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嫂雖然接了神醫銷售這份工作, 但自己原先的活兒也沒辭。
俞晶晶給的提成比例是不錯,但卻沒有底薪,拉來人才能有收入。
房租水電還有孩子的學雜費等等, 暫時還得靠她一點點賺出來。
這段時間她打過好幾個電話, 開始摸不着路數,話說得有些生硬,那邊估計以爲是騙子,接了兩次再打就直接掛斷了。
後來換了手機號, 開場周嫂就把王奶奶的案例拋出去了。
除了電話號碼,俞晶晶也把客戶大致資料給了周嫂, 她選的這家,是原先介紹王奶奶去白氏醫堂的熟人, 不怕不認識。
那邊耐着性子聽完, 口氣倒是緩和了些,但也沒表露出找神醫看診的意思, 只說有需要再聯繫。
周嫂感覺有戲,就沒有再繼續跟進,免得電話打得太多,惹人厭煩。
王奶奶的情況實在特殊, 人眼看不成了, 卻在神醫手上起死回生,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她沒說假話。
等了幾天,那邊就主動打電話過來了, 問過神醫的聯繫方式又問地址,看樣子是動了心。
周嫂本就準備跟俞晶晶聯繫一下,看看接下來怎麼安排,沒想到就接到了這個求助電話。
周嫂工作的商場就在附近,租住的地方也離得不遠,不管從哪邊過來十幾二十分鐘就夠了。
俞晶晶沒等一會兒,就看周嫂推門進來。
中介員知道俞晶晶找來了幫手,上下掃視一眼,看出周嫂家境普通,不是隨便能扔上千萬買房子的老客,便存了幾分輕視之心。
“你們先商量商量,完了咱們再談。”
中介員擺了茶上桌,扭身走了。
周嫂聽俞晶晶說完,皺眉往馬路對面看了看,“哪兒不好買,買這裡?”
“怎麼了?”
周嫂壓低聲音,“那一塊是老村,後山好多墳冢,你看中的那個院子我知道,聽人說不太乾淨。”
“不乾淨?”俞晶晶以爲周嫂指的是衛生環境,搖頭道:“沒關係的,找人做一下清潔就好了,還要重裝修整的,很多地方要換。”
“不是那個意思。”
看俞晶晶還是個學生,一臉單純,周嫂便仔細解釋了一番。
“既然是老神醫要用的房子,讓他自個兒來看多好?好幾百萬的事,要是買錯了,你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沒這件事我能做主。”俞晶晶一臉不以爲意。
周嫂雖有心多提醒兩句,但看她這態度,只能把話嚥下。
老神醫熬製的藥水那樣珍貴,俞晶晶給小梅說用就用了。
那天給王奶奶扎針,也是俞晶晶動手,神醫在一旁指點。
仔細琢磨了一下,想到兩人相處時的姿態,周嫂便接受了俞晶晶可以自行作主這個說法。
“現在主要是壓價,我不會說,你幫我問問。”
俞晶晶把三百萬首付的底線說了,擔心壓太狠事情難成,又跟周嫂說這價錢可以鬆動一點,最高提到三百五十萬。
“哪用得了這麼多。那房子也就你看着好,我瞧着可是一錢不值。”
周嫂擺擺手,一臉篤定地說:“這事就交給我,你看着就行了,千萬別開口。”
兩人交流這段時間,中介員跟幾個同事坐在旁邊整理資料。
幾人時不時轉頭望向這邊,看周嫂一臉精明,拉着小姑娘叭叭說個不停,都在心裡好笑。
“當菜場買菜呢?那麼大的院子,能九百萬全款拿下來,已經是撿了大便宜了,還想讓多少?”
“這兩個人,哪個都不像出得起錢的。”
負責招待俞晶晶的中介員臉色不太好看,“管他像不像。這房子已經好幾個月沒人問了,再擱下去樑都得爛,有一線希望就要把握住。”
“那倒是,屋主急着脫手,佣金也給得高。這單要是成了,你可賺不少。”
“不一定的事……”
幾人正在嘀咕,看周嫂帶着那小姑娘走過來,都轉身各忙各的。
“怎麼樣?商量好了嗎?”
“我想先看看房子。我妹妹年紀小,就看了個外面光,房子到底情況,不過眼怎麼知道值不值。”
周嫂雖是一身新衣,臉上也抹粉擦紅的,但一看就是鄉下出來的婦女,身上透着股土氣。
再瞧不上週嫂,她也是有意向的買房主顧,中介員雖覺得這兩人不太靠譜,也還是找了鑰匙出來。
好在離得近,隔條馬路就是,耽誤不了多大會兒工夫。
出門的時候,幾個工作人員在後面擠眉弄眼的,中介員知道他們在笑自己做的無用功,帶着兩人往外走也不好反駁,只能狠瞪回去。
院子大門是那種老式木門,風吹雨淋也沒上油漆,爛得百槽千孔的。
好幾個月沒帶人過來,中介重換的鎖頭也鏽了,捅了好半天才捅開。
吱呀一聲門推開,滿院子枯枝敗葉,配着幾間破破爛爛的老平房,很是荒涼。
屋主以前住這邊的時候,自家還養了雞鴨,棚就搭在院子邊上,紅磚上生滿青苔,還有一片髒爛毛絮粘結,迎風飄揚。
周嫂看了眼這院子,眉頭瞬間鎖緊。
俞晶晶早先透門縫瞧過,接受度良好,進去繞着幾間平房轉了轉,連怎麼裝修哪間派什麼用場都想好了。
看俞晶晶掩不住的喜歡,周嫂知道勸說無用,就讓她去一邊呆着,不叫中介瞧出強烈意向。
“怎麼樣?”中介員臉上掛着笑,心卻是虛的。
房子接到手上,不說做一下簡單地維護修整,至少衛生是要打掃一下的,看房人來了也有個好印象。
可是這房子實在太冷,好幾個月也等不到一個打聽的,覺得賣出可能性不大,中介員便把這麻煩省了。
“這房子,不乾淨吧?”
周嫂一句沒提好話,直接指出中介員最避諱提到那個點。
“你這說的什麼話?”中介員麪皮一緊。
“我就住在附近,這片兒的情況也算了解。就這房子,還敢賣出千萬高價?真當咱們是冤大頭呢?”
周嫂眼睛一瞪,中介員氣勢莫名就矮了一截。
“你從哪兒聽來的,沒有的事……”
“這是什麼?”
周嫂可不是無地放矢,蹬蹬走到主屋房沿下,抽了根地上枯枝,虛指木頭窗棱內裡貼着的一溜黃符說。
窗子關得嚴實,不是仔細去瞧,根本看不出窗縫後面的黃紙。
周嫂是提前知道情況,進來後專找那個犄角旮旯的地方瞅,這纔拿住了要害。
沒有證據,就是揪着中介員衣領問,他抵死不認也沒法。
“這……這是什麼時候貼的?”
“你說呢?”周嫂站到邊,冷冷看他。
中介員跑過去,仔細看了又看,背心瞬間起了層涼汗。
這房子不太乾淨他是知道的,屋主接手後住了六七年,一直都不太安生,咬牙湊了首付在市裡買了套小二居,迫不得及待就搬過去了。
老房子在這邊一丟幾年,只在年節祭祖的時候回來一趟,院子裡擺擺香案,事結了就鎖門離開,一晚都不敢住的。
鑰匙交到中介,他們就簡單提了幾句,只說是自己一家人敏感,實際上沒外頭傳的那麼玄乎。
這一片老房子都急着脫手,他們家院子維護得不錯,位置又正對着大路,院前還有一塊寬闊空地方便做晾曬,照理來說是最好賣的。
村裡人想把自己房子順利出手,擔心前頭的擋了路,就把針鼻大的事傳得有眉有眼,什麼夜裡哭聲,樑上異響,全是外人杜撰出來的,一分真實性都沒有。
在房產界工作這麼多年,這樣的事中介員也不是沒聽過,看屋主一臉憤慨,還挺同情的。
交接的時候,他也來過,院子是破了點,但四四正正光線明亮,更沒把那些傳聞當事。
若不是周嫂眼尖,他根本就沒發現窗戶後面還貼着這些鎮邪的東西。
眼睛湊上去,看到對面幾扇木窗上貼得密密麻麻的符紙,中介員汗毛都立起來了。
真要沒事,屋主爲什麼這麼大費周折,跟糊牆一樣在窗上貼滿黃紙?
疑心一起,這寬闊大院似也有陰風生起,吹得他後腦透涼。
“這些東西可不是新貼的。你看,都脆爛了,還有一些落到地上,也不知道封不封得住裡頭古怪。”
周嫂說着,拿手上長枝敲敲窗戶。
符紙一片震動沙沙作響,年久硬結了的那些飄到地上,撲棱作響。
“封……封不住嗎?”中介員膽子比周嫂小得多,情不自禁向後退了兩步。
“怎麼了?”
俞晶晶一直站在邊上,看周嫂敲窗戶就走了過來,一臉好奇。
“你看看。我就說這房子不好。還一千多萬?有這錢,上哪兒買不好。”周嫂認真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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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貼了點紙嗎?撕掉就好了。”
俞晶晶沒所謂地擺擺手。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周嫂着急,“這裡一看就是凶宅,再便宜也不能買。真住進來,哪裡安生得了。”
“是啊……”中介員一時忘了自己立場,看俞晶晶懵懂神情,下意識幫着周嫂說話。
“你看!他都說不能買了。”周嫂棍子一指,中介員回過神,瞬間尷尬。
俞晶晶問:“凶宅?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裡死過人!還是慘死的那種!魂魄不安定,需要符紙鎮化。”
“沒有,肯定沒有的!”中介員搖頭擺手,抵死不認。
“死過人,能便宜一點嗎?”俞晶晶一點都沒被周嫂嚇着,轉頭看向中介員。
“我問問屋主,能少儘量給你少。”中介員勉強擠了個笑,抱着手機衝出院外。
“你怎麼這麼實心眼啊!這房子哪裡好了!”
看周嫂急了眼,俞晶晶笑着搖搖頭,“死過人有什麼好怕的,能便宜就行。”
原先死在這兒的人,走沒走俞晶晶一點都不介意。
她也不是活人,真有魂靈在,說不定能相處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