下埋伏對於地形的依賴程度極高。
而界橋之後的地形是如何?
莫說是公孫瓚,就連郭嘉同樣是一清二楚。
大片大片的平原,根本就不可能設得下限制騎兵的埋伏。
沒有埋伏?
可郭嘉依然覺得不對,十個不對勁裡有十萬個不對。
袁紹絕非如此庸碌無能之人,絕不會不知此刻後退逃竄,只會導致大敗。
‘袁本初……絕對還有後手,可後手何在?’
郭嘉皺眉苦思,不斷掃視着戰場,一時卻還是不得其解。
然而,公孫瓚眼見袁軍開始後撤,袁紹的戰車沒入了軍陣之中,即將要消失在視線範圍內,這讓公孫瓚如何能夠接受?
“袁本初莫不是以爲效仿汝弟荊襄車神袁公路,孤身駕車狂飆百里就能走得了?”
公孫瓚大笑出聲,而後手中馬槊一指,高呼道。
“白馬在否?”
“在!”
白馬義從齊聲應答,聲震數裡。
這也讓此刻守在界橋對岸的麴義手掌下意識摩挲起腰間佩劍,冷着臉低聲道。
“哼,白馬?定叫爾等有來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