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去的血肉裡盡是黑色的斑點,在脫離郭飛身體後,迅速的將那片皮肉給佔據,變成了一塊塊黑乎乎的物體,散發着難聞的惡臭,更是因爲得不到營養的滋補,迅速的化作了一灘黑色粘稠的液體,滋滋的冒着一股黑煙,消失在泥土之中。
馬克驚疑的看着泥土,要不是他鬆手得快,恐怕現在手指都會被這液體給沾染。
忍不住打了個抖索,他明白了過來,郭飛爲什麼會抵禦得如此辛苦,吞了一口唾沫,有些慌亂的看了回去。
郭飛臉色煞白,任何一個人在被人從身上削去大塊大塊的血肉都不會好過,就算他經過了變異,也一樣經受不起,此時,人已經迷迷糊糊,只是靠着頑強的意志力在堅持着。
米雅已經回過了頭,正拿着樸正英遞過來的紗布,小心的包裹着塗上了一層藥膏的傷口。
沒有人留意到,在那血肉模糊的傷口之中,病毒黑點慢慢的冒了出來,彷彿,那被削去的黑色斑點只是幻覺,又或者它們自始至終都深埋在體內,外面的那些不過是一個僞裝罷了。
血肉的分離沒能讓郭飛變得好轉。
一切都太晚了,如果剛開始病毒入體的時候郭飛選擇了削去這些血肉,如果在第一次甦醒過來的時候做出了選擇,他都還能夠地獄下去,可是,現在身體已經虛弱到說話都無力的程度,這樣做,只是讓身體迅速的惡化。
邦妮默默的蹲在旁邊,幫着米雅給紗布打着結,用布子仔細的擦去那些流淌下來的鮮血。
紅色的血變得暗了許多,帶上了一些的黑,有點像是喪屍的污血。
皮皮湊上去嗅了嗅,緊張的往後退了幾步,疑惑的看着眼前不動的主人,想要大聲叫喚,可是又有些害怕,尾巴夾得緊緊的,偷偷的躲到了米雅的身後,從後面露出小腦袋看着,隨時做好躲藏的準備。
平時時刻與它玩耍的米雅,此時完全沒了興趣去看它。
抹着眼淚,抽泣着將身上的鮮血擦拭掉。
那天的大戰,喪屍可不僅僅是抓傷了胸膛,手上,背上,臉上到處都是傷痕,密密麻麻,這一削,幾乎是將郭飛整個身體都給削去了一層皮,鮮血流了一地,血腥味彌散在空氣中,順着風飄向了遠處。
漆黑的荒野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幾個紅點。
紅點飛快的速度接近着,地面微微震動,再過了片刻,紅點從那黑幕中走出,那哪裡是什麼紅點,分明是一雙雙血紅的眼睛。
“吵死了。”
尼克突然擡起了頭看向了那些喪屍,身子一晃消失在篝火前。
噗噗噗。
一串串污血飆射出來,喪屍往前跌跌撞撞了幾步,嘭嘭的栽倒在地,目光還盯着郭飛的方向,只是那眼睛逐漸的黯淡了下去。
尼克大步的低着頭走了回來,甩掉幾滴黏在刀刃上的污血,他沉着臉坐回到篝火前,繼續盯着火焰發呆。
“你說,郭會不會好起來?”,艾米打破了沉靜,小聲的問着愛麗絲。
愛麗絲愣愣,回頭看看不遠處的幾人,想了想,將眼睛慢慢閉上。
尼克不知道什麼時候擡起了頭,有些緊張的看着她,放在一邊的長槍被他抱在了懷裡,手指不停的來回摩挲着扳機。
愛麗絲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閉着眼睛沒有說話,可是單瘦的身體微微顫抖,嘴脣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勞倫斯往後靠了靠,然後低沉的低下了頭。
“說啊,你快說話啊,到底怎麼樣?”,艾米不停的催促着。
“不要說了。”
尼克突然站了起來,提着長槍,大步的走向了郭飛那邊。
“尼克,尼
克。”,艾米叫了幾聲,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勞倫斯,“他怎麼了?”
勞倫斯搖搖頭,沒有說話,將頭埋在了手掌裡面,隱約能夠聽到極其微弱的幾聲抽泣聲。
光影突然被遮擋,馬克眼前一暗,擡頭看去,尼克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見到他擡頭,將手中的長槍舉起,輕輕拍了拍。
“什麼?不可能。”
馬克一驚,轉頭看向身邊有氣無力的郭飛。
氣息變得極其微弱,胸膛的起伏,如果不留意的話根本發現不了,再加上身體被紗布裹緊,一絲絲鮮血從裡面透出,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剛剛死去的人。
“什麼不可能?”
包紮完傷口的米雅聽到了馬克的說話,疑惑的擡起頭,等她看到尼克的表情,還有那抱着槍的姿勢,頓時眼淚嘩的一下流了下來。
“不會的,不會的,病毒已經被削去了,不可能的。”
米雅驚慌的撲到地上,“你看,這些都是飛哥的血肉,你快看啊。”
“不要這樣。”,樸正英眼紅紅的,忍着難受,將她緊緊抱住。
“是真的,馬克你快告訴他是真的,馬克。”,米雅緊張的喊着,“那些血肉啦?怎麼不見了?誰偷走了?是誰?”
米雅聲音變得尖銳了起來,大聲的喊着,左右的掃視着周圍,企圖發現那個小賊。
“沒有人偷。”
馬克苦澀的說道,“是病毒,病毒把它給融化了。”
“尼克,是愛麗絲說的嗎?”,邦妮看着尼克,臉上沒什麼表情,就像是隨口說的一句話一樣。
米雅慢慢停了下來,呆呆的望着尼克,腦袋微微晃動着,“不會的,不可能的,愛麗絲亂說的,我不信。”
“飛哥,飛哥,你醒醒,快醒醒啊。”
米雅用力的搖晃着郭飛,“快起來啊,再不起來,他們要把你當成怪物了。”
眼淚嘩嘩的流,不停地滴落在郭飛的臉龐上,順着臉頰,流到了嘴角,流到了地上。
米雅期盼的想要聽到有人跟她說一聲好鹹,可是,無論她如何去聽,只能聽得到風在吹動,聽到心在哭泣。
“米雅,沒人把郭當成怪物。”,馬克小聲的說道,“尼克只是……”
話還沒有說完,米雅回過頭大聲的吼了起來,“只是什麼?飛哥還沒有死,他答應我不會變成喪屍的,他答應過的。”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米雅癱軟在地上,雙手捂着臉大聲的哭泣起來。
地上的郭飛已經變得有些冷,沒有剛剛那種高溫,更沒有正常人所有的溫度,只是觸手一片冰涼。
傷口處滲出來的不再是鮮血,紅色的印跡被烏黑的顏色所替代,慢慢的覆蓋着全身。
這一切的變化都非常快,快到只是米雅回頭說了幾句話,等她再轉回頭,什麼都已經結束了。
“米雅,來,我們去篝火那邊坐坐。”,邦妮與樸正英一人攙扶着一邊,小心的將米雅扶起,想要把她帶離這裡。
“不要,我不要你們殺了他。”
米雅走了兩步突然反應了過來,用力的搖着頭,“不行,真的不行,求求你們了,不要這樣。”
沒人說話,每個人都將頭低了下去,默默的看着腳下的野草。
“馬克,馬克。”
“樸,邦妮。”
“尼克,不要,不要啊。”
米雅哀求着,伸手搶過了尼克手裡的槍,用力的將它扔得遠遠地。
尼克一動不動的看着,心愛的長槍在地上彈了幾下,淹沒在草叢中,他彷彿毫無知覺,只是默默的看着米雅。
“他不會變成喪屍的,飛哥答應我不會變的,答應過我的。”
米雅拉着每一個人的手不停的說着,試圖讓大家相信郭飛還是人,不會變成喪屍。
夜晚的風很冷,在夜風的吹拂下,一股難聞的腐敗氣息慢慢從衆人身邊擴散開來,開始很是微弱,逐漸的,這氣味變得濃郁起來。
“不,不,不。”
米雅呆住了,慢慢的回過頭,看着隱約變得模糊起來的身影。
鋼纜纏繞在身上,人靜靜的躺在草叢裡面,就像是消失不見了一樣,又或者是被黑夜吞沒了一般。
馬克眼睛紅了,身體顫抖着看着郭飛,腦海裡出現一幅幅的畫面。
公司裡兩人的關係一般,只是點頭之交而已,可是災變之後,幾人走到了一起,出生入死,在屍羣中不斷的逃亡,救了馬克一次又一次,帶領着所有人衝出了紐約,又與進化後的怪物一次次搏殺,這些傷,都是爲了大家才受的,變成喪屍,也是爲了衆人的安危。
許久都沒有流過的眼淚滴了下來,馬克咬着牙,默默的看着他。
尼克摸着腰間的肋差,臉上鐵青,呼吸變得沉重,樸正英將頭轉向了荒野,不忍再看下去。
邦妮想起了人工呼吸時的一幕,想起了在小鎮上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那道身影,她用力的咬着嘴脣,努力的忍住眼淚。
篝火前,兩個小姑娘已經抱成一團痛哭起來,勞倫斯不停的捶打着自己的腦袋,默默的流着眼淚。
“飛哥,飛哥。”,米雅癱坐在地上,有氣無力的叫着,雙眼失去了焦距。
吼。
僵硬的郭飛猛地坐了起來,仰着頭大聲的嘶吼着。
比他們見過的任何一具喪屍都還要恐怖的血眼瞪着幾人,鼻翼抽動了幾下,嗅着身邊濃郁的活人氣息,突然興奮的動了,奮力掙扎着,鋼纜發出咔咔咔的怪響。
咔啦。
幾桿手槍瞬間指向了郭飛的腦門,肋差出鞘,顫抖着指了過去。
“不要,不要。”
米雅衝了上去,一下攔在了郭飛與幾人的中間,用力搖着頭,不停地流着眼淚,“我們放過他好不好,就這樣讓他自己在這裡遊蕩,也許有一天他會醒過來的,他答應我一起去黃石公園的,他會醒來的,不要,不要。”
“米雅。”
邦妮扔下槍,從旁邊撲了過去,摟着米雅幾個翻滾逃到了一邊。
被捆成了糉子的郭飛從地上彈了起來,一口咬在了剛剛米雅待過的地方。
嘴裡都是泥土,他瞪着血紅的眼睛望着幾人,不停的扭動着身體,想要靠近他們,吞食了他們。
“不要,不要啊。”,米雅在邦妮的懷裡大聲的喊着,“求求你們,放過他,放過他吧。”
馬克默默的看着地上的郭飛,突然嘆息了一口氣,將保險關閉,轉身走向了篝火。
“走吧。”,樸正英最後看了一眼,拍拍尼克的肩頭。
“飛哥,飛哥,你一定要醒來啊,飛哥。”
邦妮拖着米雅,將她一點點的帶離。
汽車引擎聲在荒野中轟鳴起來,幾束明亮的燈光投射進漆黑的夜裡,迅速的遠去。
篝火逐漸的暗了,最後終於坍塌下去,只留下幾點火星。
嘶吼聲在周圍安靜之後慢慢停歇,急促沉重的鼻息聲不斷的響起,然後,慢慢的變得平穩,最後消失不見。
(本章完)